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小说《长生为几何》以其精彩的情节和生动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书迷的关注。作者“纸上拾荒客”以其独特的文笔和丰富的想象力为读者们带来了一场视觉与心灵的盛宴。本书的主角是方寒,一个充满魅力的角色。目前本书已经连载,千万不要错过!
长生为几何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狼群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绿油油的,像鬼火。
方寒数了数——七只。
领头的那只体型最大,肩高及腰,毛发在月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泽,像披了一层霜。它蹲坐在十丈外的雪地上,舌头垂在嘴角,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白雾从它鼻孔喷出,在空气中凝结成冰晶,像吐出的寒气。
这是头狼。
它没有急着进攻,而是歪着头打量方寒,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个少年身上的气息很奇怪,又像猎物,又像天敌。血的味道很浓,那是受伤的猎物。但还有另一种气息,那种气息让它本能地感到不安,像面对比自己更高等的掠食者。
方寒握紧拳头。
拳头还在颤抖。刚才那一拳打死蔡麻子,震得他虎口开裂,骨头都裂了缝。现在虎口还在流血,血顺着手腕滴下来,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殷红的花。
但他没有退。
退无可退。
身后是悬崖,崖下是万丈深渊,深渊里传来呼啸的风声,像无数冤魂在哭嚎。前面是狼群,七双绿眼睛盯着他,像七盏鬼灯。左边是密林,但那里更危险,黑风山脉的夜晚,比狼更可怕的东西多的是。父亲说过,夜里的山林,会有妖兽出没。炼气境的修士遇到妖兽都要逃,更别说他一个凡人。
头狼站起来,低吼一声。
吼声低沉,像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闷雷,在林间回荡,震得树上的雪簌簌往下掉。
其他六只狼立刻散开,呈扇形包围过来。
它们的动作很娴熟,显然经常这样捕猎。它们压低身体,肚皮几乎贴着雪地,四肢紧绷,蓄势待发。尾巴翘起,毛发炸开,像一根根钢针。牙齿在月光下泛着寒光,那是能咬断骨头的牙,锋利得像刀。唾液顺着獠牙滴下来,滴在雪地上,冒出白烟,雪被烧出一个个小洞。
方寒后退一步。
脚下是松软的雪,踩下去发出咔嚓的响声。雪很厚,这一退,脚后跟踩空了,差点掉下悬崖。他连忙稳住身形,但脚下的雪松了,碎雪滚落悬崖,消失在黑暗里。
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头狼眼中闪过狡黠,它知道猎物无路可逃了。它舔了舔嘴角,唾液顺着獠牙滴下来,滴在雪地上,冒出白烟,雪被烧出一个个小洞。
然后——
它扑了过来!
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四只爪子全部伸展开,爪尖反射着月光,锋利得像刀。它张开血盆大口,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声,獠牙上还沾着上一个猎物的血肉。
方寒本能地举起双臂护住头部。
就在头狼冲到三尺边界的瞬间——
它突然惨叫一声,身体在半空扭曲,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脖子。
反噬领域!
以方寒为中心,三尺之内的空气变得粘稠,像水变成了糨糊。头狼体内的妖力正在被飞速吞噬,它感觉到了,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它的生机在流失,血肉在枯萎,骨骼在变脆,力量在消失。
它拼命想挣脱,在空中扭动身躯,四只爪子胡乱挥舞,但已经来不及了。
方寒一拳轰出!
这一拳没有任何技巧,就是最原始的直拳,是父亲教的猎户拳法。但拳头上缠绕着黑色的气息,那气息像活物,像无数条细小的触手,顺着空气爬向头狼。
轰!
拳头砸在头狼胸口。
骨裂声清晰可闻,像干枯的树枝被折断。肋骨断了七八根,断骨刺穿内脏,心脏被震碎,肺被戳破。头狼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一棵树上,树干被撞断,发出咔嚓的巨响。头狼滑落下来,口鼻喷血,血混着内脏碎片喷出来,把雪地染成暗红。
它抽搐了几下,四肢僵硬,眼中的绿光熄灭了。
死了。
其他六只狼停下脚步,惊恐地看着方寒。
它们的本能在尖叫:危险!逃!这不是猎物,这是怪物!
但饥饿压过了恐惧。
黑风山脉的冬天,食物太少了。它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肚子里空空如也,胃在痉挛,在用疼痛催促它们。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危险,但也是食物。而且,他看起来很虚弱。刚才那一拳用尽了他的力气,现在他在喘气,手在颤抖,脸色苍白得像雪。
六只狼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凶光。
然后,同时扑了过来!
它们配合得很默契——两只从正面进攻,张开大口咬向方寒的喉咙;两只从侧翼包抄,爪子抓向他的腰腹;还有两只绕到后面断后路,等着他逃跑时扑上去咬断他的脖子。
这是狼群的战术,方寒的父亲教过他,狼是最聪明的猎手。
方寒转身就跑。
他不敢再用反噬体。
刚才那一拳,体内的力量又开始暴动了。他能感觉到,那股黑色的气息在体内翻滚,像一头困兽,想冲破牢笼。母亲留给他的玉佩在发烫,隔着衣服都能感到烫,像是要把皮肤烧穿。玉佩在拼命压制着那股混沌之力,但压制得很吃力,随时可能失控。
再失控一次,可能就要用镇灵丹了。
三颗丹药,三条命。用一颗少一颗。
母亲说过,这三颗镇灵丹是她用尽最后的修为炼制的,每一颗都浸透了她的心血。吃一颗,就少一次活命的机会。
他冲进密林。
树枝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皮肤被划出一道道血痕,血珠渗出来,被寒风冻住,结成血痂。荆棘撕裂衣服,勾住皮肤,扯下一块块血肉,留下森森血迹。但方寒感觉不到,他只是拼命地跑。
雪地上留下凌乱的脚印,还有点点血迹。
身后的狼嚎越来越近,声音此起彼伏,在林间回荡,像是在玩弄猎物。
它们在林中如履平地,速度比方寒快得多。方寒能听到它们的爪子刨雪的声音,能听到它们喘息的声音,甚至能闻到它们身上的腥臭味,那是血肉腐烂的臭味,混着尿骚味。
最快的那只已经追到身后三丈,喘息声清晰可闻,热乎乎的呼吸喷在方寒后颈上,像一只热手在抓他。
方寒突然停下,转身,抓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过去。
父亲教过他——逃跑时要用石头、树枝,所有能用的东西。猎物只会逃,猎人会反击。
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中那只狼的左眼。
狼惨叫一声,眼珠爆裂,鲜血混着眼液流出来,顺着脸颊流下来,染红了半张脸。它翻滚在地,爪子在雪地上乱刨,发出尖利的哀鸣,声音凄厉得像婴儿的哭声。
但其他五只狼已经追上来了,包围圈越缩越小。
方寒抓起第二块石头,砸向最近的那只——
没中。
狼灵活地一闪,躲开了。石头砸在树上,树皮爆开,碎屑飞溅。
它们学聪明了,不再直线冲锋,而是左右跳跃,忽前忽后,不给方寒瞄准的机会。它们的眼中闪着狡黠,像在嘲笑猎物的垂死挣扎。
方寒继续跑。
但腿越来越沉,沉得像灌了铅。呼吸越来越急促,每一次呼吸都像吞火,喉咙里全是血腥味。眼前开始发黑,视线模糊,只能看见前方模糊的树影。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没喝水,体力接近极限了。
前面是一条小溪,溪水已经结冰,冰面很薄,像一层磨砂玻璃,能看见下面流动的水。溪水很急,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
方寒没有停,直接冲上去。
咔嚓——
冰面碎裂,方寒掉进冰水里。
冷!
刺骨的冷!
那种冷不是普通的冷,而是一种能把骨髓都冻住的冷。冰水灌进嘴里、鼻子里、耳朵里,冷得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每一个细胞都在抽搐。心脏猛地收缩,差点停跳,血液瞬间变得粘稠,流动变慢。
方寒拼命挣扎,手脚在水里乱划,想抓住什么东西。但湿透的衣服像铅块一样沉重,拖着他往下沉。棉袄吸满了水,重得像披了一层石板,每动一下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水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能感觉到水流的方向,感觉到冰冷刺骨的痛楚。耳朵里灌满了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自己心跳的轰鸣,像擂鼓。
肺在燃烧,需要空气。
胸口像要炸开,心脏在疯狂跳动,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重,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方寒拼命往上游,手脚并用,终于抓住一块浮冰。
浮冰很滑,覆着一层水膜,像涂了油。他抓了三次才抓稳,指甲陷进冰里,划出一道道白痕,指尖破裂,血渗出来,染红了冰面。
他把头探出水面。
大口喘气。
空气从未如此甘甜。每一口呼吸都像喝蜜,甜得让人想哭。
狼群在岸边徘徊,用爪子试探冰面。冰面太薄,承受不了它们的重量,一踩就碎。它们围着岸边跑,嚎叫着,眼中全是不甘。但最终,它们停下了。
头狼死了,群狼失去了首领。再追下去,不值得。而且,那个少年很可能会在冰水里冻死,不用它们动手。
它们转身,消失在密林中。
方寒看着它们离去的身影,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他就意识到——自己麻烦更大了。
水流很急,像一只无形的手,抓着他往下冲。他顺着水流漂,双手死死抓住浮冰,指甲陷进冰里,划出一道道白痕,指尖血肉模糊。
牙齿在打颤,打得嘴巴都合不拢,咬都咬不住。嘴唇发紫,失去知觉,肿得像两条蚯蚓。
体温在飞速流失。
方寒能感觉到,手脚开始僵硬,动作越来越迟缓。先是脚趾,然后是小腿,然后是手指,一点一点失去知觉,像身体正在变成冰雕。这是失温的征兆,父亲说过,掉进冰水里如果不能在一炷香内上岸,就会被冻死。
一炷香…还剩多久?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身体越来越冷,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脑子像灌了糨糊,转不动了。
不知漂了多久,前面出现一个水潭。
水潭很大,像一口巨大的锅,直径足有十丈,四周是陡峭的石壁,石壁上覆着厚厚的冰,像镜子一样反射着月光。水流到这里突然变慢,形成一个漩涡。
方寒被卷进漩涡,失去了对浮冰的控制。
浮冰被冲走了。
他沉了下去。
水下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方寒憋着气,手脚乱划,想浮上去。但湿透的衣服太沉,像绑着石头,怎么挣扎都浮不上来。
身体越来越沉,像有一只手在下面拽着他,往更深的地方拖。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胸口越来越闷,像被人用拳头砸。
耳鼓开始疼,像针扎,像刀割。眼珠开始胀,像要从眼眶里爆出来。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要死了吗?
方寒脑海里闪过母亲的脸——
“寒儿,活下去…”
还有父亲的背影——
“跑!别回头!”
不能死。
我答应过,要活下去的。
方寒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疯狂划动,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即将窒息的时候,脚踩到了潭底。
潭底是淤泥,软软的,脚陷进去半尺深,像踩在烂泥里。方寒蹬地,淤泥爆开,一股浊流冲起,他的身体也随之向上。
破开水面!
方寒猛地浮上水面,大口大口喘气。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水汽,呛得肺疼,像吞火。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呼吸就好。
他拼命游向岸边。
手脚已经麻木了,几乎感觉不到,但还能动。他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像一只快要淹死的狗,拼命挣扎。
终于够到了岸边的石头。
石头很滑,覆着一层薄冰,像涂了油。方寒抓了三次才抓稳,指甲陷进石缝,用力一拉,把自己拖上岸。
爬上来后,他躺在雪地里,浑身颤抖,像筛糠一样。
衣服全湿了,在寒风中迅速结冰,硬邦邦的,每动一下都发出咔嚓的响声,像穿着冰做的铠甲。头发也冻住了,冻成一根根冰凌,戳在头皮上,像针扎,像刀割。睫毛上挂着冰珠,眨眼的时候刺得眼睛疼,眼泪流出来,还没流到脸上就冻住了,凝成两条冰线。
他知道不能停,停下来就会被冻死。
父亲说过,失温后必须动起来,生火,换衣服,否则很快就会死。体温一旦降到一定程度,人就会失去意识,然后在睡梦中冻死。
但身体不听使唤。
四肢僵硬,像冻僵的木头,连手指都动不了。他试着握拳,手指只能微微弯曲,连拳头都握不紧,手掌像一块冻肉。
方寒咬牙,撑着地想站起来。
站不起来。
腿软了,一点力气都没有,像两根面条。
他趴在雪地上,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好冷,好想睡…就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不能睡!
脑海里突然响起母亲的声音,像惊雷一样炸开。
睡了就死了!
方寒狠狠咬了一下舌头,咬得很用力,舌尖都咬破了。血的咸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撑着地,一点点往前爬。
每爬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胳膊肘在雪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手掌抓着雪,雪在指缝间化开,冰冷刺骨,像抓着刀片。
爬了十丈,看见前面有个山洞。
洞口很小,只能容一人钻进去,像一张张开的嘴,黑洞洞的。方寒爬过去,钻进洞里。
洞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但比外面暖和。没有风,空气是静止的,虽然冷,但不刺骨。
方寒靠着洞壁坐下,抱着膝盖,蜷成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身体还在颤抖,但至少不会被冻死了。
他摸了摸怀里——
玉佩还在。信还在。丹药还在。
母亲留下的东西,一样都没丢。
活下来了。
但体内,反噬体的力量又开始骚动了。
玉佩在发烫,拼命压制着那股混沌之力。但这次,压制得很吃力。反噬体在反抗,在挣扎,在咆哮,想冲破封印。
方寒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体内翻滚,像困兽,像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他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一颗镇灵丹,塞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流进体内,如甘露降下,浇灭了暴躁的火焰。混沌之力被压制下去了。
但代价是——
他只剩两颗镇灵丹了。
两条命。
方寒靠着洞壁,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母亲的脸,还有父亲的背影。
父亲还活着吗?
村民们会放过他吗?
方寒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回去。只有活下去,才不辜负父母的牺牲。
迷迷糊糊中,他睡着了。
—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准确地说,是被饿醒的。
肚子在咕咕叫,像有个小鬼在里面闹,用拳头砸胃壁,用脚踢肠子。方寒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上一顿饭还是昨天早上母亲给的那碗雪水。
他爬出山洞,外面的雪停了。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中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鸟叫,清脆悦耳,像在唱歌。
方寒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
浑身酸疼,像被人打了一顿,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每一根骨头都在呻吟。衣服已经干了,但硬邦邦的,走动的时候摩擦皮肤,火辣辣的疼,像穿着砂纸做的衣服。
他饿。
非常饿。
胃在痉挛,头晕眼花,眼前发黑,腿软得像面条,站都站不稳。
方寒四处张望,寻找食物。
树上有鸟窝,但太高了,爬不上去。而且他现在没力气爬树,手脚还在发抖。地上有野果,但全冻坏了,烂成一滩黑泥,散发着腐臭味。
他在雪地里翻找,找到几颗橡果,塞进嘴里。
苦。
涩。
还有股馊味,像发霉的面粉。
但方寒还是咽了下去。
总比饿死强。
他继续往前走,寻找食物,寻找出路。
走了半个时辰,看见前面有条小路。
路很窄,只有半尺宽,是人踩出来的。路上有新鲜的脚印,还有车辙印,车轮压出的痕迹很深,说明车上装了不少东西。
有人!
方寒心中一喜,顺着路往前走。
又走了一炷香,听见前面传来说话声。
他躲在树后,悄悄探头看——
路上有三个人,正在休息。
为首的是个少年,十五六岁,穿一身青衫,衣服很干净,没有补丁,布料是上好的棉布,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个馒头,啃了一口。
馒头是白面的,还冒着热气,能闻到香味,那香味飘过来,钻进方寒鼻子里,让他肚子叫得更响了。
方寒的喉咙动了动,咽下一口唾沫。
少年身后站着两个仆人,都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其中一个瘦高,背着个大包袱,包袱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另一个矮胖,腰间挂着把刀,刀鞘上刻着花纹,看起来是把好刀。
“少主,前面就是云河镇了,”瘦高的仆人说,声音恭敬,”到了镇上,属下去给您买点热食。”
少年点点头,又啃了一口馒头。
馒头很大,他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他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皱了皱眉,正要扔掉——
“等等,”矮胖的仆人突然说,声音压得很低,”少主,那边有人。”
他指向方寒躲藏的方向。
方寒心中一惊,转身就要跑。
“站住!”
矮胖仆人已经冲过来,一把抓住方寒的肩膀。
那手劲很大,像铁钳,抓得方寒肩膀生疼,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哪来的野孩子?鬼鬼祟祟想干什么?”矮胖仆人喝道,眼中闪过警惕。
方寒抬起头,看着他。
矮胖仆人愣了一下——这孩子的眼神,怎么这么冷?
明明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眼神却像死人,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让人心悸的平静。
“福伯,别为难他,”少年走过来,打量着方寒,”看样子是迷路了。”
他的眼神很温和,没有上位者的傲慢,也没有对穷人的轻蔑,就像在看一个普通的路人。
方寒没说话,只是盯着少年手里的馒头。
少年注意到他的目光,笑了:”饿了?”
方寒点头。
少年把馒头递过来:”给你。”
方寒接过馒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馒头很软,很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馒头。麦香在口腔里弥漫,面粉的甜味刺激着味蕾,让他差点掉眼泪。他三两口就吃完了,舔了舔手指,把粘在手上的面渣也舔干净。
“福伯,再给他一个,”少年说。
福伯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方寒。
方寒接过,这次没有立刻吃,而是看着少年:”谢谢。”
“不客气,”少年笑了笑,笑容很温和,眼睛弯成月牙,像天上的弯月,”我叫苏明,你呢?”
方寒犹豫了一下。
父亲说过,在外面要小心,不要轻易透露真名。但这个少年刚给了他两个馒头,救了他的命。如果连名字都不说,也太过分了。
“方…方寒。”
“方寒,”苏明重复了一遍,点点头,”好名字。你要去哪?”
“云河镇。”
“巧了,我们也去,”苏明说,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一起走吧。山里不太平,多个伴也好。”
方寒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警惕地看着苏明。
这个少年看起来人畜无害,但父亲说过,越是看起来善良的人,越要小心。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给你馒头,一定是有所图。
苏明似乎看出了他的警惕,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为什么要帮你,对不对?”
方寒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其实也没什么原因,”苏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就是…看你可怜呗。你看你这样子,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还有伤,身上全是血,一看就是遇到大麻烦了。我要是不管,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他说得很诚恳,眼神清澈,不像在撒谎。
“而且,”苏明继续说,”我娘教过我,行善积德是好事。说不定哪天我也遇到麻烦了,也会有人帮我呢。”
方寒看着他,半晌才点了点头。
他确实需要帮助。一个人在山里,活不了多久。而且,这个叫苏明的少年,眼神很干净,不像坏人。
“那…谢谢。”方寒说。
“哎,都说了不用客气,”苏明摆摆手,笑容更灿烂了,”走吧,天黑前赶到云河镇,还能吃顿热乎饭。”
四个人继续上路。
苏明走在前面,和方寒并排。两个仆人跟在后面,警惕地看着方寒,手一直放在腰间的刀柄上,随时准备拔刀。
路很窄,只容两人并排。两旁是高大的树木,树枝交错,遮住了大半天空。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碎裂的金子。
“你为什么要去云河镇?”苏明问,打破沉默。
“找人。”
“找谁?”
“一个…执事。”方寒简短地回答,不想多说。
“青云宗的?”
方寒点头。
“巧了,我也是去青云宗的,”苏明笑道,眼中闪过一丝自豪,”不过我不是去当弟子,是去找我哥。我哥是青云宗内门弟子,叫苏远,很厉害的!他二十岁就突破通脉境了,现在已经是通脉境后期,长老都夸他是天才。”
方寒默默听着,没有接话。
苏明也不在意,继续说,像是找到了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你知道吗,青云宗可厉害了。方圆千里,就数青云宗最强。他们的宗主是金丹境修士,据说一掌能拍碎一座山,一剑能斩断一条河。我哥说,他要是能修炼到金丹境,就回来给家族争光。”
他说得很兴奋,眼中全是向往和憧憬,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像在描绘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到时候,家族里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就得对我哥客客气气的。族长都得笑着叫我哥一声’苏师侄’。”
方寒看着他,心中有些羡慕。
这个少年,衣食无忧,有家人,有哥哥,有未来可以期待。而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母亲死了,父亲生死未卜,唯一的朋友石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就像浮萍,飘到哪算哪,没有根,也没有归处。
“你怎么不说话?”苏明注意到方寒的沉默,”是不是我说得太多了?我娘总说我话多,像个麻雀。”
“没有,”方寒摇头,”你…继续说吧。我喜欢听。”
这是真话。
苏明的声音很温和,说话的语气也很轻松,让方寒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而且,听苏明说这些,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痛苦的事——母亲的死,父亲的生死未卜,自己反噬体的身份。
“那好!”苏明来了精神,”我跟你说,青云宗啊,可大了!光是外门就有上万弟子,内门也有好几千。还有真传弟子,核心弟子,每一个都强得不行…”
他滔滔不绝地讲着,方寒静静地听着。
走了一段路,苏明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去找那个执事干什么?你爹娘呢?怎么不陪着你?”
方寒沉默了。
苏明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连忙说:”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想说就算了。”
“没关系,”方寒轻声说,”我娘…死了。我爹还在村里,我要去找执事,是想…想求他帮忙。”
他没有说全部真相,只说了一半。
苏明沉默了片刻,然后拍了拍方寒的肩膀:”会没事的。青云宗的执事都挺好说话的,我哥说的。你只要好好跟他说,他肯定会帮你的。”
方寒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林执事会不会帮他,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母亲临终前,让他把信送到云河镇,交给一个叫林向北的执事。信里写了什么,方寒不知道。但他知道,那封信很重要,重要到母亲用最后一口血封印。
两人继续往前走,一路上苏明话很多,方寒话很少,但气氛却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妙的和谐。
走了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一个岔路口。
路口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左去云河镇,右去黑水寨。
字是用刀刻的,笔画粗糙,像是某个不识字的人照着模板刻的。
就在这时,矮胖仆人突然说:”少主,停下。”
苏明停下脚步:”怎么了,福伯?”
福伯指着前方:”有人。”
方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见路口站着三个黑衣人。
三个人都穿着黑衣,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腰间挂着刀,刀鞘上有个标记——一只血色的手掌,像用血画的,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瘦高仆人脸色一变:”是苏家的人!”
苏明也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为首的黑衣人走上前,声音冷漠:”苏明,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认识你们,”苏明说,声音在发抖,手指也在颤抖。
“少废话,”黑衣人说,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家主有令,把你带回去。”
“我不回去!”苏明突然转身就跑。
黑衣人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苏明身后,一掌拍向他的后颈。
掌风呼啸,带着破空声,像一柄无形的刀。
福伯大喝一声,冲上去挡在苏明身前。
两掌相撞,发出沉闷的轰鸣。
福伯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树上,树干被撞得颤抖,雪簌簌往下掉。他滑落下来,口吐鲜血,血混着内脏碎片喷出来,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福伯!”苏明惊叫。
另一个黑衣人也动了,一脚踢中瘦高仆人的腹部,把他踢飞七八丈远,摔在雪地里,抽搐了几下,昏死过去。
方寒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
他应该跑的。
这不关他的事。
苏明只是个陌生人,给了他两个馒头而已。两个馒头,不值得搭上性命。
但他想起了母亲的话——”守住本心,别成为怪物…”
还想起了父亲的话——”活下去…”
如果只是为了活下去,就眼睁睁看着别人被杀,那和怪物有什么区别?
如果为了活下去,就抛弃所有善意,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方寒握紧拳头。
“住手。”
他的声音很轻,但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
三个黑衣人同时看向他。
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哪来的小鬼?滚!不想死就滚远点!”
方寒没有滚。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苏明身前。
“我说,住手。”
为首的黑衣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有意思,一个小鬼也敢英雄救美?”
他抬起手,一掌拍向方寒:”既然想死,那就成全你!”
掌风呼啸而至,带着破空声,像一柄无形的刀要把方寒劈成两半。
方寒没有躲。
他只是站在那里,等着对方冲进三尺之内。
黑衣人是炼气五层的修士,掌力很强,能拍碎石头。他冲到方寒面前,掌心灵气汇聚,发出青色的光芒,光芒凝成实质,像一把青色的刀。
三尺。
两尺。
一尺。
就在他进入三尺领域的瞬间——
他的脸色骤变。
“这是…”
灵气在流失!
像水倒进了无底洞,飞速消失。他拼命想控制,但根本控制不住。短短一个呼吸,他的修为就从炼气五层跌到炼气四层,灵气在体内紊乱,经脉在撕裂。
“反噬体!”
他惊恐地想后退。
但已经晚了。
方寒一拳轰出!
拳头上缠绕着黑色的气息,那气息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灵气、生机、力量。
轰!
黑衣人被一拳打飞,撞断三棵树,树干断裂,发出咔嚓咔嚓的巨响。他倒在雪地里,胸口塌陷,肋骨全碎了,插进心脏和肺,口鼻喷血,抽搐了几下,死了。
另外两个黑衣人惊恐地看着方寒。
“反噬体!这小子是反噬体!”
“快跑!”
两人转身就跑,连尸体都不要了,像遇到了洪水猛兽。
方寒没有追。
他跪倒在地,七窍流血,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血花。
苏明冲过来扶住他:”你…你没事吧?”
方寒摇摇头,慢慢体内的暴动平息下来,血也止住了。
苏明看着方寒,眼中全是震惊:”你…你是反噬体?”
方寒点头。
苏明沉默了片刻,然后把手伸到方寒面前。
方寒愣住了。
“走吧,”苏明笑了,笑容有些苦涩,但眼神依然温和,”我们都是被家族追杀的人,算是同病相怜。”
方寒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片刻,握住了。
苏明把他拉起来。
两个受伤的仆人也挣扎着站起来,福伯捂着胸口,看着方寒,眼中有感激:”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
“不客气,”方寒说,”你们给了我馒头。”
福伯愣了一下,笑了:”两个馒头,换三条命,你赚了。”
“是我赚了,”方寒认真地说,”我很饿。”
四个人都笑了。
笑声在雪地里回荡,惊起一群栖息的鸟,鸟儿扑棱棱飞起,在天空中盘旋。
—
三天后,他们到达云河镇。
云河镇很大,是方寒见过最大的地方。
镇子建在一条河边,河水宽阔,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镇上有上万人,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卖什么的都有——布匹、粮食、药材、兵器,应有尽有。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小孩的哭声、狗叫声,混成一片,热闹非凡。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味道——油炸食物的香味、药材的苦味、牲口的臭味、河水的腥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市井气息。
方寒跟在苏明身后,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多房子,这么热闹的地方。寒石村只有两百多人,总共才三十几户人家,哪见过这种场面。
“那边就是青云宗外门,”苏明指着镇子东边的一座建筑群,”我哥就在那里。走,我带你去找你要找的执事。”
两人来到外门门口。
门口站着两个守卫,都是炼气境修士,腰间挂着剑,剑鞘上刻着青云宗的标记——一朵云,一把剑。他们穿着统一的青色长袍,站得笔直,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过往的人群。
苏明上前,拱手道:”两位师兄,我来找人。”
“找谁?”守卫问,声音公事公办。
“林执事。林向北。”
守卫打量了苏明一眼,眼神在他身上的青衫上停留了一下:”你是?”
“我叫苏明,是苏远的弟弟。”
守卫脸色一变,态度立刻恭敬了起来:”原来是苏师兄的弟弟,失敬失敬。请稍等,我去通报。”
方寒站在旁边,握着那封信。
心跳得很快,像擂鼓。
他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
也不知道,这个林执事,会不会帮他。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母亲说过,把信交给林向北,他会帮忙的。
片刻后,守卫回来了:”林执事让你们进去。”
两人走进外门。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旁种着树,树上挂着灯笼,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摇曳的光影。
来到一间房前。
房门开着,里面坐着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四十来岁,穿一身灰袍,灰袍洗得很干净,但有些褪色了。他脸上有道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像一条蜈蚣趴在脸上。他正在看一本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
眼神很锐利,像刀,一眼就看穿了方寒和苏明。
“你就是苏明?”他的声音很粗,像砂纸摩擦,但没有恶意。
“是,林执事,”苏明拱手,”这位是方寒,他有封信要给您。”
林执事看向方寒。
方寒把信递上去。
林执事接过信,看了一眼信封,眉头一皱。
信封很旧,边角都磨破了,上面还有斑斑血迹,是母亲的血。那是母亲临死前,用最后一口气写的信,然后用血封印的。
他拆开信,取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很薄,发黄,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林执事看完信,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深深地看了方寒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同情,有惋惜,还有一丝深深的愧疚。
“你叫方寒?”
“是。”
“今年多大?”
“十二。”
“你娘…”林执事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她…走了?”
“嗯。”方寒点头,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她死了。我爹也…不知道还活不活着。”
林执事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很重,像压在胸口的石头:”进来吧。”
方寒走进房间。
林执事关上门,示意苏明在外面等。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林执事坐回椅子上,看着方寒:”你知道你娘在信里写了什么吗?”
“不知道。”
“她让我…”林执事停顿了一下,”照顾你。”
方寒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是什么灵根?”
“反噬体。”
林执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复杂:”难怪…难怪她要逃…”
他低声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
方寒没有打断他。
良久,林执事抬起头:”我不能收你为徒。你是反噬体,宗门不会收你。就算我想收,长老们也不会同意。”
方寒心往下沉。
果然。
反噬体,走到哪里都是怪物。
“但我可以收留你,”林执事说,”跟着我生活。我在云河镇有间小院子,你可以住在那里。吃住我来管,虽然日子清苦,但总比在外面饿死强。只要你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别让人知道你是反噬体,就不会有事。”
方寒抬起头,眼中有光:”我愿意!”
林执事点点头:”那行。但我有个要求——隐藏你的身份。别让任何人知道你是反噬体。”
“我明白。”
“还有,”林执事说,声音严肃,”你娘在信里说,她留给你一样东西。是什么?”
方寒犹豫了一下,掏出玉佩。
玉佩是青白色的,温润如脂,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像云,又像水,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林执事看见玉佩,瞳孔一缩,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果然…是这个…”
他伸手想接过玉佩,看得更仔细一些。
方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把玉佩护在怀里。
这是母亲留给他的,是他最后的念想,不能给别人。
林执事愣了一下,笑了:”放心,我不抢你的东西。只是想确认一下…算了,你收好吧。记住,这东西别让任何人看见。”
“为什么?”
“因为,”林执事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声音压得很低,”有很多人在找它。你娘当年,就是因为这个玉佩,才会被追杀,最后流落到寒石村。如果有人知道你有这个玉佩,你会死得很惨。”
方寒心中一震。
原来母亲的身世,和这个玉佩有关。
“收好,”林执事说,”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生活。我会安排你住处。记住,低调做人,别惹事。你的身份太敏感,一旦暴露,谁都救不了你。”
“我明白。”
“去吧。”林执事摆摆手,”外面那个少年是你朋友?”
“嗯。”
“那就让他先回去吧。我带你去我的小院,以后你就住那里了。”
方寒点头,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林执事,我爹…他还活着吗?”
林执事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你娘在信里说,让你别回去了。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回去。”
方寒握紧拳头,转身走了。
门外,苏明靠在墙上等着。
看见方寒出来,他笑了:”怎么样?”
“留下了,”方寒说,”林执事愿意收留我,让我跟着他生活。”
“那就好,”苏明说,”至少有个安身之所了。以后你就在云河镇住下,我进了青云宗外门,咱们也算是邻居了。”
方寒看着他,点了点头:”谢谢。”
“又说谢谢,”苏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有事就来找我。我哥是内门弟子,有些事能帮上忙。”
“嗯。”
“那我先回去了,”苏明说,”你好好跟着林执事。他是个好人,会照顾你的。”
两人在青云宗外门门口分别,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方寒回头看了一眼林执事的房间,又看了看远方的天空。
父亲,你还活着吗?
石全,你还好吗?
母亲,我活下来了。
我会按照你说的,走第三条路。
我不会成为怪物。
我会活下去,活得像个人。
怀里,玉佩微微发烫,像在回应他的誓言。
(第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