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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节:咸阳夏议定兵戈

秦昭襄王十三年(前294年)6月12日,夏至,秦国咸阳(今陕西咸阳)章台宫正殿。

夏至的日头正烈,透过章台宫正殿的木格窗,把殿内的青砖照得发亮。殿外的古槐枝繁叶茂,蝉鸣声此起彼伏,混着殿角铜钟偶尔发出的“铛”声,成了这日咸阳宫最常听见的动静。殿内,秦昭襄王嬴稷端坐在青铜铸就的王座上,玄色冕旒垂在眼前,随着他轻微的呼吸轻轻晃动。王座两侧的立柱上,雕刻着虬龙纹样,龙鳞上还残留着昨日擦拭的痕迹,在阳光下泛着淡光。

魏冉身着深紫色朝服,腰束玉带,正站在殿中左侧的石阶下。他手里捧着一卷竹简,竹简用细麻绳捆着,边角已被反复摩挲得有些发毛。他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竹简上“韩筑新城,窥我函谷”的字句上,喉结动了动,似乎在斟酌开口的措辞。殿内的文武百官按爵位高低分列两侧,衣袍的布料在走动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没人敢先开口——韩人在新城筑城已有半载,此事早该议了,可前番与楚国的纠葛刚了,秦军将士还未完全休整,一时间竟没人主动请战。

“诸卿,”秦昭襄王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他抬手拨了拨冕旒,目光扫过殿内众人,“韩人在新城屯兵万余,还派细作探我边境,这事,你们怎么看?”

话音刚落,右侧列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往前迈了一步,他是上大夫甘茂,曾率军夺过宜阳。甘茂双手拢在袖中,声音带着几分苍老:“大王,新城地处韩西,距我函谷不过百里,若任由韩人筑城固守,将来必成心腹之患。只是……前番攻楚,我军折损三千余众,士卒需休养,不如再等数月,待秋收后粮草充足,再起兵不迟。”

他的话刚说完,左侧列中立刻有人反驳:“甘大夫此言差矣!”说话的是左更向寿,他年轻气盛,腰杆挺得笔直,“韩人筑城日夜不停,如今城墙已高丈余,再等数月,他们的城防就更坚固了!到时候再攻,我军伤亡只会更大!依臣之见,当速速起兵,趁韩人根基未稳,一举拿下新城!”

向寿的话引得殿内议论纷纷,有的大臣点头附和,有的则皱着眉摇头——秦军确实需要休整,可韩人的威胁也不容小觑。魏冉站在原地,没有加入争论,只是悄悄抬眼望了望王座上的秦昭襄王。他看见秦王的手指在王座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那是他拿定主意前常有的动作。

等殿内的议论声渐渐小了,魏冉上前一步,双手捧着竹简躬身道:“大王,臣有一言。”

秦昭襄王抬了抬眼:“穰侯请讲。”

“韩人筑新城,看似是防我秦军,实则是想联合魏、赵,再图我河西之地。”魏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殿内每个人耳中,“若此时不除,待他们联盟一成,我军将腹背受敌。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侧的将领,“此次出征,需选一位善打硬仗、又懂变通的将领——新城地形复杂,韩军虽弱,却占着地利,寻常将领怕是难成其事。”

这话戳中了关键——秦军中有资历的将领,要么刚从楚地回来需要休整,要么擅长平原作战,不擅攻坚;年轻些的将领,又大多缺乏独领一军的经验。殿内瞬间又安静下来,连蝉鸣声似乎都清晰了几分。秦昭襄王的手指停在扶手上,他看着魏冉,语气带着几分询问:“穰侯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魏冉直起身,竹简上的墨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臣举荐左庶长白起。”

“白起?”殿内有人低呼出声。大多数人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郿邑出身的将领,前几年在宜阳、武遂打过几仗,立过些军功,却从未独领过一军。甘茂皱了皱眉:“穰侯,白起虽有战功,可他如今只是左庶长,爵不过十级,让他率军两万攻新城,是不是……太冒险了?”

“臣以为不冒险。”魏冉立刻接话,语气笃定,“白起在宜阳时,率五人小队登城破阵,左臂中箭仍不退;去年在武遂,他识破韩军诱敌之计,救了整支先遣队。此人不仅勇,更善谋——臣曾与他论兵,他对新城的地形、韩军的布防都了如指掌,甚至连韩军将领的脾性都摸得清楚。这样的人,若给机会,必能成大事。”

秦昭襄王沉默了片刻,他想起前两年魏冉曾提过这个名字,只是当时秦军人才济济,没太在意。如今听魏冉说得恳切,又想到韩人日益逼近的威胁,他缓缓点头:“穰侯既如此举荐,想必白起确有过人之处。传寡人之令,任命白起为左庶长,领步兵一万五千、骑兵五千,择日率军攻韩新城!”

旨意一出,殿内再无人反对。魏冉捧着竹简,心里松了口气——他早就看出白起是块璞玉,只是缺个机会。如今机会来了,就看白起能不能把握住。

散朝后,魏冉没有立刻回府,而是绕到了章台宫西侧的偏殿。偏殿外的石榴树开得正艳,火红的花瓣落在青砖上,像撒了一地碎霞。他刚走到殿门口,就看见一个身着褐色皮甲的将领正站在殿内等候,那人身材高大,肩宽背厚,脸上带着几分风霜,正是白起。

白起见魏冉进来,立刻躬身行礼:“末将白起,见过穰侯。”

魏冉上前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甲——皮甲上还沾着些尘土,想来是刚从军营赶来。“起来吧,”魏冉笑着说,“大王已经下旨了,任命你为左庶长,领两万大军攻新城。”

白起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恢复了沉稳:“末将谢大王恩典,谢穰侯举荐!只是……末将从未独领过如此多的兵马,怕有负大王和穰侯的信任。”

“你不必妄自菲薄。”魏冉拉着他走到殿内的案几旁,案几上放着一幅新城的地图,是用帛画的,上面用墨线标注着山川、河流和韩军的营垒,“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前几日你递上来的新城布防图,连韩军粮仓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这份心思,可不是一般将领能有的。”

白起看着地图,手指轻轻落在新城西侧的一条小河上:“穰侯,这是新城的水源,韩军的粮草大多储在河东岸的营垒里。若我军能先断了他们的水源,再袭扰粮草,不出半月,韩军必乱。”

魏冉点头:“你的想法很好,只是要注意,韩军虽弱,却也有一万余人,不可轻敌。另外,军中有些将领资历比你老,可能会不服你,你打算怎么应对?”

白起沉吟片刻,目光坚定:“末将知道,军中以军功说话。此次出征,末将定会身先士卒,用战功让他们信服。若有将领故意刁难,末将也会依军法处置,绝不徇私。”

魏冉满意地点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三日后,大王会在咸阳城外的校场举行授符仪式,你回去后好好准备,挑选些得力的副将和士兵,务必一举拿下新城!”

白起躬身:“末将领命!定不负大王和穰侯所托!”

走出偏殿时,夏至的阳光依旧炽热,可白起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他抬头望了望咸阳城的方向,远处的城墙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像一条沉睡的巨龙。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郿邑乡下的一个少年,跟着父亲在田里劳作,偶尔会望着远方的秦军大营发呆,那时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独领一军,为大秦出征。

回到军营时,夕阳已经西斜,把营地上的帐篷都染成了金色。士兵们正在操练,长枪挥舞的“呼呼”声、箭矢破空的“咻咻”声,交织在一起,格外振奋人心。白起的副将赵奢迎了上来,赵奢比白起身份高些,是个沉稳的中年人,之前曾与白起在武遂并肩作战过。

“左庶长,听说你在宫里见了穰侯?”赵奢笑着问,“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白起拍了拍他的肩:“大王下旨了,三日后授符,命我领两万大军攻新城,你跟我一起去。”

赵奢又惊又喜:“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左庶长迟早会有独领一军的机会!”他顿了顿,又有些担忧,“只是军中有些老卒,怕是会不服你……”

“不服没关系,”白起望着操练的士兵,声音平静却有力,“咱们用战功说话。你帮我挑选些精锐的步兵和骑兵,再准备些攻城的器械——云梯、冲车都要检查仔细,不能出半点差错。另外,去查一下新城附近的粮草情况,咱们要做到知己知彼。”

赵奢躬身:“末将领命!定不会让左庶长失望!”

接下来的三天,白起几乎没合过眼。他亲自去各个营帐挑选士兵,从身高、力气到武艺,一一查验;他和工兵一起检查攻城器械,看到有松动的地方,就亲手用麻绳捆紧;他还召集副将们议事,把自己的作战计划一一说明,听取他们的意见。

有个叫王龁的年轻将领,性子有些急躁,听白起说要先断水源再袭粮草,忍不住反驳:“左庶长,咱们有两万大军,直接攻城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白起没有生气,只是把他带到地图前,指着新城的城墙:“你看,新城的城墙虽不算太高,却很坚固,而且韩军在城上布置了很多弓箭手。若咱们强行攻城,士兵伤亡肯定很大。不如先断他们的水源和粮草,等他们军心涣散了,再攻城就容易多了——打仗,不是只靠勇猛,还要靠谋略。”

王龁看着地图,又想了想,恍然大悟:“左庶长说得对!末将明白了!”

白起笑了笑:“你能明白就好。咱们此次出征,不仅要拿下新城,还要尽量减少伤亡——这些士兵,都是大秦的子弟,他们的父母还在等着他们回家。”

王龁重重点头:“末将记住了!”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6月15日,夏至后的第三天,天气依旧炎热,可咸阳城外的校场上,却挤满了人。校场中央,立着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面挂着秦国的黑色大旗,旗面上的“秦”字在风中猎猎作响。秦昭襄王坐在校场北侧的高台上,两侧站着魏冉和其他文武大臣。

白起身着崭新的褐色皮甲,腰佩铜剑,站在校场中央。他的身后,两万秦军将士排成整齐的方阵,步兵手持长枪,骑兵跨在战马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穆的神情。阳光照在他们的皮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整个方阵像一块巨大的褐色磐石,透着一股坚不可摧的气势。

礼官手持符节,缓步走到白起面前。符节是用青铜做的,分为两半,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礼官高声宣读秦王的旨意:“秦昭襄王十三年,韩筑新城,犯我边境。今命左庶长白起,领步兵一万五千、骑兵五千,率军东进,攻韩新城。望你不负寡人之托,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宣读完旨意,礼官将符节的一半递给白起。白起双手接过符节,符节的冰凉触感从掌心传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这不仅是兵权的象征,更是大秦的信任。他单膝跪地,高举符节:“末将白起,定不负大王恩典,不破新城,誓不还朝!”

秦昭襄王从高台上站起身,声音洪亮:“将士们!此次出征,关乎大秦安危!寡人在咸阳,等着你们凯旋的消息!”

“不破新城,誓不还朝!”两万秦军将士齐声呐喊,声音震得校场上的尘土都微微颤动,连远处的树木都仿佛在跟着摇晃。

授符仪式结束后,白起翻身上马。他勒住缰绳,回头望了望咸阳城的方向——城墙在阳光下依旧巍峨,城中的百姓正站在城门口,挥手为他们送行。他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的铜剑,剑尖指向东方:“将士们,出发!”

“出发!”

秦军将士们跟在白起身后,朝着东方缓缓前进。黑色的大旗在队伍前方飘扬,马蹄声、脚步声、车轮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雄浑的乐曲。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黑色的巨龙,朝着新城的方向蜿蜒而去。

白起骑在马上,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他知道,这是他第一次独领一军出征,也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战役。新城的城墙虽然坚固,韩军虽然也有防备,可他有信心——他身后的,是大秦最精锐的将士,是他精心制定的作战计划,更是大秦东出的希望。

风吹过他的脸颊,带着几分燥热,却也带着几分激昂。他握紧手中的符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拿下新城,为大秦争光,也为自己的人生,开启新的篇章。

第二节:灞上整军励军心

秦昭襄王十三年(前294年)6月17日,小暑,秦国灞上(今陕西西安东)秦军大营。

小暑的风带着暑气,吹过灞上的秦军大营,把帐篷上的粗麻布吹得微微晃动。营地里的炊烟袅袅升起,混着粟米的香气和马粪的味道,成了这日大营最独特的气息。白起站在大营中央的高台上,望着下方整齐排列的将士,手里握着那半枚符节,符节上的青铜花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从咸阳出发已经两天了,大军行至灞上,按照计划,要在这里休整一日,补充粮草,同时做最后的战前动员。高台下,两万将士分成二十个方阵,每个方阵都由一名校尉统领,士兵们手持长枪或长戟,腰佩短剑,皮甲在阳光下反射出褐色的光。骑兵们则跨在战马上,战马的鬃毛被梳理得整整齐齐,嘴里嚼着草料,偶尔发出一声“嘶鸣”。

白起的目光扫过每个方阵,他看到有的士兵脸上带着兴奋,有的则有些紧张,还有几个年轻的士兵,眼神里透着几分迷茫——他们大多是第一次上战场,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风,传到每个将士耳中:“将士们,咱们从咸阳出发,已经走了两天了。再过三日,咱们就能抵达新城。此次出征,大王寄予厚望,大秦的百姓也在等着咱们凯旋的消息!”

他的话刚说完,方阵中就有人高声喊道:“左庶长放心!咱们一定能拿下新城!”

白起笑着点头,目光落在那个喊话的士兵身上——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名叫李信,是郿邑人,和白起是同乡。李信见白起看向自己,挺了挺胸,脸上露出几分自豪。

“好!有这份心气,咱们就不怕拿不下新城!”白起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只是,我知道,有些将士心里在想什么——有的觉得韩军弱,咱们两万大军一到,他们就得投降;有的则担心新城城防坚固,咱们会有很大伤亡。今天,我就跟大家说说,咱们为什么能拿下新城,又该怎么拿下新城!”

他走下高台,走到步兵方阵前,手指着东方:“新城离咱们这里不过百里,韩军在那里屯了一万余人,还筑了城墙。可他们的士兵,大多是临时征召的农夫,没经过多少训练;他们的将领,是个叫公孙竭的人,此人胆小怕事,去年在武遂,被咱们打得丢盔弃甲。而咱们呢?”

白起转身,张开双臂,目光扫过所有将士:“咱们是大秦的锐士!是经历过宜阳、武遂之战的勇士!咱们的步兵,能登城破阵;咱们的骑兵,能冲锋陷阵!而且,咱们的粮草充足,器械精良——这样的咱们,还怕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新城吗?”

“不怕!”将士们齐声呐喊,声音比之前更响亮,连战马都仿佛被感染,抬起头嘶鸣起来。

白起满意地点头,又走到骑兵方阵前:“当然,咱们也不能轻敌。韩军虽然弱,可他们占着地利,新城的城墙虽然不算太高,却也能挡住咱们的第一次进攻。所以,我制定了作战计划——咱们先派骑兵绕到新城西侧,切断他们的水源;再派步兵袭扰他们的粮草营,让他们军心涣散。等他们乱了,咱们再集中兵力攻城,一举拿下新城!”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打仗会有伤亡。可咱们是大秦的将士,为了大秦的土地,为了咱们的父母妻儿能过上安稳日子,就算流点血,也值!而且,我向大家保证,只要跟着我白起,我定不会让兄弟们白白牺牲——冲锋时,我会走在最前面;撤军时,我会留在最后面。若是有人牺牲了,他们的家人,大秦会好好照顾,绝不会让他们的孩子饿着、冻着!”

这话刚落,步兵方阵后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白起皱了皱眉,朝着骚动的方向走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士兵正被校尉按在地上,那士兵的脸上满是泪痕,嘴里还喃喃着:“我不想死……我娘还在家等我……”

周围的士兵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白起身上。按人的校尉是个黑脸汉子,名叫周勃,见白起过来,立刻躬身道:“左庶长,这小子叫张五,刚才您讲话时,他偷偷哭,还说要逃兵,按军法,该……”

张五听到“逃兵”两个字,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掉得更凶了:“左庶长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我娘……我娘去年得了咳疾,家里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是死了,她可怎么活啊!”

白起蹲下身,示意周勃松开手。他看着张五沾满尘土的脸,想起自己当年投军时,母亲也是拉着他的手,哭着说“要活着回来”。他伸手拍了拍张五的肩,声音温和:“张五,我知道你担心你娘,我也有娘,我懂你的心思。可你想想,要是咱们不拿下新城,韩军就会顺着函谷关打过来,到时候,不仅咱们的家人会遭殃,整个大秦的百姓都会遭殃!”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麦饼,递给张五——那是早上炊事卒刚烤的,还带着点温度。“你拿着,”白起说,“咱们拿下新城后,我会向大王请旨,让你先回家看看你娘,再给你娘带些药材和粮米。而且,只要你好好打仗,立了军功,就能赏钱赏田,到时候,你就能把你娘接到身边,让她过上好日子,不比你现在逃兵强?”

张五接过麦饼,眼泪还在流,却用力点了点头:“左庶长,我错了!我不逃了,我跟着您好好打仗,我要立军功,要让我娘过上好日子!”

周围的士兵都松了口气,有人还笑着喊:“张五,好好干!到时候咱们一起凯旋!”

白起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将士们,咱们都是大秦的子弟,谁没有家人?可咱们穿上这身皮甲,就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小家,还要想着大秦这个大家!只要咱们同心协力,拿下新城,不仅咱们能立功受赏,咱们的家人也能跟着享福!”

他抬手看了看太阳,已经到了正午,暑气更重了。“好了,”白起说,“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各自回营休整,检查自己的兵器和甲胄,炊事卒会给大家分发粟米和肉干,骑兵们要把战马喂饱,检查马鞍和缰绳。下午申时,咱们在大营东侧的空地上集合,进行最后的攻城演练,都明白了吗?”

“明白!”将士们齐声应道,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多了几分坚定。

将士们散去后,白起没有回营,而是带着赵奢和王龁去了粮草营。粮草营里,堆放着一排排的粟米袋和肉干,还有几十口大水缸,里面装满了从灞河里引来的水。炊事卒们正忙着生火做饭,粟米在陶锅里“咕嘟”作响,香气飘得很远。

负责粮草的官吏名叫李斯,是个年轻的文吏,见白起过来,立刻躬身行礼:“左庶长,咱们的粮草足够支撑一个月,肉干是上个月熏制的,还很新鲜,水也够喝,您放心。”

白起点了点头,走到粟米袋前,伸手抓起一把粟米——粟米颗粒饱满,泛着金黄色的光。“不错,”他说,“将士们打仗辛苦,伙食不能差,每天都要保证有粟米、有肉干,水也要烧开了再喝,别让将士们闹肚子。”

李斯躬身:“末将记住了!”

赵奢走到白起身边,低声说:“左庶长,刚才张五的事,您处理得真好,既没按军法严惩,又安抚了其他将士的情绪,这下大家的心都齐了。”

白起笑了笑:“咱们是将领,不仅要会打仗,还要懂将士们的心思。要是只知道用军法压人,将士们心里不服,打仗也不会卖力。”

王龁也点头:“左庶长说得对!之前我还觉得直接攻城就行,现在我明白了,咱们不仅要靠谋略,还要靠人心——人心齐了,才能打胜仗!”

白起拍了拍两人的肩:“走,咱们去看看攻城器械。”

攻城器械营在大营的西侧,里面放着几十架云梯、几辆冲车,还有一些投石机。工兵们正在给云梯的木杆缠麻绳,防止士兵攀爬时打滑;冲车的前端裹着厚厚的铁皮,上面还留着之前作战时的凹痕。

负责器械的工兵队长名叫陈六,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工兵,见白起过来,立刻上前汇报:“左庶长,云梯都检查过了,木杆没断的,麻绳也都换了新的;冲车的铁皮也加固了,投石机的石头也准备好了,您放心用!”

白起走到一架云梯前,伸手推了推,很稳固。他又摸了摸缠在木杆上的麻绳,很结实。“很好,”他说,“新城的城墙虽然不算太高,可也不能马虎,这些器械,都是将士们的命,一定要检查仔细,不能出半点差错。”

陈六躬身:“末将明白!今天下午,末将还会再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下午申时,大营东侧的空地上,两万将士再次集合。白起把将士们分成两队,一队扮演秦军,一队扮演韩军,进行攻城演练。扮演韩军的士兵们拿着长枪,站在临时搭建的土台上,模拟新城的城墙;扮演秦军的士兵们则推着冲车、扛着云梯,朝着土台进攻。

“冲啊!”随着白起的一声令下,扮演秦军的士兵们呐喊着冲向土台,有的推着冲车撞向“城门”,有的扛着云梯爬上土台。扮演韩军的士兵们则挥舞着长枪,假装射箭,嘴里还喊着“杀啊”。

白起站在高台上,仔细观察着演练的情况。他看到有的士兵攀爬云梯时姿势不对,容易被“韩军”的长枪刺中,就立刻喊停,亲自示范如何躲避;有的士兵推着冲车时用力不均匀,冲车走得歪歪扭扭,他就指挥士兵们如何配合,让冲车走得更稳。

演练一直持续到夕阳西斜,将士们虽然累得满头大汗,皮甲都被汗水浸透了,却没有一个人抱怨。白起看着将士们的身影,心里很是欣慰——经过这一天的休整和演练,将士们不仅熟悉了作战计划,军心也更齐了,这样的军队,没有打不赢的仗。

晚上,大营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战马的嘶鸣声。白起坐在自己的帐篷里,案几上放着新城的地图和一盏油灯,油灯的火苗在风中轻轻晃动,把他的影子映在帐篷上。

他拿起地图,手指在新城的水源和粮草营之间画了一条线——那是骑兵和步兵要走的路线。他想起白天张五的样子,想起将士们坚定的眼神,又想起魏冉举荐他时的信任,秦昭襄王授符时的嘱托。他握紧拳头,心里更加坚定:一定要拿下新城,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

帐篷外,小暑的风还在吹,带着几分凉意。白起知道,明天一早,大军就要继续出发,朝着新城前进。他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望着远处的星空——星空很亮,像撒了一地的碎钻。他想起小时候在郿邑,父亲曾告诉他,天上的星星,是战死的勇士变的,他们会保佑着大秦的将士。

“父亲,娘,你们放心,”白起在心里说,“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一定会为大秦争光!”

他转身回到帐篷里,吹灭了油灯。明天,将是新的一天,也是他独立领兵作战的开始。他相信,只要将士们同心协力,他们一定能旗开得胜,拿下新城。

第三节:新城西侧探敌防

秦昭襄王十三年(前294年)6月20日,大暑,秦国新城西侧河谷(今河南伊川西南伊水支流畔)。

大暑的日头像团火球,烤得新城西侧的河谷发烫。秦军两万将士已在河谷北侧的山坳里安营,帐篷顺着山势铺开,褐色的粗麻布在烈日下泛着灰光,远远望去像一片伏在地上的兽群。白起站在山坳最高处的土坡上,手里攥着块湿润的麻布,不时擦一把额头上的汗——麻布是用河谷里的河水浸过的,凉意刚触到皮肤就被暑气蒸干,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水痕。

“左庶长,营寨都扎好了,骑兵的战马在河谷下游饮水,步兵正在检查甲胄,您要不要回帐歇会儿?”赵奢提着一壶水走过来,陶壶外面裹着湿麻布,壶嘴还冒着丝丝凉气。他把壶递给白起,自己也拧开麻布一角,往嘴里倒了口,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激起一阵轻颤。

白起接过陶壶,仰头喝了两口——水带着点河泥的腥味,却格外解渴。他望着河谷对岸的丘陵,那里隐约能看到韩军的瞭望塔,塔上的红旗在热风里耷拉着,像片蔫掉的红叶。“歇不得,”白起放下陶壶,手指向瞭望塔的方向,“那就是新城西侧的第一道防线,韩军把瞭望塔建在丘陵上,能看见咱们这边的动静。咱们要断他们的水源,得先摸清瞭望塔后面的布防。”

赵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眉头皱了皱:“听说新城的水源是从伊水引过来的渠,就在瞭望塔后面的山脚下。要是韩军在渠边驻兵,咱们的骑兵不好靠近啊。”

“所以得去探探。”白起转身,对着身后的斥候营喊道,“李信!带三个弟兄,跟我去河谷对岸看看!”

“来啦!”李信的声音从帐篷那边传来,没一会儿,他就带着三个斥候跑了过来。四个小伙子都穿着轻便的皮甲,腰间别着短剑和短弓,腿上绑着麻布绑腿,鞋底还沾着刚踩的泥土。李信跑到白起面前,挺胸道:“左庶长,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白起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伸手拍了拍李信的肩甲:“都把头盔摘了,换成麻布头巾,别让韩军的哨兵看见铜盔反光。弓上别搭箭,刀鞘别出声,咱们是去侦查,不是去打仗。”

四个斥候立刻照做,把铜盔塞进背后的布包里,换上粗麻布头巾。李信还顺手把腰间的短剑往里面挪了挪,避免走路时碰到皮甲发出声响。白起自己也解下了腰间的铜剑,换成一把短匕——短匕藏在袖中,更隐蔽。

五人顺着河谷北侧的酸枣丛往下走,酸枣的尖刺刮在皮甲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河谷里的河水很浅,刚没过脚踝,水流带着暑气,漫过脚背时像踩在温汤里。白起走在最前面,脚步很轻,每走几步就停下来,侧耳听着对岸的动静——除了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只有远处韩军瞭望塔上偶尔传来的说话声,模糊不清。

走到河谷中央时,李信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水里,手里的短弓“咚”地碰了下石头。白起立刻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蹲下身,借着水面的倒影观察对岸的瞭望塔——塔上的韩兵正探着身子往下看,似乎听到了动静。

白起屏住呼吸,伸手抓了把河泥,往李信脚边的水里扔了过去,“扑通”一声轻响。对岸的韩兵听到声音,骂了句什么,又缩回了身子。李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声道:“左庶长,俺差点闯祸。”

“没事,”白起拍了拍他的手,手心的汗混着河泥,黏糊糊的,“下次注意点,韩军的哨兵虽然懈怠,可也不能大意。”

五人继续往前走,过了河谷,钻进对岸的灌木丛里。这里的灌木比北侧密,叶子上的露珠早就被晒干,摸上去又糙又烫。白起趴在灌木丛后,拨开几片叶子,看向不远处的山脚下——一条水渠从伊水方向延伸过来,渠水清澈,正往新城方向流去。渠边搭着几顶帐篷,帐篷外有十几个韩兵正坐在树荫下打牌,手里拿着竹片做的牌,嘴里还吆喝着,旁边的武器架上,长枪和长戟随意地靠在上面,连个守卫都没有。

“左庶长,韩军这也太懈怠了!”李信凑过来,小声说,“渠边就十几个人,咱们要是带骑兵冲过来,一下子就能拿下!”

白起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帐篷后面的山坡:“你看那边的山坡,草长得比别的地方密,下面肯定藏着伏兵——韩军虽然懈怠,可也不会把水源地的守卫做得这么差,这是故意引咱们上钩呢。”

话音刚落,山坡上突然站起来两个韩兵,手里拿着长枪,朝着渠边的士兵喊了句什么,然后又蹲了下去。李信吓了一跳,赶紧缩回脑袋:“还真有伏兵!左庶长,您咋看出来的?”

“你看那草的颜色,”白起指着山坡,“别的地方的草被晒得发黄,就那里的草是深绿色的,肯定是伏兵踩倒了上面的草,露出了下面的新草。还有,渠边的士兵打牌时,眼睛总往山坡那边瞟,明显是在等伏兵的信号。”

李信恍然大悟,点点头:“还是左庶长细心,俺们都没注意到这些。”

白起又观察了一会儿,记下伏兵的位置和渠边的布防,然后对斥候们说:“走,咱们去东边看看粮草营。”

五人绕着灌木丛,往新城东侧的方向走。越靠近新城,路边的韩军痕迹越多——偶尔能看到丢弃的粮袋,里面的粟米撒在地上,引来了几只麻雀啄食;还有烧过的火堆,灰烬里还留着几根骨头,散发着淡淡的焦味。

走到一片林地时,突然听到前面传来马蹄声。白起立刻示意众人趴在地上,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去——是一队韩军巡逻兵,大概有十几人,骑着马,手里拿着长枪,正慢悠悠地往前走,马蹄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的声响。

巡逻兵走得很慢,其中一个士兵还从怀里掏出块麦饼,边吃边跟旁边的人说话:“听说秦军来了两万多人,咱们这新城能守住吗?”

另一个士兵嗤笑一声:“怕啥?咱们有城墙,还有一万多人,秦军想攻进来,没那么容易!再说,公孙竭将军说了,等魏军的援兵到了,咱们还能反杀回去呢!”

“魏军援兵?我看悬,魏国人一向靠不住……”

说话声渐渐远了,白起才示意众人起身。他皱着眉,心里盘算着——韩军还在等魏军援兵,要是等援兵到了,攻城就更难了,必须在援兵来之前拿下新城。

“左庶长,前面就是韩军的粮草营了。”李信指着林地前面的一片空地,那里搭着几十顶帐篷,帐篷外堆着一排排的粮袋,还有几个士兵正扛着粮袋往帐篷里搬,守卫比水源地多了些,大概有五十多人,手里都拿着武器,来回走动着。

白起趴在树上,用树枝拨开树叶,仔细观察粮草营的布局——粮袋大多堆在中间的几顶帐篷里,周围的帐篷是士兵的住处,守卫主要集中在营门和粮堆附近,营后是片开阔地,没有守卫,适合步兵突袭。

“记下来,”白起对身边的斥候说,“粮草营营门朝西,守卫五十人,营后无防,粮堆在中间三顶帐篷。回去后咱们制定计划,骑兵去断水,步兵袭粮,同时动手,让韩军顾头不顾尾。”

斥候赶紧从怀里掏出竹简和小刀,在竹简上刻下白起说的话——竹简是用薄竹片做的,刻起来很方便,刻好后用麻绳捆起来,塞进怀里。

太阳快落山时,五人才悄悄返回秦军大营。刚走到营门口,就看到王龁带着几个将领在等他们,王龁一见白起,就急忙迎上来:“左庶长,你们可算回来了!刚才有士兵说看到你们那边有韩军巡逻兵,俺们都担心坏了!”

白起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就是遇到一队巡逻兵,没被发现。走,去大帐,咱们商量下断水袭粮的具体计划。”

大帐里,油灯的火苗跳动着,把地图上的新城轮廓照得格外清晰。白起指着地图上的水源地和粮草营,对将领们说:“韩军的水源地在西侧河谷,渠边有十几个明哨,山坡下有伏兵,大概五十人;粮草营在东侧林地,守卫五十人,营后无防。明天凌晨,赵奢你带五千骑兵,绕到水源地北侧的山坡,先解决伏兵,再用沙袋堵塞水渠;王龁你带八千步兵,从粮草营后绕过去,三更时分动手,烧了他们的粮堆,然后撤退;我带剩下的七千将士,在新城南侧列阵,吸引韩军的注意力,让他们没时间顾及水源和粮草。”

赵奢点头:“左庶长放心,俺一定把水渠堵得严严实实,让韩军喝不上水!”

王龁也道:“步兵兄弟们都准备好了,保证把韩军的粮草烧个干净!”

白起看着众人,目光严肃:“记住,咱们的目的是断水袭粮,扰乱韩军军心,不是跟他们硬拼。一旦得手,立刻撤退,别恋战,以免有伤亡。”

将领们齐声应道:“末将领命!”

帐外,大暑的夜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得帐篷布轻轻晃动。白起送走将领们,独自留在帐里,看着地图上的标记,手指在水源地和粮草营之间来回移动——他知道,明天的行动至关重要,只要能成功断水袭粮,韩军必乱,拿下新城就指日可待。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麦饼,是白天从大营带的,已经有些硬了。他咬了一口,慢慢嚼着,麦饼的香味在嘴里散开,让他想起了郿邑的家乡——母亲做的麦饼,比这个软,还带着点芝麻的香味。他笑了笑,把剩下的麦饼包好,放回怀里——等拿下新城,一定要好好吃一顿母亲做的麦饼。

第四节:断水袭粮乱韩军

秦昭襄王十三年(前294年)6月22日,大暑,秦国新城西侧水源地、东侧粮草营(今河南伊川境内)。

三更的梆子声刚在秦军大营里响过,赵奢就带着五千骑兵,悄悄出了营门。骑兵们都骑着战马,马蹄上裹着厚厚的麻布,走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夜色像块黑布,把河谷和丘陵都罩住了,只有天上的星星,透着淡淡的光,照亮了前面的路。

赵奢走在队伍最前面,手里握着长枪,目光警惕地望着前方——离水源地还有三里地,他能隐约看到韩军瞭望塔上的火把,像个红点,在黑暗里晃着。“都把火把灭了,”赵奢压低声音,对身后的骑兵说,“靠星星辨方向,别让韩军发现。”

骑兵们立刻吹灭了手里的火把,夜色更浓了。战马似乎也知道要隐蔽,脚步放得更轻,偶尔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立刻被骑兵们轻轻抚摸着安抚下来。

走到水源地北侧的山坡下,赵奢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派了两个斥候,顺着山坡往上爬,去探查韩军伏兵的位置。斥候们像两只夜猫,手脚麻利地爬上山坡,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小声汇报:“将军,韩军伏兵都在山坡中间的草丛里,大概五十人,都睡着了,只有两个哨兵在来回走。”

赵奢点点头,对身边的副将说:“你带两千骑兵,从山坡左侧绕过去,堵住他们的退路;我带三千骑兵,从正面冲上去,速战速决,别让他们发出声音。”

副将躬身:“末将领命!”

两千骑兵悄悄绕到山坡左侧,赵奢则带着三千骑兵,握着长枪,慢慢往山坡上爬。韩军的伏兵睡得很沉,有的还打着呼噜,哨兵也走得慢悠悠的,手里的长枪扛在肩上,一点都没察觉到危险。

“冲!”赵奢低喝一声,率先冲了上去。骑兵们像潮水一样,扑向韩军伏兵。韩军伏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秦军的长枪刺穿了身体,有的刚睁开眼,就被马蹄踩在脚下,连喊叫声都没发出来。两个哨兵看到秦军冲上来,吓得转身就跑,刚跑了两步,就被后面的骑兵一箭射倒。

不到一刻钟,韩军的伏兵就被解决了。赵奢让人把韩军的尸体拖到山坡下的沟里,然后带着骑兵冲下山坡,直奔水渠。渠边的韩军哨兵还在帐篷里睡觉,有的甚至还在打呼噜,秦军骑兵冲过去时,他们才惊慌失措地爬起来,手里连武器都没拿稳,就被秦军砍倒在地。

“快,堵水渠!”赵奢喊道。骑兵们立刻从马背上卸下沙袋,沙袋里装着泥土和碎石,一个个扔进水渠里。水渠的水流很快,刚开始扔进去的沙袋被冲得有些晃动,可扔的沙袋越来越多,水流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彻底被堵住了。

“将军,堵好了!”一个骑兵喊道。赵奢走到水渠边,看着被沙袋堵住的渠口,水流在沙袋后面积了起来,形成一个小水洼。他满意地点点头:“撤!去跟左庶长汇合!”

与此同时,新城东侧的粮草营里,王龁正带着八千步兵,趴在营后的开阔地上。夜色里,粮草营的帐篷像一个个黑色的大馒头,营门的守卫来回走动着,手里的火把照得周围一片亮堂。

“三更了,动手!”王龁低声说。步兵们分成两队,一队拿着火种和干草,悄悄靠近粮堆帐篷;另一队拿着短剑和长枪,埋伏在帐篷周围,准备对付出来的韩军守卫。

拿着火种的步兵们,悄悄摸到粮堆帐篷前,帐篷的门帘没关严,能看到里面堆得满满的粮袋。他们把干草堆在帐篷门口,点燃火种,干草立刻烧了起来,火苗“呼呼”地窜上帐篷。帐篷是用粗麻布做的,很快就被烧着了,浓烟滚滚,呛得里面的韩军士兵咳嗽着跑了出来。

“着火了!救火啊!”韩军士兵们惊慌地喊着,有的拿着水桶,有的拿着麻布,冲向粮堆帐篷。埋伏在周围的秦军步兵们,立刻冲了上去,手里的短剑和长枪朝着韩军士兵刺去。韩军士兵们毫无防备,被秦军杀得落花流水,有的甚至还没拿到武器,就被砍倒在地。

王龁带着一队步兵,冲进粮草营的中心,看到还有几顶没被烧着的粮堆帐篷,立刻让人点燃。火苗越来越大,照亮了整个粮草营,浓烟飘得很高,连新城里的韩军都能看到。

“将军,韩军援兵来了!”一个士兵喊道。王龁抬头一看,远处的新城方向,跑来一队韩军,大概有一千多人,手里拿着武器,朝着粮草营冲过来。他皱了皱眉,对身边的步兵说:“撤!别跟他们硬拼!”

步兵们听到命令,立刻停止进攻,朝着秦军大营的方向撤退。韩军援兵冲过来时,只看到被烧毁的粮堆和满地的尸体,秦军早就没影了。韩军将领气得直跺脚,却也没办法,只能让人灭火,清点损失。

此时,白起正带着七千将士,在新城南侧列阵。新城城墙上的韩军看到秦军列阵,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拿起弓箭和长枪,做好防御准备。公孙竭站在城墙上,看着秦军的阵形,心里有些不安——秦军的阵形很整齐,看起来气势汹汹,可却只是列阵,没有进攻的意思。

“将军,东侧粮草营着火了!”一个士兵跑过来,慌张地汇报。公孙竭心里一惊,赶紧朝着东侧看去,果然看到浓烟滚滚,心里顿时慌了——粮草是军队的根本,粮草没了,士兵们怎么打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一个士兵跑过来:“将军,西侧的水渠被秦军堵了!城里的水不多了,只能撑两天!”

“什么?”公孙竭差点从城墙上掉下去,他扶住城墙,看着远处的秦军阵形,突然明白过来——秦军列阵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真正的目的是断水袭粮!

“快,派军队去打通水渠,夺回粮草营!”公孙竭喊道。可城里的韩军士兵们,听到粮草被烧、水源被断的消息,早就慌了神,有的甚至开始偷偷收拾东西,想逃跑。派出去的军队,走到半路,就遇到了撤退回来的赵奢和王龁的军队,双方打了起来,韩军士兵们无心恋战,很快就败了回来。

白起看到韩军阵脚大乱,知道断水袭粮的计划成功了。他抬手示意撤军,秦军将士们有序地撤退,朝着大营的方向走去。走在队伍里,白起听到将士们兴奋地议论着:“今天可真痛快!韩军被咱们打得落花流水!”“等他们没水没粮了,看他们还怎么守!”

回到大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赵奢和王龁早就等着了,见白起回来,立刻迎上去汇报:“左庶长,水渠已经堵死,粮草营烧了一半,韩军损失了大概两百人,咱们只伤亡了三十多人!”

白起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好!做得好!韩军现在没水没粮,军心大乱,不出三天,他们肯定会主动出城作战,到时候咱们再一举拿下新城!”

大营里,炊事卒已经做好了早饭,粟米粥冒着热气,还有烤好的肉干。将士们围坐在一起,喝着粥,吃着肉干,兴奋地谈论着昨晚的行动。李信端着一碗粥,走到白起面前:“左庶长,您也喝点粥吧!今天这粥熬得可香了!”

白起接过粥碗,喝了一口,粥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一夜的疲惫。他看着周围兴奋的将士们,心里充满了信心——只要继续保持这个势头,拿下新城,指日可待。

太阳慢慢升起来,大暑的日头又开始变得灼热。新城里的韩军,却陷入了恐慌之中——水越来越少,粮食也快没了,士兵们的情绪越来越低落,有的甚至开始抱怨公孙竭指挥不力。公孙竭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秦军大营,心里充满了绝望——他知道,新城守不住了。

第五节:云梯登城定新城

秦昭襄王十三年(前294年)7月5日,大暑末,韩国新城(今河南伊川)城下。

大暑的余温还裹着热气,新城的城墙在晨光里泛着青灰色的冷光。秦军两万将士已在城下列成三阵:前阵是持盾的步兵,皮甲外裹着浸湿的麻布,防备城上的箭矢;中阵是推着冲车、扛着云梯的工兵,冲车的铁皮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云梯的木杆缠着新换的麻绳;后阵是骑兵,战马刨着蹄子,嘴里嚼着草料,随时准备应对韩军突围。白起立马在阵前高台上,手里握着那半枚青铜符节,目光紧锁着新城的城墙——经过三日断水断粮,城墙上的韩军已没了往日的气势,有的士兵靠在城垛上,嘴唇干裂得泛着白,连握着长枪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左庶长,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啥时候动手?”赵奢提着长枪过来,甲胄上的汗渍顺着甲片缝隙往下滴,他抹了把脸,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这三日,秦军每日在城下列阵,就是等韩军士气彻底垮掉,现在显然时机已到。

白起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稍等。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竹简,上面是斥候昨晚探来的消息:“韩军城里只剩半日的水,粮袋也空了,公孙竭昨晚杀了两个逃兵,可还是拦不住士兵往城外跑。”他把竹简递给赵奢,目光落在城墙西北角,“你看那儿,城墙的夯土比别处松,上面还有道裂缝,是韩军赶工期时没夯实的,咱们就从那儿攻。”

赵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西北角的城墙颜色偏浅,裂缝处还长着些青苔,不禁点头:“左庶长好眼力!俺这就让工兵把云梯往那边挪,冲车也对准那儿!”

刚要转身,就见工兵队长陈六慌慌张张跑过来,手里攥着根断了的云梯木杆,脸涨得通红:“左庶长,不好了!有两架云梯的木杆被韩军昨晚扔的火油烧了个口子,现在一扛就晃,怕是撑不住人!”

周围的将领都愣了愣,要是云梯不够,攻城就得延后,可秦军的粮草也只够再撑三日,一旦魏军援兵到了,麻烦就大了。陈六急得直跺脚:“俺这就带人砍树重做,可至少得两个时辰,怕……”

“不用重做。”白起打断他,翻身下马,走到那两架受损的云梯旁,蹲下身摸了摸木杆的裂口——裂口在中段,不算太深,只是木杆有些发软。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战车,眼睛一亮:“把战车的车轴拆下来,换在云梯中段当支撑,车轴是硬木做的,比云梯木杆还结实,再用麻绳缠紧,肯定能撑住。”

陈六一拍大腿:“对啊!俺咋没想到!左庶长您这脑子,真是绝了!”他立马招呼工兵们去拆战车车轴,手里的断木杆都忘了扔,脚步轻快得像踩了风。

白起刚站起身,就见步兵方阵里有个年轻士兵缩在后面,手里的盾牌护在身前,头低着不敢看城墙。那士兵约莫十六七岁,脸上还带着点稚气,是前几日刚补充进来的新兵,名叫王小二,郿邑人,跟李信是一个村的。李信见白起注意到他,赶紧拉了拉王小二的胳膊:“站直了!左庶长看着呢!”

王小二身子一僵,慢慢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慌色,声音细得像蚊子:“左庶长,俺……俺怕,城上的滚石看着就吓人,俺还没给俺娘报过平安呢……”

周围的士兵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落在白起身上。白起走到王小二面前,蹲下身,跟他平视——王小二的盾牌上还沾着泥土,边缘磨得有些毛糙,是他爹传下来的旧盾牌。“你娘在家干啥营生?”白起声音很温和,没了平日里的严肃。

王小二愣了愣,小声说:“俺娘在家种粟田,还养了两只鸡,说等俺立了功,就把鸡杀了给俺炖肉吃……”说着,眼泪就快掉下来。

白起从怀里掏出块麦饼,是炊事卒早上刚烤的,还带着点温度,递给王小二:“拿着,先垫垫肚子。”他指了指城墙西北角,“你看那儿,城墙有裂缝,咱们的云梯就搭在那儿,上去的时候,李信会在你左边护着,你只要跟着他,把盾牌举好,就能上去。”

他顿了顿,又说:“等破了城,俺给你记上一功,赏你五吊钱,再给你娘写封信,让她知道你好好的,将来立了更大的功,还能赏田,接你娘来城里住,不用再种粟田了,中不?”

王小二接过麦饼,眼泪掉在麦饼上,却用力点头:“中!左庶长,俺不怕了!俺跟李信哥一起上,俺要立军功,让俺娘过上好日子!”

李信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有哥在,保准你没事!”

此时,陈六带着工兵们已经把战车车轴换好了,云梯稳稳地立在地上,几个工兵上去踩了踩,纹丝不动。陈六跑过来汇报:“左庶长,都弄好了!二十架云梯,全能用上!”

白起点点头,走到阵前,拔出腰间的铜剑,剑尖指向新城城墙,声音洪亮得传遍整个阵列:“将士们!韩军没水没粮,已成困兽!今日咱们登城破阵,拿下新城,有功者赏钱赏田,有过者军法处置!随我——冲!”

“冲啊!”两万将士齐声呐喊,声音震得城墙都在微微颤动。前阵的步兵率先冲上去,盾牌举在身前,挡住城上射来的箭矢——韩军的箭矢又少又弱,有的箭杆还是用树枝做的,撞在盾牌上“啪”地就断了。中阵的工兵推着冲车,扛着云梯,朝着西北角的城墙跑去,车轮碾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擂动的战鼓。

城墙上的公孙竭见秦军攻了过来,急得大喊:“快!扔滚石!倒油!别让他们靠近!”可韩军士兵们大多有气无力,有的甚至故意把滚石扔偏,滚到城外的空地上,溅起一地尘土。只有几个亲信还在卖力,把油罐往下扔,可油罐里的油早就不多了,落在地上只烧起一小团火,很快就被秦军的湿麻布扑灭。

冲车“咚”地撞在城墙西北角,裂缝处的夯土簌簌往下掉。工兵们赶紧把云梯搭在城墙上,王小二跟着李信,抓着云梯的麻绳往上爬。城上有个韩军士兵举着长枪往下刺,李信一把推开王小二,用盾牌挡住长枪,另一只手拔出短剑,朝着韩军士兵的手腕砍去——韩军士兵痛得大叫,长枪掉了下去,李信趁机往上爬了两步,对着王小二喊:“快!跟上!”

王小二咬着牙,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手心被麻绳磨得通红,可他没敢停——他想起白起的话,想起娘在家等着他,咬着牙爬到了城头。刚站起来,就有个韩军士兵扑过来,王小二赶紧举起盾牌,挡住对方的冲撞,然后学着李信的样子,用短剑刺向对方的肚子——韩军士兵倒在地上,王小二的手还在抖,可眼睛里却多了几分坚定。

“打开城门!”李信大喊着,带着几个士兵冲向城门楼。城门楼里的韩军士兵见秦军已经登城,吓得扔下武器就跑,李信一脚踹开城门闩,巨大的城门“嘎吱嘎吱”地打开了,外面的秦军将士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公孙竭站在城楼上,看着秦军涌入城中,知道大势已去。他拔出腰间的剑,想自刎,可手却抖得握不住剑——他想起家里的妻儿,想起自己要是死了,他们就没了依靠。就在这时,白起带着一队骑兵冲了过来,手里的铜剑指着他:“公孙竭,降还是不降?”

公孙竭看着白起,又看了看周围投降的韩军士兵,叹了口气,扔掉手里的剑,单膝跪地:“末将……愿降。”

白起收起剑,下令:“把公孙竭看好,不得伤害降兵,更不许扰民,敢有违反者,斩!”

秦军将士们齐声应道:“诺!”

城中的百姓刚开始很恐慌,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可看到秦军士兵只是在街道上巡逻,没有抢东西,也没有伤人,渐渐有人打开门缝往外看。有个老妇人抱着一陶碗水,哆哆嗦嗦地走到一个秦军士兵面前:“官……官军,喝口水吧,天热。”

那士兵摆摆手,笑着说:“大娘,俺们有水,您自己留着喝,俺们不拿百姓的东西。”

老妇人愣了愣,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之前韩军在城里的时候,抢了她家里的粟米,还把她的鸡杀了,没想到秦军竟然这么好。

白起走到街道上,看到百姓们渐渐放下戒备,有的甚至主动给秦军士兵递麦饼,心里松了口气。他让赵奢带着士兵清点韩军的武器和粮草,让王龁去安抚百姓,给缺水的百姓分发水袋,自己则走到新城的官署里,准备给咸阳写捷报。

官署里的竹简和木牍堆在案几上,白起拿起一支笔,蘸了墨,在竹简上写道:“秦昭襄王十三年七月五日,末将白起率两万将士,破韩新城,擒韩将公孙竭,降卒八千,无扰百姓,现谨守新城,待大王旨意。”

写完后,他让斥候快马送往咸阳,然后走到官署门口,望着外面的街道——百姓们和秦军士兵坐在一起,有的在说话,有的在给士兵缝补皮甲,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透着一股安稳的气息。李信和王小二走过来,王小二手里拿着一块军功牌,脸上满是笑容:“左庶长,俺立了功!这是给俺的军功牌!”

白起接过军功牌,看了看上面刻的“公士”二字,笑着递给王小二:“好样的!回去后,就能给你娘寄钱和信了,让她好好高兴高兴。”

王小二重重点头,把军功牌紧紧攥在手里,像攥着稀世珍宝。

夕阳西下,大暑的余温渐渐散去,晚风带着几分凉意,吹过新城的街道。白起站在官署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秦军大营,心里充满了感慨——这是他第一次独领一军出征,也是第一次拿下一座城池,他没有辜负秦昭襄王的信任,也没有辜负魏冉的举荐。

他想起出发前在咸阳校场的誓师,想起灞上整军时将士们的坚定,想起断水袭粮时的紧张,再看看眼前安稳的新城,心里明白:这场胜利,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是两万秦军将士同心协力的结果。

“左庶长,炊事卒准备好了晚饭,有粟米粥,还有炖肉,您要不要去吃点?”赵奢走过来,声音里带着疲惫,却满是喜悦。

白起点点头,跟着赵奢走向炊事营。营地里,粟米粥的香气飘得很远,将士们围坐在一起,吃着饭,说着笑着,谈论着今天的战斗,谈论着将来的军功。白起坐在他们中间,喝着热乎乎的粟米粥,吃着炖肉,心里觉得格外踏实——这就是他的弟兄们,这就是大秦的锐士,有他们在,大秦东出的路,一定会越来越宽。

夜色渐浓,新城里的灯火渐渐亮了起来,像星星落在地上。白起站在营地里,望着天上的星空,想起了郿邑的家乡——不知道娘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收到他之前写的信。他在心里默默说:“娘,俺拿下新城了,俺没给您丢脸,等将来立了更大的功,俺就回家看您。”

星空下,秦军的营帐安静下来,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新城,这座被秦军拿下的城池,在夜色里渐渐沉睡,等待着新的黎明,也等待着白起开启他更辉煌的征战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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