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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天一早,天光未大亮,朱福友和陈丰兵就着凉水啃完了最后半个黑面饼子。饼子硬得硌牙,勉强咽下去,肚子里却依旧觉得空落落的。

朱福友仔细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最体面、补丁最少的旧褂子,又就着水洼里的积水勉强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他知道,第一印象很重要,尽管他这“最好”的形象依旧寒酸得可怜。

“哥,你真好看!”陈丰兵在一旁憨憨地笑,他自己也胡乱擦了把脸,头发依旧像堆乱草。

“少贫嘴。”朱福友笑骂一句,心里却有点打鼓。识字和算数只是原身模糊的记忆,他自己能否顺利运用还是个未知数。而且对方招的是能干活的伙计,自己这刚好的身体,力气活肯定比不上别人。

但机会就在眼前,无论如何也得试一试。

两人按照昨天打听到的地址,穿过几条更加狭窄污秽的小巷,来到了邻街。这里比他们住的贫民区稍微好上那么一点,至少路面铺了些碎石,两侧的房屋也多是砖土结构,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家小小的店铺。

王老篾匠的铺子就在一个拐角处,门面不大,旧木门板敞开着,门口挂着一串做好的竹筛子和斗笠作为招牌。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唰啦唰啦”的削刮竹篾的声音,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竹香和潮湿植物的气味。

铺子里有些昏暗,地上、墙上、架子上堆满了各种竹材、半成品和成品。一个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小马扎上,佝偻着腰,手里拿着一把厚背薄刃的篾刀,熟练地劈削着一根粗大的毛竹。动作不快,却异常稳定精准,伴随着有节奏的声响,竹片被均匀地分成细篾。

“请问……王老伯在吗?”朱福友站在门口,稍稍提高声音,语气尽量保持恭敬。

里面的身影停下手里的活,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正是昨天集市上看到的那位老者。他戴着老花镜,额头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眼神透过镜片打量过来,带着手艺人的专注和审视。

“唔,是你们啊。”王老篾匠显然也认出了昨天在摊子旁徘徊的两个少年,他放下篾刀,拍了拍身上的竹屑,“有事?”

朱福友上前一步,微微躬身:“王老伯,听说您铺子里缺个打下手的?小子朱福友,想来试试。”

王老篾匠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和不算壮实的身板上停留了一下:“你?我这活计,看着轻巧,实则费神费力,要耐得住性子,吃得了苦。你这身子骨……行吗?”

语气平淡,没有轻视,只是实事求是的疑问。

朱福友心里一紧,知道这是第一关。他挺直腰板(尽管肋骨处还有些隐痛),认真道:“回老伯的话,小子前些日子是受了点伤,现已大好,力气活或许比不得旁人,但小子能识字,也会算些数,手脚也愿意勤快。您放心,既是来做活,绝不敢偷奸耍滑,定会用心学,用力做。”

“识字?算数?”王老篾匠花白的眉毛挑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在这贫民区,识字的少年可不多见。他指了指墙角一堆刚劈好、粗细不一的竹篾:“去,把那堆篾子按粗细分开,粗的、中的、细的,各归一堆。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个仔细人。”

这不是考校力气,而是考校耐心和眼力见。

“哎!”朱福友应了一声,走到那堆竹篾前蹲下。陈丰兵想跟过来帮忙,被朱福友用眼神制止了。

竹篾很多,边缘有些毛刺,不小心就会扎手。朱福友静下心来,一根一根地拿起,仔细比较它们的厚度和宽度,然后分门别类地放好。他做得不快,但极其认真,眼神专注,动作轻柔,避免弄断脆弱的篾片。过程中,他感觉体内那丝“本源生机”似乎自然而然地流向眼睛和手指,让他的观察更敏锐,手指也更灵活些,避开了一些尖刺。

王老篾匠在一旁看似重新拿起篾刀干活,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朱福友的动作。看到少年那不疾不徐、一丝不苟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这年头,能静下心做这种琐碎活的年轻人太少了。

分完竹篾,朱福友额角微微见汗,不是累的,是精神高度集中导致的。

王老篾匠走过来,随意看了看分好的三堆竹篾,点了点头:“还行,没分错。那你再算算,粗篾这堆,大概有多少根?中堆和细堆呢?不用太准,估个数我听听。”

这考的是眼力和估算能力,伙计搬货理货,有时候需要快速估算数量。

朱福友凝神看去。粗篾那堆比较显眼,他快速扫过,心里默数:“一、二、三……大概二十五六根。” 中堆和细堆数量多,堆在一起不好数。他仔细观察堆的大小和密度,结合刚才亲手分拣时的手感,沉吟了一下道:“中堆的篾子细些,堆得也松散,估摸着……得有四十根上下。细堆的最多,怕是有六七十根。”

王老篾匠没说话,自己走上前,快速清点起来。片刻后,他点点头:“粗的二十七,中的三十八,细的六十五。估得还算靠谱。”

他这才真正仔细地看向朱福友:“你说你识字?会写会算?”

“认得一些字,会写一些,简单的加减乘除也会一些。”朱福友谨慎地回答,不敢把话说太满。

王老篾匠从角落里翻出一本边缘磨损、沾着油污的旧账本,又找来半截秃头毛笔和一小块干硬的墨块,让朱福友蘸水磨了点墨。

“喏,把这上面最后几行进货的数,抄一遍,再算个总价我看看。竹料按三文一斤算。”王老篾匠指着一页账目。

账本上的字迹有些潦草,还夹杂着一些行业符号。朱福友仔细辨认着,然后用工整(但略显稚嫩)的小楷抄录下来:“初九,收毛竹五十斤。十二,收南竹三十斤。十五,收水竹四十斤……”

然后他拿起一根细竹枝当算筹,在地上列式演算:50+30+40=120斤。120斤×3文/斤=360文。

“王老伯,算好了,总共是一百二十斤,合三百六十文钱。”朱福友放下竹枝,恭敬道。

王老篾匠看着地上工整的字迹和清晰的算式,又对照了一下账本(他显然心里有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嗯,没错。字写得也还端正。”

他沉吟了片刻,又看了看一直紧张地守在门口、大气不敢出的陈丰兵,最后目光回到朱福友身上:“我这铺子小,活杂。要早起打扫,帮我劈篾、刮青、整理材料,客人来了要招呼,送货多了也要帮着搭把手。管你一顿午饭,一个月……先给你七十文。做得好了,三个月后再加。愿意,明天一早就能来。”

七十文!比昨天听到的八十文少了十文,但管饭!朱福友心中大喜,几乎立刻就想答应。但他还是稳了稳情绪,问道:“谢王老伯给机会!不知……一天要做几个时辰?一个月能休几天?”

王老篾匠似乎对他的谨慎和提问并不反感,反而觉得这少年有点头脑,不是一味傻干:“辰时初(早上7点)到酉时中(下午6点)。中午歇半个时辰吃饭。逢五、逢十(初五、初十、十五等)店里忙,不能休。平时若是没什么急活,一个月许你休两日,但要提前跟我说。”

工时很长,休息很少。但这已是底层学徒的常态。

朱福友不再犹豫,躬身道:“谢王老伯!小子愿意做!明天一定准时到!”

“嗯。”王老篾匠点点头,重新拿起篾刀,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去吧,明天来的时候,穿利索点,带个喝水碗。”

“是!”朱福友强压着激动,再次行礼,这才拉着同样一脸兴奋的陈丰兵退出了篾匠铺。

走到阳光下,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悦和希望。

“哥!你太厉害了!真的成了!”陈丰兵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朱福友也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胸口那股一直憋着的闷气都散了不少。虽然工钱微薄,工作辛苦,但这意味着他们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收入来源,还能省下一顿饭!

生活的画卷,似乎终于在他们面前,展开了一角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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