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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竹林深处的竹屋依旧简朴,晨露沾在竹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沈慕禾跟着玄谷子回到这里,恍如隔世。每日的练拳、吐纳、洒扫,与三年前并无二致,可他的心境已截然不同——红尘里的种种经历,像一场春雨,让他对“道”的理解生根发芽,再看这山间草木,都多了几分通透。

这日练完太极拳,玄谷子让他在“守拙”屋前的青石上坐下,自己则取来一壶新沏的茶,倒了两杯。茶香袅袅,混着竹香,清冽沁人。

“你这一年在红尘,做得很好。”玄谷子端起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修德,你能济困扶危,不以善小而不为;修身,你能在牢狱、纷扰中守住气息,不曾紊乱;修心,你能看透得失、宠辱不惊,这三样,都有了几分火候。”

沈慕禾欠了欠身:“弟子只是依着师父教诲,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便是最难的。”玄谷子笑了笑,眼神深邃,“可修道之路,不止于此。你如今心已明,性已静,却还少了一层护持。若遇着超出凡俗之力的险厄,只凭心定,怕是不够。”

沈慕禾心头一动:“师父是说……法术?”他虽知修道并非只为求术,却也明白,术是道的延伸,如同舟楫之于渡河。

“算是吧。”玄谷子点头,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是素色的,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字:“清静经”。“这《清静经》,比《道德经》更偏于修持之法,里面藏着吐纳、存神的精要,也记载了几手基础的术法。你先拿去研读,悟透了其中‘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的道理,我再教你施术之法。”

沈慕禾双手接过《清静经》,只觉得册子入手微沉,纸页泛黄,显然是有些年头了。他翻开第一页,字迹娟秀却不失力道,开篇便是“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读来只觉一股清气从心底升起,杂念顿消。

“师父,这经中说‘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莫非法术的根基,仍在清静二字?”他抬头问道。

“正是。”玄谷子赞许地点头,“术法如舟,心如水。心若浑浊,舟必倾覆;心若清静,方能御舟渡险。你记住,术是末,道是本,若本末倒置,沉迷于术法之能,反而会堕入歧途。”

接下来的日子,沈慕禾便潜心研读《清静经》。他发现这经文虽短,却字字珠玑,与《道德经》一脉相承,却更侧重于如何将“道”融入自身,化为可感可用的力量。比如“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说的便是存神之法,让意念凝聚,不被外相所扰。

玄谷子教他的第一手术法,是“御物”。并非飞天遁地的搬运,而是以意念驱使轻便之物,比如让一片竹叶随风停驻,让一粒石子按心意滚动。

“凝神于气,运气于指,心与物通,便是御物。”玄谷子演示着,指尖微动,一片飘落的竹叶便在空中打了个旋,稳稳落在他掌心。

沈慕禾依样尝试,起初无论如何凝神,竹叶都只是随风飘落。他有些急躁,额角渗出细汗,玄谷子便敲了敲他的手背:“忘了《清静经》里‘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你这是用蛮力赶物,不是用心御物。”

沈慕禾深吸一口气,想起“致虚极,守静笃”,慢慢收敛心神,不再强求竹叶移动,只是专注于指尖的气息,想象着自己与那片竹叶之间,有一根无形的线。半个时辰后,那片竹叶忽然微微一颤,竟真的在空中停顿了一瞬。

“成了!”沈慕禾又惊又喜。

“只是入门。”玄谷子淡淡道,“若遇着外物干扰,你还能稳住吗?”说罢,他袖袍轻挥,一股微风拂过,竹叶顿时乱了轨迹。沈慕禾心念一散,竹叶便飘然落地。

他明白了师父的用意——术法不仅要练技,更要练在扰动中守静的定力。此后,他便常在风大处、水流边练习,让外界的声响、动静成为磨练心志的试金石。渐渐地,他不仅能让竹叶停驻,还能驱使石子在地上画出简单的图案,甚至能隔空取来几尺外的茶杯。

玄谷子又教了他“辨气”之术,能感知万物的气息——草木的生机,山石的沉凝,甚至人心的善恶。他还学了“愈疾”的进阶之法,不仅能用药,更能以自身清气,辅助病人调和气息,加速痊愈。

三个月后,沈慕禾已能熟练运用这些基础术法,而《清静经》的道理也融入了他的一言一行。玄谷子看着他在月光下打坐,周身气息如月华般柔和沉静,终于开口:“你术法已成,该再入红尘了。”

沈慕禾睁开眼,并不意外:“师父是让我去历练术法?”

“是,也不是。”玄谷子摇头,“术法是工具,真正的历练,还是你的心。这一次,你会遇到比上次更复杂的人和事——贪财的诱惑,嗔怒的挑衅,痴迷的执念,甚至……情爱的牵绊。这些是人心的‘五毒’,也是修道者的试金石。你要记住,见毒不沾毒,遇迷不被迷,守住本心,方为正道。”

他递给沈慕禾一个小小的锦囊:“这里面有封信,你去金陵城,找一个叫‘清风楼’的地方,把信交给楼主张先生。他会给你安排去处。”

沈慕禾接过锦囊,郑重收好:“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临行前夜,沈慕禾坐在竹屋前,看着天上的明月,手里摩挲着那本《清静经》。他知道,这一次下山,不再是为了治病救人那般简单,而是要直面人心最复杂的欲望,在漩涡中守住那片清静。

第二日清晨,他拜别玄谷子,背着行囊,走出了竹林。与上次不同,他的脚步里多了几分从容,也多了几分对未知的审慎。

一路南下,半月后抵达金陵。这座南方大城果然繁华,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酒肆歌楼鳞次栉比,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酒气与市井的喧嚣,与小镇的质朴、深山的清幽截然不同。

沈慕禾按着玄谷子的嘱咐,找到了清风楼。这楼并不起眼,藏在一条巷子里,门楣上挂着块黑木匾,上书“清风”二字,透着一股雅意。他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青衫的伙计就迎了上来,笑着问:“先生是来听曲,还是会友?”

“我找张楼主,有信相托。”沈慕禾道。

伙计眼睛一亮,连忙引他进去:“先生里面请,我家楼主正在楼上等您呢。”

沈慕禾有些诧异,看来师父早已打过招呼。清风楼内布置雅致,一楼摆着几张茶桌,几个客人正悠闲地喝茶听曲,台上一个女子弹着琵琶,歌声婉转。二楼是雅间,伙计引他走进最里面的一间,推开门,只见一个身着锦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正临窗而立,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

“沈小友,久候了。”男子转过身,笑着拱手,“老夫张砚山,玄谷子仙长的信,想必你带来了?”

沈慕禾取出锦囊里的信递过去。张砚山接过看完,点点头:“仙长的意思,老夫明白了。你若不嫌弃,便在我这清风楼住下,平日里帮衬着照看些杂事,也算有个落脚处。”

“多谢张先生。”沈慕禾应下。

张砚山给了他一间二楼的雅间,窗外正对着巷内的青石板路,安静雅致。安顿下来后,沈慕禾便开始留意这金陵城的人和事。清风楼看似是普通的茶楼,却往来皆是三教九流——有赶考的书生,有行商的掌柜,有江湖上的侠客,甚至还有官府的小吏。

在这里,他见识了“贪”。一个粮商为了囤积居奇,故意散播“粮荒”的谣言,引得百姓哄抢,自己则在暗处高价售粮,赚得盆满钵满。沈慕禾看着那些为了几升米而争吵的百姓,想起《清静经》里“嗜欲深者天机浅”,便悄悄用“辨气”之术感知那粮商的气息——浑浊燥热,带着一股铜臭的贪婪。

他没有直接出手,只是将粮商粮仓满溢的消息,透露给了几个相熟的书生,让他们写了匿名告示贴在街头。百姓见了告示,知道粮商在说谎,便不再哄抢,粮商的计谋落了空,气得摔了不少东西,却抓不到是谁坏了他的事。沈慕禾站在清风楼的窗边,看着粮商气急败坏的身影,心里平静无波——他只是顺了民心,并未用术法伤人,这便是“不争而善胜”。

不久后,他又遇到了“嗔”。一个江湖武师在清风楼喝酒,只因伙计添酒慢了些,便勃然大怒,一掌拍碎了桌子,吓得客人纷纷躲避。那武师气焰嚣张,骂骂咧咧,周身气息狂暴如烈火。

沈慕禾走过去,平静地看着他:“先生息怒,不过是件小事,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

武师见他穿着普通,又是个文弱书生模样,更是不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老子的事?”说着,便要伸手推他。

沈慕禾并未躲闪,只是暗中运转气息,让周身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武师的手推到他身前,竟像撞在棉花上,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武师一愣,还想再试,沈慕禾已轻声道:“气大伤肝,先生若再动怒,怕是会伤及内腑。”

这话正说中了武师的隐疾——他近日练拳岔了气,本就肝火旺盛。武师脸色一变,知道遇到了高人,悻悻地哼了一声,付了酒钱灰溜溜地走了。张砚山在一旁看得清楚,笑着对沈慕禾道:“小友这‘柔化’之术,用得巧妙。”

沈慕禾摇摇头:“只是让他自己停手罢了。嗔怒如烈火,烧人先烧己,何须我动手?”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慕禾在清风楼渐渐站稳了脚跟。他见识了为求功名而痴迷不悟的书生,十年科考不中,却仍不肯回头,最终耗尽家财,流落街头——这是“痴”;也见过为了争夺家产,兄弟反目,大打出手的富商,最后两败俱伤,便宜了外人——这是“怨”。

这些“五毒”,像一张张无形的网,缠绕着世间人,也时时考验着沈慕禾的心。他每日都会诵读《清静经》,让经文的清气涤荡心神,确保自己不被这些负面的气息沾染。

直到这日,一个女子的出现,让他平静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那女子是随父亲来清风楼赴宴的,身着淡紫色衣裙,眉目如画,气质娴静。席间,她父亲与人谈论生意,她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拿起茶杯,动作轻柔,像一朵临水的莲花。沈慕禾在楼上整理账目,无意间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清澈、温和,带着一丝好奇。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慕禾的心竟微微一颤,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连忙移开目光,却忍不住想起苏晚晴,又想起玄谷子说的“情爱牵绊”。

那女子名叫柳如烟,是金陵城有名的丝绸商柳员外的独女。自那日见过后,柳如烟便时常随父亲来清风楼,有时会向沈慕禾请教些诗词,有时会聊些山间趣闻。她说话温柔,见识不凡,与沈慕禾很是投缘。

沈慕禾能感觉到,自己对柳如烟,生出了一种不同于对苏晚晴的欣赏——那是一种更复杂的情愫,带着一丝欢喜,一丝亲近,还有一丝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悸动。他用“辨气”之术看过柳如烟的气息——纯净温润,像春日的溪流,并无半分邪念。

可越是如此,他越不敢靠近。他知道,这便是师父说的“情爱”考验。《清静经》里说“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可面对这份悄然萌生的情愫,他竟有些不确定,该如何“应物”,如何“得性”。

这日,柳如烟送来一本她手抄的诗集,扉页上画着一枝墨竹,笔法清丽。“沈先生常说喜欢竹子,我便画了一幅,不知入不入眼。”她的脸颊微红,眼神里带着期待。

沈慕禾接过诗集,指尖触到她的指尖,一丝微麻的感觉传遍全身。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轻声道:“柳姑娘的字和画,都很好。多谢。”

柳如烟笑了,像春风拂过湖面:“先生喜欢就好。明日我家有场赏花宴,不知先生可否赏光?”

沈慕禾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他知道,这便是诱惑的开始——不是金银,不是权势,而是人心最本真的欢喜与依恋。

他该如何选择?是避而不见,斩断这份情愫?还是坦然赴约,在相处中守住本心?

夜色渐深,沈慕禾坐在窗前,翻开《清静经》,目光落在“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上,久久不语。红尘的考验,果然比他想象的,更难,也更细。

而这,才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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