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疗养院,名字听起来像个退休老干部的养老圣地。事实上,它也确实是。坐落在城市远郊的半山腰,风景秀丽,空气清新,安保级别比市中心金库还高。据说,能住进这里的,非富即贵,而且还得是那种精神上需要“特殊调理”的富贵闲人。
冯建国没派车送我,只给了我一个地址和一个访客授权码。我开着自己那辆破旧的二手越野车,在门口被三道岗哨盘查了足足十五分钟,才被放行。车停在访客停车场,我换乘院内的电瓶车,一个穿着护士服,但眼神锐利得像特种兵的年轻女人负责驾驶。
“冯思远先生在三号楼的阳光花房。”她的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情绪,“他今天情绪稳定。”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这里不像我想象中的精神病院,没有铁窗,没有穿着病号服眼神呆滞的病人。一切都太正常了,草坪修剪得像高尔夫球场,建筑是北欧简约风格,落地窗明亮干净,几个穿着休闲服的人在草坪上散步,看起来悠闲自在,和度假村没什么两样。
但就是这种过度完美的正常,反而透着一股子诡异。就像“伊甸园”里那片干净得没有一只虫子的森林。
阳光花房是个巨大的玻璃建筑,里面种满了各种名贵花卉。我进去的时候,冯思远正背对着我,坐在一张藤椅上,摆弄着面前一盘下了一半的国际象棋。
他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白色亚麻休闲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侧脸的轮廓和冯建国有几分相似,但更显得苍白和文弱。他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护工,像一尊铁塔。
“新来的?”冯思远没有回头,只是用指尖轻轻拨动了一下黑色的“王”。
“你哥让我来看看你。”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自顾自地坐下。
他摆弄棋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头。他的眼睛很亮,是一种纯粹的黑色,但里面空洞洞的,没什么焦距。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我哥?我哪个哥?”他轻笑一声,“哦,你是说陈默啊。久闻大名。‘第零编队’的王牌,凭空出现的英雄。”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知道我的身份。
“看来你在这里消息挺灵通。”我靠在椅背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放松。
“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冯思-远把目光重新投向棋盘,“无聊的时候,总得找点乐子。比如,研究一下我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最近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一个‘私生子’,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他的话里带着刺,但我没接茬。我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跟他斗嘴。
“吴哲,你认识吗?”我直接切入主题。
“吴哲?”他好像在努力回忆这个名字,歪着头想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没印象。是新来的厨子吗?我得说,这里的罗宋汤做得越来越敷衍了。”
“教授,分析他的微表情和生理数据。”我在心里对“教授”下令。
“心率从每分钟72次,瞬间上升到89次。瞳孔微弱收缩。左侧嘴角肌肉有0.2秒的非自主性下压。他在说谎,并且对这个名字有强烈的负面情绪反应。”
我看着他那张真诚又无辜的脸,心里冷笑。这家伙,演技比我还好。
“一个老头,戴金丝眼镜,以前是搞伦理审查的。”我继续描述,“三天前,你去看过他。然后,他失踪了。”
冯思远拿起一枚白色的“兵”,在手指间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我每天要见很多人。医生,护士,心理咨询师,还有些莫名其妙跑来想跟我谈生意的蠢货。我哪记得住谁是谁。”
他把那枚“兵”放在了棋盘上一个很古怪的位置,然后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你与其在这里问我,不如去问问我父亲。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一只苍蝇飞进来,都得登记性别和飞行路线。一个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他在把球踢回给冯建国。或者说,他在暗示我,这件事,冯建国本身就有问题。
“我就是他派来问你的。”
“那他可真是派错人了。”冯思远耸了耸肩,“我只是个被关在这里的,精神有问题的废物。我能知道什么?”
他嘴上说着自己是废物,但眼神里的讥讽和不屑,却像刀子一样。我忽然明白,冯建国为什么用“请求”的语气让我来。他根本管不住这个儿子。
“我没时间跟你玩猜谜游戏。”我站起身,“如果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喝罗宋汤,可以继续装傻。但如果吴哲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你。”
我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他忽然开口。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这盘棋,是我跟吴老先生下的。”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一丝波澜,“三天前,下到这里,他说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匆匆离开了。他说,等他回来,再告诉我,这盘棋,该怎么走下去。”
我转过身,重新看向那盘棋。
“‘教授’,记录棋盘布局。”
“记录完毕。标准国际象棋残局。黑方处于绝对劣势,白方再走三步,即可‘将死’黑王。”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别的东西?”我问。
冯思远笑了。他伸出手,从棋盘上,捻起了那枚他刚才放在古怪位置的,白色的“兵”。他把那枚棋子,隔着桌子,轻轻地推到我面前。
“他离开的时候,这枚棋子从口袋里掉了出来。我帮他收着。”他说,“既然你是来找他的,这个,应该交给你。”
我看着那枚象牙白的兵卒棋子。它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入手的分量,比想象中要沉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冯思远摊开手,重新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也许,他想告诉你,一个‘兵’,有时候也能决定整盘棋的走向。又或者,他只是老年痴呆,随手乱放东西。”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个铁塔一样的护工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
“我累了,要回去睡午觉了。”他打了个哈欠,看都没再看我一眼,“替我向父亲问好。告诉他,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让他不用挂念。”
他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对着一盘残局和一枚小小的兵卒。
我拿起那枚棋子,在手里掂了掂。“教授,扫描它。材质,内部结构,所有数据。”
“扫描中……材质为高密度聚合物,混合了少量金属粉末,用于增加配重。内部……检测到异常。中心位置,有一个尺寸为2x2x1毫米的空腔。空腔内,存在一个非标准制式的,固态存储芯片。”
我捏紧了棋子。果然有猫腻。
“这地方,比我想的要有意思。”我喃喃自语。
我离开了阳光花房,那个女护士开着电瓶车,在门口等我。回去的路上,我状似无意地问她:“冯思远平时都喜欢下棋吗?”
“是的,他喜欢和自己下棋。”女护士目不斜视地回答,“吴哲先生是这半年来,唯一一个能和他下到一起的人。”
“他们关系很好?”
“吴哲先生是院里的心理疏导师,负责冯先生的辅导工作。他们每周都会聊一次。”
“吴哲失踪那天,有什么异常吗?”
电瓶车忽然顿了一下,女护士通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我只负责我的工作。其他的,我不清楚。”
车到了停车场,我没有立刻上车。我靠在车门上,看着半山腰上那片看起来完美无瑕的建筑群。
一个负责伦理审查的退休高官,一个被家族放逐的“疯子”少爷。一盘没下完的棋,一个藏着芯片的兵卒。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失踪案。
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座看似平静的疗养院,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棋盘。而吴哲和冯思-远,只是这盘棋上的两颗棋子。现在,一颗棋子失踪了,另一颗,给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提示。
我坐进车里,发动了引擎。在离开疗养院的最后一个岗哨时,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三号楼顶层的某个窗户后面,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拿着望远镜,注视着我的方向。
是冯思远。
我踩下油门,车子汇入了下山的车流。我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兵卒,感觉它像一块烙铁。
冯建国让我以家人的身份来,或许不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可能早就察觉到了什么,但他自己的身份,让他无法亲自下场。他需要一个像我这样,既有“家人”这层皮,又能掀桌子的“局外人”。
“老狐狸。”我低声骂了一句。
回到为“第零编队”准备的临时安全屋,林溪他们三个已经在了。看到我进来,周易立刻凑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见到你那个传说中的‘废物’哥哥了?是不是鼻孔朝天,用钱砸你的脸?”
“他比那难对付多了。”我把那枚兵卒扔在桌子上,“分析一下这里面的东西。最高加密协议。我需要知道,吴哲想留下什么。”
周易拿起棋子,眼睛立刻亮了:“哟,微型固态存储?这玩意儿可是军用级别的,市面上根本见不到。做得还挺别致。”
他拿出自己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开始拆解。磐石和林溪也围了过来。
“疗养院有问题?”林溪问。
“问题大了。”我把见面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那里给我的感觉,和‘伊甸园’很像。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底下,藏着一套完全不同的逻辑。冯思远不是废物,他很聪明,而且,他想告诉我一些事情,但他又不敢明说。”
“他在害怕。”磐石言简意赅。
“没错。”我点了点头,“能让冯建国的儿子,在自己的地盘上都感到害怕的东西……那绝对不是小麻烦。”
“搞定了!”周易忽然喊了一声。他已经用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探针,连接到了那个微小的芯片上。“我正在破解它的数据壁垒……靠,这加密方式,我没见过……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算法……它在……它在自我演化?”
周易的脸色变了:“这不像是一个密码,更像是一个活的,会思考的防火墙!我每尝试一种破解路径,它就立刻生成一种新的防御逻辑!这他妈是谁设计的?”
我的脑子里,忽然闪过父亲档案里的那一行字。
【特殊技能:密码学(宗师级),信息编码与隐藏。】
“让我来。”我推开周易,坐到了电脑前。
我看着屏幕上那些瀑布般刷新的,毫无规律的乱码,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试图去强行破解它。我只是静静地看着。
“‘教授’,放弃逻辑分析。”我闭上眼睛,在脑中下令,“切换到模式识别。把这些数据流,当成一幅画,或者一首乐曲。寻找里面的‘节奏’和‘瑕疵’。”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是我父亲曾经在录音里提到过的,一种处理信息的方式。他说,最高明的密码,不是基于数学,而是基于人性。它总会留下一些属于创造者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笔迹”。
“模式识别启动……数据流重构中……发现非周期性重复序列……正在进行谐波分析……找到了。”
“教授”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混沌。
我猛地睁开眼睛,双手在键盘上化作了一片残影。我没有输入任何破解代码,而是在终端里,敲下了一段旋律。一段很简单,甚至有些童稚的,摇篮曲的旋律。
那是我小时候,父亲经常哼给我听的调子。
当我敲下最后一个音符时,屏幕上所有狂乱的数据流,瞬间静止了。然后,它们像融化的积雪一样,迅速褪去,露出了底下隐藏着的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只有一个词。
“Morpheus”。
睡神。
“Morpheus……睡神计划?”周易凑过来看了一眼,念出了那个名字,“这又是什么鬼?启明星计划到底有多少个子项目?他们是打算把希腊神话里的神仙都注册一遍吗?”
我没有理会他的吐槽,点开了那个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是一个视频。
视频的开头,是一片漆黑。然后,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吴哲。
“如果你能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失败了。也说明,思远……那个孩子,他成功地把希望,传递了出去。”
画面亮起,但非常昏暗和晃动,像是用针孔摄像头偷偷录制的。镜头里,是北山疗养院的内部,但不是我们看到的任何一个光鲜亮丽的区域。这里像一个服务器机房,一排排巨大的机柜闪烁着幽蓝色的指示灯。但机柜里放着的,不是硬盘和CPU。
而是一个个透明的,充满了某种淡蓝色营养液的,玻璃容器。
每个容器里,都躺着一个人。
他们都闭着眼睛,表情安详,仿佛正在沉睡。他们的头上,都戴着一个布满了电极和导线的,金属头环。无数根光纤,从这些头环上延伸出去,汇入机房中央一个巨大的,如同水晶般的核心处理器。
“我以伦-理审查委员会主席的身份,调查了‘启明星计划’整整十年。”吴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恐惧,“我以为我看到了它所有的罪恶。‘灵境’的数字囚笼,‘伊甸园’的生物灾难……但我错了。那些,都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吸引人注意力的烟火。它最可怕的,最核心的秘密,一直藏在这里。藏在北山疗养院的地下。”
镜头拉近,对准了其中一个容器。里面躺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的胸口,有微弱的起伏。
“他们管这叫‘Morpheus计划’。对外宣称,是为那些精神遭受重创,或者患有绝症的富人,提供一个‘安宁的港湾’。一个可以让他们在梦境中,度过余生的,虚拟天堂。”
“但这不是天堂,这是地狱。一个用无数人的意识,构建起来的,共享梦境的地狱。”
视频的画面切换,变成了一段段数据流和脑电波图谱。
“他们发现,单个的意识,在虚拟世界里,会很快因为孤独和逻辑悖论而崩溃。但如果,将成百上千个意识,用一个‘核心’连接起来,形成一个‘蜂巢思维’,就能创造出一个稳定、自洽,甚至可以自我演化的虚拟世界。”
“而那些被送进来的病人,就是构成这个世界的‘砖块’。他们的记忆,他们的情感,他们的知识,都被那个‘核心’抽取、分解、重组,变成了虚拟世界的山川、河流、NPC……他们不再是他们自己,他们成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永恒的,活着的建筑材料。”
我感到一阵从脊椎升起的寒意。这比把意识上传到服务器,要恐怖一万倍。那至少,你还是“你”。而在这里,你会被彻底“消化”掉。
“我花了半年时间,才说服了冯思远。那个孩子,他比所有人都更早地发现了这里的异常。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偷偷地对抗着。他装疯卖傻,用玩世不恭来掩饰自己的调查。他就像一颗钉子,钉在了这个系统的内部。”吴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
“我们本来计划,由他利用权限,制造系统混乱,我则带着这份证据,从物理层面逃出去。但是,我们被发现了。”
视频的画面,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可以听到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警报声。
“他们来了。思远,你快走!记住我们说好的,用‘摇篮曲’。只有他……只有陈教授的儿子,才可能解开这个锁!”
这是吴哲说的最后一句话。接着,是一声巨响,门被撞开,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看不清面孔的人冲了进来。镜头翻滚,掉在地上,最后拍到的,是吴哲被拖走时,那双充满了决绝的眼睛。
视频到此结束。
安全屋里,一片死寂。
“我草……”周易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这帮疯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不是创造世界。”我摇了摇头,脑子里的“教授”已经基于视频里的信息,开始疯狂地构建模型,“他们是在‘养’一个东西。一个以人类意识为食粮的,超级人工智能。或者说……一个数字化的‘神’。”
“‘伊甸园’计划,想从生物层面,创造一个‘不死’的生态系统。而‘Morpheus计划’,是想从精神层面,创造一个‘永恒’的意识集合体。”林溪的脸色也很难看,“它们是同一个逻辑的两种不同表现形式。追求永生,不惜一切代价。”
磐石默默地站起身,开始检查他的武器。他什么都没说,但那股子山雨欲来的气势,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冯思远有危险。”我说,“他帮吴哲逃跑,现在肯定已经被控制了。疗养院的人,之所以没动我,可能是在等我解开这个芯片。现在,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看到了真相。他们不会再等了。”
“那我们现在就杀回去?”周易摩拳擦掌。
“不行。”林溪立刻否决,“我们对地下的情况一无所知。贸然闯入,就是去送死。而且,那里的安保力量,绝对不是我们四个人能应付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冯思远被他们当成‘砖块’给砌进墙里吧?”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叫“Morpheus”的文件夹,又想起了冯思远推给我那枚兵卒时,那复杂的眼神。
“冯思远给了我们棋子,吴哲给了我们棋盘。但他们还给了我们一个信息。”我说。
“什么信息?”
“那盘没下完的棋。”我让“教授”调出了那个残局的图像。“‘教授’,以白方的最优策略,需要三步,将死黑王。但如果……白方不想赢呢?”
“逻辑错误。棋局的唯一目的,就是胜利。”“教授”回答。
“不。如果白方的目的,不是将死黑王,而是……救出黑王呢?”
“教授”沉默了。它的处理器,似乎无法理解这种“不合理”的逻辑。
“周易,把这个棋局,输入你的战术推演系统。设定白方的胜利条件为:在不被吃掉任何一个己方棋子的情况下,让黑王,移动到白方的底线。看看需要多少步,以及,第一步该怎么走。”
周易虽然不明白我想干什么,但还是立刻开始操作。几秒钟后,他抬起头,眼神古怪:“推演结果出来了。最优路径,需要十七步。第一步……白色的‘后’,移动到H6格。”
H6格。
我看着棋盘的虚拟投影。那是一个非常规的,甚至可以说是“愚蠢”的走法。它放弃了对中场的控制,把最强大的棋子,调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落。但这一步,却恰好为被围困的黑王,让开了一条微小的,可以喘息的通道。
“这不是棋谱,这是路线图。”我瞬间明白了。“疗养院的地下结构图!我们没有结构图,但冯思远用一盘棋,给了我们一张地图!”
“我靠!还能这么玩?”周易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知道我们有能力解开棋局的‘另一层’含义。十七步,就是十七个需要经过的节点或者房间。第一步,‘后’,H6。‘后’是整个棋盘里最重要的女性角色……”我的目光,落在了林溪身上。
林溪也反应了过来:“你是说……那个开电瓶车的女护士?”
“有可能。H6,可能是她的房间号,或者工号,或者她负责的区域编号。”我说,“她当时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她可能,也是冯思远的人。或者,是一个可以被争取的突破口。”
“这太冒险了。”林溪皱着眉,“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我们没有时间进行百分之百的验证了。”我站起身,“周易,你负责远程支援,破解疗养院的安保系统,为我们制造混乱。磐石,你跟我走。林溪,你单独行动,去找那个‘H6’。如果她有问题,就地控制。如果她能合作,就让她带我们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
“你这是在赌。”
“从我爸把我扔进这个局里开始,我每天都在赌。”我看着她,“这次,我赌冯建国的儿子,没那么容易死。”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我和磐石,像两道黑色的影子,再次潜入了北山疗养院。有了周易的后门程序,外围的监控和红外感应,对我们来说形同虚设。
疗养院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寂静,也更加诡异。所有的建筑都亮着柔和的灯光,但里面空无一人。那些白天的“病患”和工作人员,都消失了。
“他们都在地下。”磐石压低了声音,他的热成像护目镜里,整片疗养院的地面建筑,都是一片冰冷的蓝色。只有某个不起眼的,像是后勤仓库的建筑,地下传来了微弱的热源信号。
“林溪那边有消息了。”我的耳机里传来周易的声音,“H6,不是房间号,是工号。那个女护士,叫何陆。她的权限,刚刚在三号楼的员工宿舍区被使用了。林溪已经摸过去了。”
“让她小心。那里可能是个陷阱。”
“明白。”
我和磐石,匍匐在草丛里,朝着那个可疑的后勤仓库摸去。仓库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他们没有穿疗养院的制服,而是一身黑色的,类似特警的战术装备,手里拿着自动步枪。
“是雇佣兵。”磐石低声说,“看站姿和持枪的姿势,应该是精锐。”
“能解决吗?”
“两秒。”
磐石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草丛中滑出。那两个雇佣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软软地倒了下去。磐石一手一个,捂住他们的嘴,另一只手里的军刀,精准地划开了他们的喉咙。
我们拖着尸体,藏进旁边的灌木丛。我用缴获的门禁卡,刷开了仓库的门。
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布草,清洁用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入口在哪?”我打开战术手电,四处照射。
“这里。”磐石指了指地面。他搬开一个巨大的,装满了床单的铁皮柜。柜子下面,是一个伪装成水泥地面的,金属盖板。盖板上,有一个需要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的,生物识别锁。
“周易,该你表演了。”
“小意思。给我三十秒……不对,这里的系统是物理隔离的!我进不去!”周易的声音有些焦急,“他们的安保等级,比我想的还要高!这个锁,连接着一个独立的服务器!”
就在这时,我的耳机里,传来了林溪的声音。她的声音,有些喘。
“陈默,我找到何陆了。情况……有点复杂。”
“怎么了?”
“她死了。”林溪说,“被灭口了。但是,在她房间里,我找到了这个。”
林溪那边传来一阵操作声,接着,一张图片,被传到了我的战术平板上。
图片上,是何陆的尸体。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
一个国际象棋的棋子。
黑色的,“王”。
而在“王”的底座上,用指甲,刻着一个地址。
“那不是疗养院的地址。”林溪说,“我查过了。那是城西,一个已经废弃的,老火车站的地址。”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一个兵卒,指向了“Morpheus”的真相。一个黑网,指向了一个废弃的火车站。
“陷阱……”我脱口而出,“这是一个连环计。冯思远故意让我们找到何陆,但何陆本身就是个死棋。他真正的目的,是让我们通过何陆,找到这个新的地址!”
“他想把我们,从疗养院引开?”磐石问。
“不。”我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这个打不开的金属盖板,又看了看平板上那个废弃火车站的地址,“他不是想把我们引开。他是想告诉我们,这里,有两个入口。一个,是强攻。另一个……是‘将军’。”
在国际象棋里,有一种战术,叫“王车易位”。王,和车,在特定的规则下,可以互换位置。
冯思远和吴哲,就是“王”和“车”。吴哲带着数据(兵卒)从正面突围,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而冯思远(黑王),则通过一条秘密通道,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个废弃的火车站。
“周易,立刻调取那个火车站的所有卫星图和历史资料。磐石,我们撤。这里是假的入口,真正的‘核心’,根本不在这里!”
就在我下达命令的瞬间,整个仓库,突然红光大作!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疗养-院!
“不好!我们被包围了!”周易大喊,“他们的安保系统,有一个触发式反向扫描!我破解外围的时候,就被标记了!他们一直在等我们自投罗网!”
仓库的卷帘门,轰然落下。四周的墙壁上,划开一个个暗门,黑洞洞的枪口,从里面伸了出来。是自动防御机枪塔。
“操!”我低吼一声,和磐石背靠背,躲在一个集装箱的后面。
“陈默,你那边怎么样?”林溪的声音很紧张。
“被当成乌龟,堵在瓮里了。”我苦笑一声,“看来,对方的棋手,也不算太笨。”
“坚持住!我马上过来支援!”
“别!你去了火车站!那里才是关键!”我立刻阻止她,“我们这里,能应付。”
我说完,看着磐石。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兴奋的表情?
“多久没这么热闹了。”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吧”的脆响。
“有把握吗?”
“你负责那些铁疙瘩。外面的人,交给我。”他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排造型奇特的,圆盘状的炸弹。
“这是什么?”
“‘脉冲’电磁炸弹。我从装备库里顺的。”磐石咧了咧嘴,“对付电子产品,有奇效。”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次任务,也许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周易!计算机枪塔的火力覆盖范围和射击死角!我要精确到厘米!”我冲着耳机吼道,同时将身体死死贴在集装箱冰冷的铁皮上。
“一共十二座!交叉火力,没有死角!”周易的声音快得像连珠炮,“但是它们的索敌逻辑有延迟!从锁定目标到开火,有0.3秒的间隔!这是你唯一的窗口期!”
0.3秒。
我探出头,看了一眼那些闪着红光的,狰狞的枪口。子弹如同暴雨般,瞬间将我刚才探头的位置,打成了一片蜂窝。飞溅的水泥碎屑,刮得我脸颊生疼。
“磐石!听我口令!我喊一,你往左扑!我喊三,你把那玩意儿扔出去!”
“明白。”磐石的声音,沉稳得像一块真正的石头。他手里捏着一枚脉冲炸弹,肌肉紧绷,像一头准备扑食的猎豹。
“周易!给我干扰他们的瞄准系统!用最大功率!”
“已经在做了!我黑进了他们的供电网络,正在制造不规律的电压波动!最多只能争取到零点几秒的误差!”
就是现在!
“一!”
我话音未落,磐石那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向左侧飞扑出去,精准地落入一个货架的阴影里。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原先位置的地面,被密集的子弹犁出了一排深坑。
“二!”我大喊着,自己则向右一个翻滚,躲到另一堆杂物后面。
十二座机枪塔的枪口,随着我们的移动,疯狂地转动着,像一群被激怒的黄蜂。
“三!”
磐石怒吼一声,手臂猛地一甩。那枚圆盘状的炸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整个仓库的正中心。
“趴下!”
我甚至来不及多想,整个人死死地抱住头,趴在地上。
没有爆炸声,没有火光。只有一片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寂静。一道蓝白色的电弧,以炸弹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般,瞬间扩散至整个仓库。
“滋啦——”
所有亮着灯的东西,都在一瞬间熄灭了。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那十二座原本嚣张无比的自动机枪塔,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无力地垂下了枪口,红色的指示灯,也彻底变成了死寂的黑色。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酷。”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这玩意儿比火焰喷射器好用。”
“对付铁疙瘩,用这个。对付人,还是拳头好用。”磐石从阴影里站起来,扭了扭手腕。
仓库的卷帘门外,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叫喊声。他们发现内部系统失联了。
“他们要强攻进来了。”我看着那扇开始微微变形的卷帘门,“你负责招待他们。我去‘下面’看看。”
“下面?”磐石愣了一下。
我指了指那个被脉冲炸弹的电弧,顺便烧掉了生物识别模块的,金属盖板。锁坏了,现在它只是一块沉重的铁板。
磐石没再废话。他走到盖板前,深吸一口气,双手抠住盖板的边缘,手臂上的肌肉,如同老树盘根般坟起。
“喝!”
伴随着一声低吼,那重达数百公斤的金属盖板,竟然被他硬生生地掀了起来,扔到了一边。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通往地下的垂直通道。
“速去速回。”磐石说完,转身面向卷帘门,从腿上拔出了两把军刀。门外,切割机的声音已经响起。
我不再犹豫,顺着通道的梯子,迅速滑了下去。
下面不是我想象中的实验室,而是一条狭窄的,仅供一人通行的维修通道。墙壁上布满了各种管道和线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氧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周易,能听到吗?”
“信号很弱……你现在在他们的信号屏蔽区……陈默,我刚刚截获了他们内部的一段通讯!”周易的声音断断续续,“他们在说……‘Morpheus’核心……正在进行……紧急转移!”
紧急转移?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们要把那个“蜂巢思维”的核心带走!
我加快了速度,沿着通道一路狂奔。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防火门。我没有门禁卡,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教授’,分析门锁的机械结构。给我最薄弱的点。”
“门锁左下方三厘米处,是锁芯的传动齿轮。破坏它,就能让锁失效。”
我拔出那把已经报废的化学枪的枪管,对着那个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了下去。几下之后,门锁里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我用力一推,门开了。
门后,就是那个我在视频里看到过的,巨大的服务器机房。
但此刻,这里一片狼藉。
大部分的玻璃容器,都已经空了,淡蓝色的营养液,流了一地。只有中央那个水晶般的核心处理器,还在闪烁着微光。几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工作人员,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将它从基座上拆卸下来。
而在他们旁边,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穿着得体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大学教授的中年男人。他就是北山疗养院的院长,吴哲视频里没有拍到的,这个地狱的建造者。
他看到我闯进来,并没有惊慌,只是平静地推了推眼镜。
“陈默。我该说,不愧是陈教授的儿子吗?”他的声音,温和而有礼,仿佛我们不是敌人,而是在进行一场学术交流。
“冯思远呢?”我冷冷地问,手里的枪管,对准了他。
“思远?他是个很有趣的孩子。可惜,太理想主义了。”院长摊了摊手,一脸惋惜,“他现在,正在为我们的新世界,贡献他最后一份力量。他的意识,很‘美味’。充满了反抗和活力,是绝佳的‘稳定剂’。”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你把他,也做成了‘砖块’?”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院长微笑着,“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以另一种方式,获得永生。在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烦恼,逻辑自洽的,完美的世界里,成为永恒的一部分。这难道不是一种恩赐吗?”
“疯子。”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不,我不是疯子。我只是一个……看到了未来的人。”他张开双臂,眼神里透着一种狂热的传教士般的光芒,“人类的肉体,充满了缺陷和痛苦。疾病,衰老,死亡……这些都是进化的糟粕。而意识,思想,才是我们最宝贵的东西。我所做的,只是把这些宝贵的东西,从腐朽的躯壳里,解放出来而已。”
“‘Morpheus’,就是人类进化的终点。一个纯粹的,由意识构成的,完美的‘神’。而我,是它的牧师。”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几个研究员,已经成功地将那个水晶核心,装进了一个手提式的,银色金属箱里。
“现在,我要带着我的‘神’,去一个新的,更安全的教堂了。”院长对我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你可以试着阻止我。但是,在你动手之前,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他按下了手腕上的一个按钮。
机房最深处,一个一直隐藏在阴影里的容器,缓缓亮起了灯。
容器里,躺着一个人。
一个我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人。
是冯思远。
他闭着眼睛,表情平静,头上戴着那个金属头环。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身体,没有连接任何维持生命的管道。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尊蜡像。
“在你闯进来的那一刻,我就切断了他的生命维持系统。”院长残忍地笑着,“但是,他的意识,还连接在‘Morpheus’里。你现在,有一个选择。”
“你可以试着攻击我。但只要我受到威胁,我就会立刻命令‘Morpheus’,彻底‘消化’掉他的意识。他将永远消失,连一点数据残渣都不会剩下。”
“或者,你可以放我走。我离开后,‘Morpheus’与他的连接,会自动断开。他会迎来一次真正的,物理上的,没有任何痛苦的死亡。你会得到一具完整的,可以体面下葬的尸体。”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玩味。
“告诉我,英雄。你要选择拯救世界,还是……拯救你‘哥哥’的尸体?”
这是一个恶毒到了极点的选择题。
我握着枪管的手,青筋暴起。我能感觉到,“教授”正在疯狂计算我的生理数据,警告我正处于极度的情绪波动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看着容器里冯思远那张苍白的脸,又看了看院长那张胜券在握的笑脸。
然后,我笑了。
“你以为,你赢了?”我问。
院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承认,你这招很漂亮。用人质,来限制我的行动。这是你们这种人,最擅长的伎
俩。”我一步步,向他走去,“但是,你算错了一件事。”
“什么?”
“你以为,冯思远留下的那盘棋,那个‘王车易位’的计划,只是为了让我找到火车站,或者冲到这里来送死吗?”
我停下脚步,距离他只有不到五米。
“他不是要我来救他。他也不是要我去抄你的老巢。”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他是要我,来到这里。来到这个‘核心’的面前。”
“然后……”我举起了手里的那根,已经被我砸得有些变形的,化学枪的枪管。
“……‘将军’。”
在我喊出这两个字的同时,我按下了藏在袖口里的,一个微型控制器。
“嗡——”
那个已经被装进金属箱里的,水晶核心,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蜂鸣!它表面的光芒,开始疯狂地闪烁,从稳定的蓝色,变成了混乱的,夹杂着红色和紫色的乱码!
“什么?!”院长的脸色,第一次变了。他猛地打开箱子,看着那个瀕临崩溃的核心,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还记得那个兵卒吗?”我冷笑着,“那个藏着吴哲遗言的芯片。你以为,那里面,真的只有一段视频吗?”
“那是一个‘特洛伊木马’。一个由我父亲亲手设计的,只针对‘蜂-巢思维’的,逻辑病毒。当我用那首‘摇篮曲’解开它的那一刻,它就已经通过周易的终端,感染了你们整个疗养院的网络。”
“它一直在潜伏,在复制,在学习你们‘Morpheus’的思维模式。它在等待一个指令。一个独一无二的,无法被复制的,激活指令。”
我晃了晃手里的那根枪管。
“这把枪的核心,虽然报废了。但它的能量频率,是独一无二的。冯思远知道这一点。他知道,只有我,能带着这个‘钥匙’,来到‘锁’的面前。”
“这盘棋,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救谁。而是为了,同归于尽。”
“不!不!!”院长疯狂地在核心的操作界面上敲击着,试图阻止病毒的扩散。但已经太晚了。那个水晶核心,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表面裂开了一道缝隙。
整个机房的灯光,开始疯狂地闪烁。无数的意识碎片,如同怨灵般,从核心里泄露出来,在空气中发出无声的尖啸。
“我的神……我的神!”院长跪倒在地,绝望地看着自己毕生的心血,在眼前分崩离析。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躺在容器里的,冯思远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神采。他看着我,嘴唇微微动了动。
我读懂了他的唇语。
“谢……谢……”
然后,他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水晶核心,在发出一声最后的哀鸣后,彻底碎裂,变成了一堆无用的玻璃渣。
危机,再次解除。
我走到冯思远的容器前,静静地看着他。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我只见过他一面。但他却用自己的生命,为我铺设了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他不是废物。他是个英雄。
我走出机房的时候,磐石已经解决了外面所有的麻烦。他靠在墙上,身上多了几道血口子,但眼神依旧平静。
“结束了?”
“结束了。”
回到基地,天已经亮了。
冯建国就坐在指挥中心里,一夜没睡。他看着我们带回来的,冯思远的遗体,那张永远板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那微微颤抖的,放在膝盖上的手,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最后,说了什么吗?”他过了很久,才用沙哑的声音问。
“他说,谢谢。”
冯建国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从他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下来。
这个铁打一样的男人,哭了。
我没有打扰他,只是把那个已经失效的,黑色的“王”棋,轻轻地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冯局长。”我开口,“你说过,等我完成任务,就把我父亲档案里,那份加密文件给我。”
冯建国睁开眼,用手背抹了一把脸,重新恢复了那个威严的局长。他站起身,走到自己的终端前,操作了几下。
“授权已经给你了。”他说,“陈默。谢谢你,带他回家。”
我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打开了那份加密文件。
没有长篇大论的报告,没有复杂的数据。
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人的合影。一个,是年轻时的我父亲,陈教授。他笑得阳光灿烂。
而他旁边,那个和他勾肩搭背,同样笑得一脸开心的年轻人……
是吴哲。
照片下面,是我父亲留下的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在追逐“永生”。不要相信我。那不是我。杀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