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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边最后一点墨色被晨光撕开时,林缚正踩着满地狼藉穿过李府的回廊。火把的光在他身后明明灭灭,映得他半边染血的脸忽明忽暗,像尊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修罗像。腰腹的伤口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像有把钝刀在肚里搅动,可他握着刀的手却稳得可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将刀柄上的血渍攥成暗红的团块。

“拦住他!给我拦住这个疯子!”李嵩的尖叫从正厅方向传来,带着哭腔。林缚循声望去,只见那个平日里总摇着折扇的儒雅知县,此刻正缩在几个护卫身后,锦袍下摆沾着泥污,头发散乱得像团草。他身后的护卫们握紧了刀,却没人敢先上前——刚才林缚撞开人墙时,那副拖着断刀也要往前冲的架势,实在太吓人了。

林缚没说话,只是将嘴里的血沫啐在地上,抬脚朝正厅走去。脚下的青石板被血浸得发黏,每一步都发出“吱呀”的轻响,像是死神的秒针在倒数。一个护卫终于忍不住,嘶吼着挥刀劈过来,林缚甚至没看他,只侧身让过刀锋,反手用刀背砸在对方肘弯。“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护卫的惨叫,那把刀脱手飞出,砸在廊柱上弹开。

这一下彻底吓住了其他人。林缚就这么一步步穿过人群,像穿过一片无人之地。他的目光始终锁在李嵩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烧尽后的死寂,看得李嵩浑身发毛,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在冰冷的门框上,退无可退。

“你……你别过来!”李嵩抖着嗓子喊,“我可是朝廷命官,你杀了我,朝廷不会放过你的!”

林缚终于在他面前站定,胸口剧烈起伏着,血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李嵩的鞋面上。他抬起刀,用刀背轻轻拍了拍李嵩的脸颊,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朝廷?你配提朝廷?”

刀背的寒意透过锦袍渗进来,李嵩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账本?什么账本?”

林缚笑了,笑声里裹着血沫,听起来格外瘆人。他突然抬手,刀光一闪,李嵩头顶的发髻应声落地,几缕断发飘在他眼前。“别让我再说第三遍。”林缚的刀抵住他的脖颈,“账本在哪?”

冰冷的刀锋贴着皮肤,李嵩终于崩溃了,手指着后院方向,语无伦次地喊:“在……在西厢房书房!书架后面……有个暗格!钥匙……钥匙在砚台底下!”

林缚没再看他,转身就往西厢房走。经过那些护卫时,他们像被无形的墙推开似的,纷纷往后退。有个年轻护卫大概是新来的,不知深浅,竟伸手想去拦,被旁边的老兵一把拽住,低声骂了句“找死”——刚才林缚砸断同伴胳膊时的狠劲,谁都看见了。

西厢房的门虚掩着,林缚一脚踹开。书房里果然有个巨大的梨花木书架,上面摆满了线装书,看起来倒像个正经读书人。他按李嵩说的,在砚台底下摸出把铜钥匙,又在书架上摸索片刻,找到了那块松动的木板。暗格打开的瞬间,一股霉味涌出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本蓝布封皮的账本,边角都磨得发亮。

林缚伸手去拿,指尖刚触到账本,身后突然传来风声。他猛地侧身,只见一个黑影举着花瓶砸过来,正是刚才缩在护卫堆里的李嵩——这知县竟趁着他找账本的功夫,偷偷跟了过来。

花瓶擦着林缚的肩膀砸在书架上,碎瓷片溅了一地。李嵩见状,转身就想跑,却被林缚一把抓住后领,像拖死狗似的拽了回来。“想跑?”林缚将他掼在地上,抬脚踩住他的后背,“陈婆婆的账,还没算呢。”

“我没杀她!是她自己……”李嵩的话没说完,就被林缚踩得闷哼一声,断了后续。

林缚拿起最上面的账本翻开,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看清了第一页的字迹。上面记着某年某月,李嵩将五百石军粮转卖给羯奴使者,后面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手印。他指尖划过那行字,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里。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林缚握紧账本,转身看向门口,以为是李嵩的援兵,却见沈落雁带着十几个护卫冲了进来,她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月白骑装,裙摆沾着草屑,显然是急着赶来的。

“林缚!”沈落雁看到他满身是血的样子,脸色骤变,快步上前想扶他,却被他避开了。

“我没事。”林缚把怀里的账本递给她,“这些……足够送他去见阎王了。”他低头看了眼被踩在脚下的李嵩,声音冷得像冰,“还有他的同党。”

沈落雁接过账本,飞快翻了几页,脸色越来越沉。她对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把李嵩绑起来,连同这些账本,一并送往知府大人处。就说……青阳城出了个通敌叛国的知县,我们人赃并获。”

护卫们应声上前拖走李嵩,他的惨叫声渐渐远去。沈落雁这才重新看向林缚,眉头拧成了疙瘩:“你都伤成这样了还硬撑?”她伸手想探他的脉搏,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腕,就被血黏住了。

“皮外伤。”林缚说着,却踉跄了一下,沈落雁赶紧扶住他,才发现他腰腹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裤腿往下淌。

“这叫皮外伤?”沈落雁又气又急,对护卫喊,“快!把马车备好,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

林缚靠在书架上,看着窗外越来越亮的天色,突然低声笑了。晨光从窗棂钻进来,照在他脸上的血污上,竟有种奇异的柔和。“你看,天亮了。”他转头对沈落雁说,眼神里难得有了点温度,“陈婆婆说过,天亮了……就安全了。”

沈落雁听着这话,鼻子一酸,赶紧别过脸去抹了把眼睛。“对,天亮了。”她扶着他往外走,声音放得极柔,“咱们先回府治伤,剩下的事,有我呢。”

林缚没再反驳,任由她扶着。走出西厢房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间书房,暗格里的账本被清空了,阳光落在空荡荡的暗格里,像个张开的伤口。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就像陈婆婆塞给他的那包种子,就算被血浸过,被土埋过,只要有阳光和雨水,总会发芽的。

沈落雁的马车停在李府门口,车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林缚被扶上车时,闻到了车厢里淡淡的药香,还看到角落里放着个食盒,大概是沈落雁特意带来的粥。他靠在软垫上,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腰腹的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睡一会儿吧。”沈落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安抚的力量,“到了府里,我叫你。”

林缚点了点头,闭上眼。迷糊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青萍村,陈婆婆在院子里晒草药,阿禾举着野花追蝴蝶,老秀才坐在门槛上摇着蒲扇,说“等秋收了,就给你讲兵法”。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像首催眠曲。林缚的嘴角,悄悄扬起了一点弧度。

天边的霞光彻底铺展开来,把半个天空染成了金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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