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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豫城:焚信》章节免费阅读

豫城:焚信

作者:豆豆不豫

字数:391660字

2025-08-17 09:21:13 连载

简介

小说《豫城:焚信》的主角是林晚周凛,一个充满个性和魅力的角色。作者“豆豆不豫”以其独特的文笔和丰富的想象力,为读者们带来了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本书目前连载,喜欢阅读的你千万不要错过!

豫城:焚信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他紧抿着苍白的嘴唇。那身深蓝色的制服带来的责任感和某种深入骨髓的东西,在隐隐作痛。他欠林工的。这份亏欠,沉重地压在他的灵魂上。而林晚,是林工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一个被那场大火彻底摧毁了内心的、同样背负着沉重枷锁的灵魂。他无法放任不管,即使……这份责任沉重到让他自己也伤痕累累。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周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压抑的疲惫。

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护士,也不是医生。是张静。

她穿着一件素雅的米色羊绒衫,外面罩着白大褂,手里没拿病历夹,只拎着一个简单的纸袋。她的目光扫过周凛苍白憔悴的脸,落在他紧握着手机、指节泛白的手上,最后停留在床头柜那支几乎空了的白色药膏管上,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

“感觉怎么样?” 张静的声音很温和,带着医生特有的关切,走到床边,自然地查看了一下点滴瓶的速度。

“死不了。” 周凛的声音沉闷,带着一种被伤痛和心绪双重折磨下的烦躁。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机,将它反扣在枕边,屏幕朝下,仿佛想隔绝掉那通短暂而沉重的来电带来的无形压力。腰部的钝痛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再次清晰起来,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张静没有在意他生硬的回答。她拉过椅子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工地那边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安监和消防联合排查,确实发现了多处违规存放个人电器和易燃物品的隐患点,管理混乱。那个充电宝,基本确认是一个夜班工人遗落在材料区的,老化严重。相关责任人和管理方都已经被严肃处理。”

周凛闭了闭眼,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算是回应。这些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但此刻听来,只让他感到一种事后的疲惫和无力。隐患被排除,责任人被处理,那又如何?那场小小的爆燃,差点……他强迫自己停止那个念头。

“林晚呢?” 周凛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锐利。他没有睁眼,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对这个名字的关注。

张静沉默了几秒。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一种无形的沉重。

“不太好。” 张静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那通电话……我猜,是她PTSD再次发作,在极度恐慌和孤立无援的状态下,下意识拨出的求救信号。虽然只有十七秒的沉默,但对她来说,挂断那一刻,可能意味着更深的绝望和自我封闭。”

周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依旧闭着眼,但紧蹙的眉头锁得更深了。那十七秒里,听筒中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濒临崩溃边缘的呼吸声,此刻仿佛又在他耳边响起。她在那片混乱的炼狱里,拨通了他的电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仓惶挂断。

一种尖锐的、混杂着沉重责任和更深沉东西的痛楚,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比腰伤更甚。

“她需要帮助。” 张静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专业的帮助,以及……一个能让她真正走出来的契机。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困在那间工作室里,困在图纸上那些扭曲的火焰里了。”

周凛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翻涌着疲惫、痛楚和一种深沉的挣扎。他看向张静:“你想怎么做?”

张静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坚定而平和:“带她回彩楼工地。现在就去。”

“现在?” 周凛的眉头猛地拧紧,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本能的抗拒,“我的腰……” 他下意识地想撑起身体,腰部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更白了几分,额头的冷汗瞬间密集。

“不是让你去。” 张静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医生特有的权威,“你现在这个样子,去了只会是负担。我去。”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凛因疼痛而扭曲的脸,补充道,“用我的方式。”

周凛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他看着张静,眼神复杂。他明白张静的意思。心理干预需要专业和时机。他现在的状态,别说保护别人,连自己都自顾不暇。那份沉重的责任感和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被现实的伤痛无情地钉在了病床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张静去接手他无法完成的“任务”。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最终只是极其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嗯。”

张静站起身,将带来的那个纸袋轻轻放在周凛的床头柜上。“里面是干净的换洗衣服和一点流食。好好休息,周队长。你的战场暂时在这里。” 她说完,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合拢。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周凛一个人,以及那规律得令人心慌的“嘀——嘀——”声。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枕边反扣着的手机上。林晚的名字,像一道冰冷的烙印。

他缓缓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极其艰难地、带着剧痛的迟滞,伸向床头柜上那支小小的白色药膏管。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塑料管身,尾部那点凝固的白色膏体,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医院消毒水和薄荷药草的气息。

他拿起它,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却像握着一块滚烫的炭。药膏几乎空了。这是她笨拙地、固执地为他涂抹在伤痛上的痕迹。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的疲惫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如同沉重的枷锁,牢牢锁住了他。他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紧握着那支空药膏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

豫园彩楼工地。

午后的阳光带着深秋的清冽,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巨大的钢结构骨架上。银灰色的钢铁在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巨大的H型钢柱如同巨人的脊梁,撑起一片尚未覆盖的、空旷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新切割钢材的金属腥气、以及浓烈的新油漆味道。各种施工机械的轰鸣声、金属敲击的叮当声、工人的吆喝声,交织成一片充满生机的嘈杂。

工地入口的安全警戒线外。

林晚穿着一件宽大的深灰色连帽卫衣,帽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紧绷的下颌和苍白的嘴唇。她双手紧紧插在卫衣口袋里,指尖冰凉。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着眼,视线死死盯着自己脚下沾满灰尘的运动鞋尖。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充满了抗拒和随时准备逃离的惊惧。

她不想来。她害怕这里。空气里混合的金属、油漆气味,顽固地试图唤醒她记忆深处那股致命的焦糊气息。每一次机器的轰鸣,都像敲打在她脆弱的神经上。三天前那场爆燃的惊魂,周凛扑向火光的背影,他痛苦地按着腰侧的样子……这些画面如同跗骨之蛆,让她浑身发冷。

“林晚。” 张静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着我。”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极其缓慢地、带着极大的抗拒,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布满血丝,充满了惊惶和不安,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张静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穿透她眼中的恐惧,“困住你的,不是那场火本身。是你留在那里的东西,和你拒绝带出来的东西。” 她顿了顿,指向那片被黄色警示带围起来的、堆放着清理后残骸的工地一角,“那里,就是你父亲最后停留的地方。但现在,它是什么?”

林晚的目光顺着张静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极其艰难地移向那片区域。不再是三天前爆燃后的狼藉。焦黑的残骸和污水已经被清理干净,露出了新翻的、潮湿的褐色泥土。几根粗壮的、泛着冷银光泽的全新钢柱,如同巨大的铆钉,深深地、牢固地扎进那片泥土里。柱子底部包裹着厚厚的、深色的防火阻燃涂层,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坚固。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正拿着仪器在钢柱周围仔细测量、记录数据,神情专注而严肃。

不再是废墟。不再是死亡之地。

是……新的根基?

这个认知,像一颗微弱却顽强的种子,试图在她被恐惧冰封的心田里扎根。她死死盯着那深扎入土的冰冷钢柱,看着它底部厚厚的防火涂层,看着工人们专注的神情。A1级不燃……耐火极限三小时……周凛冰冷而客观的话语,此刻异常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回响。

“它不再是木头了,林晚。” 张静的声音如同穿透迷雾的钟声,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它不会燃烧,不会坍塌。它被埋进更深、更坚固的地基里,用的是最好的材料,最高的标准。它撑起的是新的楼宇,不是过去的废墟。”

林晚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看着那钢柱,看着那片新土。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窒息的酸楚感,堵在她的胸口。新的……楼宇?父亲倒下的地方……真的可以不再是灰烬和死亡吗?

“进去看看?” 张静的声音带着一丝鼓励的询问。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进去?!靠近那里?!不!她做不到!那些翻腾的烈焰、父亲的嘶吼、烧焦的味道……会瞬间将她吞噬!

“不……”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带着哭腔般的颤抖,“我不……”

“不用靠近核心区。” 张静仿佛看穿了她的恐惧,立刻补充道,语气带着安抚,“我们就在外围。沿着安全通道走一圈。看看这些新的筋骨是怎么一点点撑起来的。看看那些防火涂层,看看那些监测设备。” 她伸手指向不远处一根钢柱上安装的一个不起眼的、闪烁着微弱绿色指示灯的小方盒,“那是温度实时监测传感器。还有那边,” 她又指向更高处脚手架旁悬挂的红色消防箱,“灭火设备随处可见。”

林晚顺着张静的手指看去。那闪烁的绿色指示灯,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那醒目的红色消防箱,像一种沉默的守护。这些冰冷、客观、代表着“安全”和“防备”的细节,如同细小的锚点,一点点地、艰难地拉住她即将被恐惧淹没的意识。

她依旧恐惧。身体在轻微地颤抖。但张静那平静而坚定的目光,那些指向安全细节的手指,像一道道无形的屏障,暂时隔开了那汹涌的幻象。

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巨大的抗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感交织着。最终,在张静无声却强大的注视下,她极其缓慢地、如同背负着千斤重担,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张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她向安全员出示了证件,拉开警戒线。

踏入工地的瞬间,那股混合着金属、油漆和尘土的热浪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强烈的现实感。巨大的噪音如同实质的潮水,冲击着林晚的耳膜。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所有的感官都高度戒备着,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触发崩溃的信号。她低着头,视线死死盯着自己脚下那双沾满灰尘的运动鞋,紧跟在张静身后,仿佛那是唯一安全的路径。

张静刻意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用平静而清晰的语调,如同导游般讲解着:

“看这些钢柱的接口,全部是螺栓铆接加焊接,强度远超过以前的榫卯结构。”

“地面预埋的消防管道,直径比老管道大了三分之一,水压和流量都更有保障。”

“那些堆放的挤塑板,看到上面的标识了吗?B1级阻燃材料,比上次自燃的B2级安全性高很多。而且现在都存放在指定区域,远离热源和火源。”

“工人们的安全帽上都贴有二维码,扫码就能看到安全培训记录和应急联系人信息……”

张静的话语,像一把把精准的手术刀,用最客观、最冰冷的现实数据和安全规范,一点点剥离着林晚脑海中那层由恐惧和痛苦构筑的、关于“火”的扭曲认知。她强迫自己去听,强迫自己的目光跟随张静的指引,去看那些代表着“安全”和“秩序”的细节。每一次成功的注视,都像是在恐惧的冰面上凿开一个小小的孔洞。

她们沿着规划好的安全通道,缓慢地移动着。林晚始终低着头,但紧绷的身体似乎比刚进来时……放松了那么一丝丝?至少,她没有再表现出立刻要逃离的冲动。

就在她们即将绕过一个堆放着大量预制水泥板的区域时——

“砰!哗啦——!”

前方不远处,一个正在吊装的巨大水泥预制构件,突然从吊索中滑脱了一角!虽然被其他吊索拉住没有完全坠落,但沉重的构件猛地撞击在旁边的钢制脚手架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同时,构件边缘崩裂的水泥碎块如同暴雨般飞溅而下!砸在安全网上和下方的泥土地上,腾起一片呛人的白色烟尘!

巨大的声响和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惊雷炸响!

“啊——!”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那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飞溅的碎块、腾起的烟尘……在她惊惧到极点的视野里,瞬间扭曲、放大、变形!变成了记忆中木头在烈火中痛苦爆裂的巨响!变成了燃烧碎屑漫天坠落的景象!变成了浓烟翻滚、吞噬一切的恐怖画面!

“晚晚……走啊——!!” 父亲那撕裂灵魂的嘶吼,如同魔咒般再次在她脑海中疯狂炸响!无比清晰!无比真实!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她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眼前只有疯狂跳跃的猩红烈焰和浓烟!世界天旋地转!

“林晚!” 张静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呼喊,伸手想要抓住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林晚在极度惊恐和失衡中,下意识地、近乎本能地,猛地伸手探向自己卫衣口袋深处!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带着熟悉塑料触感的东西!

是那支小小的、空了的白色药膏管!

指尖触碰到它冰冷的管身,尾部那点凝固的膏体仿佛还残留着薄荷的清凉气息。这冰冷的触感,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盏微弱的灯!瞬间刺破了那疯狂翻腾的猩红幻象!

混乱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画面:昏暗的病房里,男人趴卧在病床上,腰背覆盖着纱布,额角布满冷汗。她笨拙而固执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药膏,落在他滚烫的皮肤上……他覆在她手腕上那只滚烫的手……那一声沙哑破碎的“嗯”……

不是火!

是药膏!

是冰冷的塑料管!

是……那个默许了她触碰的、带着伤痛的男人!

“呃……” 一声短促的、带着巨大惊惧余波的呜咽从林晚喉咙里挤出。她踉跄着,身体重重地撞在旁边堆叠的水泥预制板上!手肘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预想中的栽倒没有发生!她靠着冰冷坚硬的水泥板,勉强稳住了身体!

眼前的猩红烈焰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前方一片狼藉的撞击现场:被吊索拉住的歪斜水泥构件,散落一地的水泥碎块,腾起的白色烟尘,以及惊慌跑过去查看情况的工人和工头。

没有火!没有浓烟!只有意外事故的烟尘!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冷汗瞬间浸透了里层的衣衫。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离水的鱼。手肘的疼痛清晰而真实。而她紧紧攥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握着那支药膏管而泛白,冰凉的塑料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镇定力量。

张静迅速来到她身边,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声音带着关切和后怕:“没事吧?林晚?看着我!是意外!吊装事故!没有火!”

林晚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但瞳孔深处,那疯狂跳跃的猩红已经褪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余悸和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她看着张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死死攥着口袋的手。那支药膏管的存在感异常清晰。

她刚才……竟然没有完全被拖进那片炼狱?是……是这支空药膏管?是它带来的冰冷触感和与之相连的记忆片段,将她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我……” 林晚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喘息,“我没事……没……没看到火……” 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像是在确认一个奇迹。

张静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紧攥着口袋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深深的欣慰。她用力握了握林晚的肩膀:“很好!非常好!林晚,你做到了!你控制住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你刚才没有完全陷进去!你把自己拉回来了!”

林晚靠在冰冷的水泥板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那种灭顶的恐惧感正在缓慢消退。她感受着口袋中药膏管冰冷的轮廓,感受着手肘传来的清晰痛感,感受着周围真实的烟尘味和工人们的吆喝声……

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掌控感,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在她被恐惧冰封的心湖深处,极其艰难地……探出了一点脆弱的绿意。

她真的……自己把自己拉回来了一点?

***

周凛趴在病床上,腰背部的剧痛在持续的药力作用下变成一种深沉的、顽固的钝痛,如同潜伏在骨髓里的猛兽,每一次呼吸都提醒着它的存在。点滴管里的液体匀速滴落,规律的“嗒、嗒”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侧着脸,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墙壁上那几道被百叶窗切割的、逐渐西斜的光带。手机依旧反扣在枕边,像一块沉重的墓碑,无声地昭示着那通十七秒的、无言的来电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无力感。

时间缓慢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身体的禁锢和心灵的焦灼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逼疯。他欠林工的。这份沉甸甸的亏欠,此刻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林晚在电话那端濒临崩溃的绝望,张静带着她重返工地的未知……这一切都像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烧着他无能为力的灵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煎熬中——

“嗡嗡…嗡嗡…”

被他反扣在枕边的手机,屏幕朝下,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沉闷的震动声在枕头里传导,带着一种急切的、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周凛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谁?张静?还是……?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猛地伸手抓起手机!动作之大,狠狠牵扯到腰部的伤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闷哼出声!但他顾不上这些,手指颤抖着,迅速将手机翻过来!

屏幕亮起!

不是来电!

是一条新信息提示!发件人赫然显示着:

【林晚】

周凛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

她发信息来了?在经历了那通绝望的无声电话之后?在张静带她去工地之后?她会说什么?是更深的控诉?是彻底的崩溃?还是……?

巨大的紧张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甚至不敢立刻点开!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埋着针头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名字,仿佛那是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几秒钟后,他才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决绝,用颤抖的指尖,狠狠点开了那条信息!

没有文字。

信息框里,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加载的短暂几秒,在周凛的感觉里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图片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照片的视角有些低,像是在躲避什么,微微仰拍。画面的主体,是两根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银灰色光泽的、极其粗壮的全新钢柱!钢柱深深扎入潮湿的褐色新土中,底部包裹着厚实的、深色的防火阻燃涂层,涂层在光线下泛着一种沉稳而坚固的光泽。钢柱的接口处,巨大的高强度螺栓和严密的焊接痕迹清晰可见,透着一股磐石般的、不可摧毁的力量感。

照片的背景有些虚化,但能看到旁边正在施工的脚手架和远处重建中的彩楼钢结构轮廓。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冰冷的钢铁上,投下硬朗而清晰的光影。

照片下面,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个字。

只有照片本身。冰冷,坚硬,充满力量。带着一种无声的、震撼人心的诉说。

周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他认得这个地方!这正是林工最后倒下的那片区域!那片曾经被焦土和死亡覆盖的土地!此刻,照片里没有一丝灰烬,没有一滴鲜血,只有这两根深深扎入新土、包裹着最先进防火材料的、冰冷而坚不可摧的钢铁脊梁!

A1级不燃……耐火极限三小时……全新的防火涂层……最深的地基……

他脑中反复回想着自己曾经用最冰冷客观的语气说出的术语。此刻,这些术语不再是纸上谈兵,不再是抽象的数据,而是如此真实、如此具象地呈现在这张照片里!呈现在那片承载着最深伤痛的土地上!

照片里那冰冷的钢铁、坚固的螺栓、厚实的防火涂层……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他被禁锢的身体和无能为力的灵魂上!也像一道强光,瞬间刺穿了他心中那片因愧疚和责任而笼罩的阴霾!

她看到了!她真的看到了!她不仅走进了那片土地,她还看到了那些代表着“新生”和“安全”的冰冷筋骨!她甚至……把这一幕拍了下来,发给了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汹涌澎湃的激流,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猛地在他胸腔里爆发开来!那是一种混杂着巨大的震撼、深沉的酸楚、难以言喻的欣慰,以及一种被强烈共鸣冲击的复杂情绪!

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腰背的剧痛在这一刻仿佛被这巨大的情绪洪流暂时冲散!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短促而灼热,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喉咙!

他盯着那张照片,目光如同被钉住!几秒钟后,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颤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点击着!他要回复!他必须回应!回应那片土地上的新生!回应她跨越恐惧的这一步!

然而,就在他即将按下发送键的瞬间——

“滴——滴——滴——”

一阵尖锐、急促、不同于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充满紧急意味的警报声,骤然在病房里炸响!

周凛的动作猛地僵住!心脏瞬间沉入谷底!他抬起头,惊骇地看向连接在自己身上的心电监护仪!

屏幕上,代表他心率的那条曲线,正疯狂地向上飙升!红色的报警指示灯刺眼地闪烁着!尖锐的蜂鸣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瞬间撕裂了病房的寂静!

“呃啊——!” 一股剧烈的、如同被无数钢针刺穿般的绞痛,毫无预兆地、凶狠地攫住了他的心脏!那痛感如此猛烈,瞬间盖过了腰部的钝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猛地痉挛抽搐起来!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病床边的地板上!

“周凛!”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护士惊恐的喊声传来!

“医生!快!7床!室上速!心率180!血压骤降!” 护士一边冲过来查看监护仪,一边对着走廊声嘶力竭地大喊!

“药!快推胺碘酮!准备除颤!” 急促的脚步声和医生的指令声在门口响起!

剧烈的绞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周凛所有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呼吸变得极其困难,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病号服!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巨响和那刺耳的警报蜂鸣!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涣散的瞳孔里,似乎还残留着手机屏幕上那张冰冷钢铁的照片。还有……那个被他匆忙打出、却最终未能发送出去的回复框里,孤零零躺着的两个字: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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