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斌快步绕出办公桌，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握住林峰的手。
“哎，林峰同志，快坐快坐！”
“什么首长不首长的，我已经转业了，现在是公社副主任，陈斌。”
“你叫我老陈、陈哥、斌哥，都行。”
陈斌热情的把林峰按在一条长凳上，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林峰没有坐，而是从军用帆布包，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小包，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他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他的军官证、转业证明和几张功勋证明。
“我回乡探亲，遇到了一些问题，需要向组织反映。”
陈斌听到眼前的青年军官名字叫林峰，和秦有田反映的受欺负的退伍军人一个名字时，心就沉了下去。
秦有田刚来检讨自己失职，让家乡的退伍军人林峰受了秦大山家的欺负。
后脚转业军官林峰就到了，要反映问题。
他有预感，今天这事，小不了。
他再没看秦有田一眼，一边检查林峰的资料，一边聊了起来。
“小林同志，看你这年纪，也是从朝鲜战场上下来的吧？不容易啊！”
陈斌感慨道，他自己就是转业干部，深知战争的残酷。
更不用说，是面对美帝国以及十几个狗腿爪牙的朝鲜战场了。
“是，50年入朝，今年刚回来。”
林峰捧着热茶，感受着手心的温暖，心中的戾气稍稍平复了一些。
“好样的！是为国家立过功的英雄！”
陈斌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拿起军官证，核对了一下信息，跟林峰自己说的完全一致。
“好小子，1950年入伍，1958年转业，兵龄不短了。”
他把军官证放到一边，又拿起功勋证明。
当他展开第一张，看到上面“个人三等功证明书”几个字时，点了点头。
能获得个人三等功的，都是战场上不怕死的真汉子。
他展开第二张，看到是集体三等功证明书时，他拿纸的手停顿了一下。
能拿两个三等功，说明这小子是个好兵，值得所有军人尊敬。
然后，他展开了最里面的一张。
那是一张比三等功证明书更大、纸质也更厚实的证书。
最上方是鲜红的几个大字——“二级战斗英雄证书”。
下面的正文里，清晰地写着林峰在“尖刀岭”阻击战中，孤身潜入敌后获取补给，挽救数十名伤员，并在后续战斗中指挥得当，顽强守住阵地……
陈斌的手，僵住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证书在桌上完全铺平，指尖轻轻抚过那几个烫金大字，仿佛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
他的声音不再是刚才的亲切，而是变得低沉且充满了份量。
“……二级战斗英雄证书。”
他自己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二级战斗英雄的背后，是用命换来的！
一级战斗英雄证书基本就别想活了，活着的二级战斗英雄，那是真正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英雄！
他抬眼，看了一眼林峰年轻却毫无波动的脸，又指了指自己眉骨上的那道疤。
“我这条疤，在三角山换的三等功。你这个……”
陈斌的声音里，有敬佩，有感慨，更有作为老兵对后辈的疼惜。
“是在哪个坎儿上啃下来的？”
林峰的回答很平静：“长津湖。”
短短三个字，却在陈斌心里炸开。
长津湖！
那是何等惨烈的地方，从那里活着回来的，都是英雄里的英雄！
他再低头看林峰的转业证明，目光落在括号里的那几个字上。
代理科长（副处级待遇）。
他一个公社的副主任，武装部长，也才是个正科级。
而这个年轻人，还只是一个没上任的代理科长，就已经定在副处级了。
这说明，上边对他非常重视。
以后妥妥的，接处长的班了！
一旁的秦有田已经彻底傻了。
连长？二级战斗英雄？
林峰不是个普通的班长、排长，居然是连长？
还有，那张二级战斗英雄证书，到底是什么含金量。
让公社的副主任、武装部部长陈斌，亲自给他倒水！
接着陈斌请林峰反应问题。
林峰深吸一口气，将秦家村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他讲得很平静，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办公室里的空气，却随着他的讲述，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
陈斌的脸色，从最初的关切，慢慢变得铁青。
当听到林峰说，在前线收到了秦淮茹以“投身社会主义建设”为由的分手信时。
陈斌作为过来人，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只能从道德层面，表示同情。
这种事，在战争年代，并不少见。
可当林峰说到，秦家租了他家七年的地，租金一分未给，甚至想就此赖掉时，陈斌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眉头拧了起来。
“他们还占了我家的房子。”
林峰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陈斌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缓缓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吃绝户”三个字，在他脑子里轰然浮现。
欺负到军属头上，还是欺负一个烈士家属的头上！
“村长呢？村干部不管？”
陈斌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沉。
“管了。”
林峰抬眼，看了看瘫在墙角的秦有田。
“村长秦有田出面调解，让我大度一点，说是乡里乡亲，不要伤了和气，房子他们搬出来，赔点钱就算了。”
“和气？”
陈斌气极反笑，他盯着秦有田，像是要盯出两个洞来。
让一个在长津湖九死一生的战斗英雄，回家以后跟一群占他家产的村痞讲和气？
角落里的秦有田浑身抖得像筛糠，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那股骚臭味更浓了。
他只是后悔，怎么死腿没蹬的快一点，早点来早点走。
搞的现在在这当出气筒，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林峰继续说道：“我不同意，我说要去公社、去县里反映情况，按规章制度来审判。然后……”
他顿了顿，陈述最后一个事实。
“秦村长和秦淮茹的父亲秦大山，就叫人动手了，想把我按在地上。”
“砰！”
一声巨响。
陈斌猛的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整张厚重的实木办公桌都跟着剧烈一震。
他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死死的盯着躲在墙角的秦有田。
“好……好啊……”
陈斌的声音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杀气。
“殴打现役军官！围攻战斗英雄！”
“秦有田，你好大的官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