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禾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黑风崖的。 怀中的灵泉宝裹和血灵芝被他紧紧护在胸前,如同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山路崎岖,雨后更是湿滑,他摔了好几跤,满身泥泞,手肘和膝盖都磕破了皮,但他浑然不觉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母亲的咳嗽声仿佛就在耳边,那气若游丝的模样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上,催逼着他几乎耗尽的体力。
当他终于看到村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树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零星几盏灯火在村子里闪烁,如同指引他归家的星辰。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踉跄着冲向自家那扇低矮的、透出微弱光亮的院门。
“砰”的一声,院门被他撞开。
正在院子里就着最后一点天光修补渔网的林青山吓了一跳,手里的梭子掉在地上。当他借着屋里透出的微光,看清哥哥一身破烂、满身污泥和血迹的狼狈模样时,小脸瞬间煞白,带着哭腔扑了上来:“哥!你……你这是咋了?你身上都是血!”
“没事,摔了一跤。”林青禾喘着粗气,声音嘶哑,目光急切地越过弟弟的肩膀望向屋内,“娘呢?娘怎么样了?”
“娘……娘刚才又咳了,还带了血丝,刚睡下……”林青山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紧紧抓住哥哥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林青禾心里猛地一沉,不再多问,快步走进昏暗的里屋。
破旧的土炕上,母亲林氏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仿佛只剩下小小的一团。她的脸色在油灯摇曳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死灰,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枕边一抹未来得及擦拭的暗红血渍,刺痛了林青禾的眼睛。
“娘……”林青禾喉头哽咽,跪倒在炕边,小心翼翼地握住母亲枯瘦如柴、冰凉的手,“娘,我回来了,我找到药引了!您有救了!”
林氏似乎被他的声音惊动,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儿子一身狼狈,血污混着泥水,她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那泪水里混杂着心疼、责备和深深的无力感。“禾儿……你……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又去冒险……”她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伴随着细微的嗬嗬声。
“娘,您别说话,省着力气。”林青禾用力回握了一下母亲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和温度,“我这就去煎药,喝了药就好了,您信我!”
他不敢再耽搁,立刻起身去了灶房。林青山也跟了进来,手脚麻利地帮忙生火。昏暗的灶房里,只有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兄弟俩凝重而充满希望的脸庞。
林青禾小心地取出那株品相完好的血灵芝,即使在昏暗的灶房里,那暗红的色泽和饱满的形态也难掩其不凡。他按照郎中的嘱咐,切下约莫三分之一,剩下的依旧用湿泥包好,贴身收藏。然后,他取出那个用叶片盛放的灵泉包裹,将清澈的泉水倒入煎药的陶罐中。
当血灵芝被放入灵泉水中,开始在灶火上慢慢熬煮时,奇异的景象发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浓郁药香瞬间弥漫开来,这香气并非普通草药的苦涩,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与沁人心脾的芬芳,仿佛能涤荡一切污浊。就连在灶下烧火的林青山,闻到这香气,都感觉胸口的烦闷和恐惧被驱散了不少,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
“哥,这药……好香啊!”林青山瞪大了眼睛,小声说道。
林青禾心中也充满了震撼,但他只是点了点头,专注地看着陶罐里翻滚的药液。他知道,这神奇的变化,定然是灵泉的功效。
药煎好了,色泽呈现出一种澄澈的琥珀色,与他以往煎过的任何汤药都不同。他小心地将药汤滤出,端到母亲炕前。
“娘,喝药了。”他轻声呼唤,将母亲半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林氏起初还皱着眉,似乎对喝药充满了抗拒和疲惫,但在林青禾的坚持下,她勉强张开口,吞咽了一小口。药汤入口,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没有预想中的剧烈苦涩,反而有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迅速扩散到冰冷的四肢百骸。
她不再抗拒,由着儿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将整碗药喂完。
一碗药下肚,林氏蜡黄的脸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久违的红润。她一直紧蹙的、仿佛承载了所有苦难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一直急促而艰难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她靠在儿子怀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沉沉睡去。这一次,她的鼾声均匀而有力,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慌的、断断续续的微弱气息。
林青山站在一旁,亲眼目睹了这近乎奇迹的一幕,激动得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哭出声来,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林青禾心中那块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眼眶发热。他轻轻地将母亲放平,为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兄弟俩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带上房门,守在外面。
“哥!这药……这药太神了!”林青山抓住哥哥的胳膊,激动地压低声音,语无伦次,“娘……娘她……”
“是血灵芝的功劳。”林青禾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脸上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让娘好好睡一觉,别吵她。”
夜色渐深,村子里万籁俱寂。兄弟俩就坐在门外冰冷的石阶上,谁也没有睡意。屋内母亲平稳的呼吸声,是他们听过的最美妙的乐章。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屋内传来林氏均匀深长的鼾声。林青禾悄悄推开一条门缝看了一眼,母亲睡得无比安稳,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恬静。
他轻轻关上门,靠在门框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直到此刻,他才感觉到全身肌肉的酸痛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心里,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再次变得温热的青石坠。
这机缘,逆转了生死,改变了他们一家人的命运。
青田问道…… 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个自然而然浮现的词语。他的“田”,或许就从这枚青石中的半亩灵田开始;而他的“道”,这守护家人、努力活下去的路,也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夜色中,少年疲惫却坚定的身影,与屋内母亲安稳的睡颜,构成了一幅名为“新生”的画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