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带着股焦躁的腥气。
慕容云站在一道山脊上，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密林，眉头拧成了疙瘩。离开乱葬岗已经三天，他们一路往南，避开了几处低阶妖兽的巢穴，本该越来越靠近传闻中的古祭坛，可这两天的山林，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先是飞鸟。昨天清晨，原本该在枝头聒噪的灵雀忽然销声匿迹，连最常见的灰羽鸦都不见了踪影，林间安静得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反倒让人心里发毛。
再是走兽。今早路过一片竹林时，他们发现了几具被撕碎的野兔尸体，伤口边缘泛着黑紫色，不像是寻常妖兽所为——更像是被某种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扯碎的。
“凡哥，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络腮胡握紧了砍刀，眼神警惕地扫过竹林深处，“这地方太静了，静得邪乎。”
瘦高个也点头，声音发颤：“我刚才好像听到北边有兽吼，不是一只两只，像是……一大群。”
阿翠抱着她的破剑，忽然指着前方的地面：“你们看这里。”
众人低头看去，只见松软的泥土上印着一串杂乱的蹄印，足有拳头大小，深陷进泥土里，边缘还带着干涸的血迹。更奇怪的是，这些蹄印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而是呈现出一种仓皇逃窜的混乱轨迹，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是铁蹄野猪的脚印。”慕容云蹲下身，摸了摸蹄印边缘的泥土，“这野猪至少是一阶上品，皮糙肉厚，寻常妖兽不敢惹，怎么会跑得这么狼狈？”
他站起身，望向蹄印延伸的方向——正是他们要去的古祭坛所在的山谷。那里的灵气本就比别处浓郁，若是有什么异动，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栖息在附近的妖兽。
“会不会是……高阶妖兽在争斗？”阿翠小声猜测，她爹以前说过，高阶妖兽争夺领地时，低阶妖兽都会吓得四散奔逃。
“不像。”慕容云摇头，“争斗只会波及一片区域，不会让整个山林的妖兽都这么恐慌。”他忽然想起家族典籍里的记载——“天地灵气紊乱，百兽惶恐奔逃，乃大劫之兆，或为妖兽潮起”。
妖兽潮！
这个念头一出，慕容云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妖兽潮是修仙界最可怕的灾难之一，无数低阶妖兽受不明力量驱使，如同潮水般涌向人类聚居地，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就算是筑基修士，遇上大规模的妖兽潮也得绕道走。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慕容云沉声道，“往东边走，那里离人类据点更近，真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络腮胡和瘦高个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慕容云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但看他凝重的脸色，也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听凡哥的。”
改变方向后，他们的速度快了不少。可越往东走，周围的异常就越明显：路边的灵草被啃食得乱七八糟，几只胆小的草兔慌不择路地撞向他们，甚至连平时最警惕的铁背狼，都只是远远地吼了两声，就夹着尾巴逃窜了。
正午时分，他们来到一处河谷。刚要过河，慕容云忽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侧耳倾听。
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一阵越来越清晰的“轰隆隆”声，像是闷雷滚动，又像是无数蹄子踏在地上的震动。随着震动越来越近，河谷里的水面都开始微微颤抖，泛起细密的涟漪。
“来了！”慕容云脸色剧变，“快躲起来！”
他拉着阿翠，率先扑到河谷岸边的巨石后面。络腮胡和瘦高个也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躲到旁边的灌木丛里。
没过多久，远处的密林里冲出一群惊慌失措的妖兽——有一阶下品的青面獠牙猪，有一阶中品的疾风狼，甚至还有几只二阶下品的铁甲熊！这些平日里相互争斗的妖兽，此刻却挤在一起，疯了似的朝着河谷下游奔逃，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仿佛身后有索命的厉鬼。
“我的娘啊……这么多妖兽……”络腮胡躲在灌木丛里，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手里的砍刀差点掉在地上。
瘦高个更是直接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翠紧紧攥着慕容云的胳膊，小脸煞白，眼睛却死死盯着那群奔逃的妖兽——她看到一只铁甲熊的后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黑色，像是被什么剧毒的东西咬伤的。
“它们在怕什么？”阿翠的声音带着颤抖。
慕容云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妖兽群后方的密林。他能感觉到，一股极其狂暴的气息正在逼近，那气息比他遇到过的任何妖兽都要强大，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就在最后一只铁甲熊冲过河谷时，密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暴戾，震得河谷两岸的树叶哗哗作响，连地面都在剧烈颤抖。
随着咆哮声，一道黑影从密林中窜出，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那黑影足有三丈高，身形像只巨大的猿猴，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毛发，双眼赤红，嘴角流着黑色的涎水，正是二阶上品妖兽——血瞳魔猿！
但此刻的血瞳魔猿，状态显然不对。它的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不少地方的毛发都被硬生生扯掉，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肉，更诡异的是，它的脖颈上，缠绕着一圈黑色的藤蔓，藤蔓上的尖刺深深扎进它的皮肉里，正不断往它体内注入黑色的汁液。
“是腐心藤！”慕容云瞳孔骤缩，“而且是变异的腐心藤！”
这血瞳魔猿显然是被变异腐心藤控制了心智，才会变得如此狂暴，连同类都不放过。而那些奔逃的妖兽，恐怕就是被它追杀的。
血瞳魔猿冲到河谷边，似乎闻到了慕容云等人的气息，赤红的眼睛猛地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转身就冲了过来！
“快跑！”慕容云低喝一声，拉着阿翠就往河谷上游跑。络腮胡和瘦高个也连滚带爬地跟上，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血瞳魔猿的速度极快，沉重的脚步声像擂鼓一样在身后追赶，腥臭的风扑面而来，带着腐心藤特有的甜腻气味。
“它……它追上来了！”瘦高个哭喊着，脚下一滑，摔在地上。
慕容云回头一看，血瞳魔猿已经追到了身后不足十丈的地方，蒲扇大的爪子带着劲风拍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慕容云猛地将阿翠往前一推，自己则转身抽出破风匕首，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上，匕首上泛起刺眼的白光——他要拼命了！
可就在这时，血瞳魔猿的动作忽然一顿，脖颈上的黑色藤蔓猛地收紧，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疯狂取代。它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捂着脖子，转身朝着密林深处狂奔而去，似乎在逃避什么。
慕容云愣在原地，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血瞳魔猿的恐惧，比愤怒更甚。
“它……它走了？”阿翠扶着石壁，大口喘着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络腮胡和瘦高个也瘫坐在地上，劫后余生地看着血瞳魔猿消失的方向。
河谷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兽吼。
慕容云望着血瞳魔猿消失的密林，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被腐心藤控制的血瞳魔猿，仓皇奔逃的妖兽群，还有那股越来越浓郁的狂暴气息……
这不是偶然。
这是妖兽潮来临的前兆。
而且，这次的妖兽潮，恐怕比典籍里记载的任何一次都要诡异。
他握紧了破风匕首，又看了看身边惊魂未定的三人，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山林，去最近的人类据点。晚了，可能就走不了了。”
没有人反驳。刚才的惊魂一幕，让所有人都明白了眼前的危险。
河谷上游的风，带着越来越重的血腥气。慕容云带着众人，加快了脚步，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河谷尽头。
他们身后，密林深处的兽吼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暴，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黑暗中缓缓苏醒，即将掀起一场席卷山林的腥风血雨。
妖兽潮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了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