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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囚禁了七八日,顾云胭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换了身衣服,藏起满身伤痕,才敢去见祖父。
年轻时舌战过群儒、上阵杀过敌的尚书大人,如今枯瘦如柴地躺在床上,只剩一双眼睛还能转动。
他给她留了封书信,问她去了哪里,又叮嘱她一定要按时出嫁,要过得幸福。
顾云胭愧疚又委屈,把这阵子的遭遇一一告知祖父,又埋头大哭了一场。
哭完,她冷静下来:“欠楼烬的,我已经还清了。祖父,我要收拾一下,准备开始新的人生了。”
她告诉祖父,她嫁去南方后,一定会设法为他找寻名医,把他的病治好。
距离远嫁,只剩两日。
顾云胭忍着疲惫和满身伤痛,把从前楼烬送她的东西一一整理出来,让侍女装箱。
楼烬来找她,被侍卫打了出去。
他爬上墙头:“胭胭,成亲那日,你要记得按时上花轿,别耽搁了吉时。”
“你是我十五岁就想娶的人,我会对你好的。”
想到这兴许是最后一次见面,顾云胭敷衍地点头。
楼烬欣喜:“那就这样说定了!珍珠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姑娘,我们三个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
顾云胭不想和他多费口舌,转身回了房间。
出嫁前一日,下人说祖父要见她。
她匆匆赶去,却在祖父的床边见到石珍珠。
石珍珠端着一碗汤药,正要喂给祖父。
顾云胭大惊失色,扑过去:“你干什么?!”
却扑了个空。
石珍珠举着碗:“顾云胭,我已经给你祖父喂了穿肠烂肚的毒药,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就倒了这唯一一份解药。”
顾云胭扭头,见祖父面色泛青紫,额头上不停渗出冷汗,痛苦不堪地挣扎。
她问,她要做什么。
石珍珠说,给她两个选择。
其一,明日不准坐花轿,只能跪着从尚书府爬到侯府去拜堂,边爬边学狗叫。
其二,离开京城,永远不许回来。
顾云胭毫不犹豫:“我选第二个。”
怕她阳奉阴违,石珍珠又拿了一颗毒药给她喂下去,才给祖父喂了解药。
还警告她:“你若敢跟我抢楼烬,嫁进侯府后的每一日,都会比今日痛苦百倍。”
毒药生效,顾云胭只觉得像是有千万只的虫子钻进了她的身体,疯狂啃噬她,令她又痒又疼。
她咬住一块布,在屋子里到处打滚。
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天微微亮时分,毒药的药效终于消退。
她连脱下衣服沐浴的力气都没有,侍女见她满身青紫,忍着泪为她沐浴更衣。
天明时,一个相貌平平、身形高大的镇南王府侍卫迈入房间,抱她去拜别祖父。
吩咐下人把送还给楼烬的东西放上另一个花轿之后,她被抱上马车。
车轮滚滚,载着她从永平侯府门前经过。
晨光里,楼烬穿着一身喜服,扎着高高的马尾,被一群即将去侯府接亲的华服少年簇拥着。
当真是满面春风。
他瞥了一眼挂满红绸、装饰喜庆的马车,和长长的迎亲队伍,心中嘀咕。
镇南王也娶亲?娶的是谁啊?
赶明儿,他得去打听打听。
他叮嘱:“记住,先接珍珠,再接胭胭,明白了么?胭胭性子软,好哄一点。”
少年们说记住了。
镇南王府的迎亲队伍向南行,侯府的迎亲队伍朝北走。
两支队伍擦肩而过的那一刻,马车帘子被风带起,露出顾云胭略施薄粉但姣好的面庞。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楼烬猛地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