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木门在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中,终于被猛地撞开!碎木飞溅,七八条手持钢刀、铁尺、棍棒的凶悍身影如同恶狼般扑了进来,脸上带着狰狞的嗜血笑容。
“给脸不要脸!剁了他们!”为首一个刀疤脸厉声喝道,手中钢刀直劈向站在最前面的师父!
“镇远拳!迎敌!”师父须发皆张,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手中白蜡杆长棍如同毒龙出洞,精准地点向刀疤脸的手腕,试图格开这致命一刀。
但对方显然也是练家子,刀势一沉,变劈为削,直取师父中宫!同时,其他打手也嚎叫着冲向我们这群半大少年。
战斗瞬间爆发,或者说,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预演。
我们这群少年,虽然练过几年拳脚,但何曾经历过这等真刀真枪、以命相搏的场面?平日里学的招式在巨大的恐惧和生死压力下变得僵硬变形。很快,就有师兄惨叫着被铁尺砸中胳膊,倒地哀嚎。
三师兄怒吼着挥舞短棍冲上去,却被一个打手轻易避开,一脚踹在肚子上,疼得蜷缩在地。
绝望再次蔓延。
我被两个持棍的打手逼到墙角。他们脸上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容,棍棒带着风声狠狠砸下!
属于林小七的记忆带来的恐惧让我身体发僵,但更深层处,属于“顾徉”的那份在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狠厉,以及刚刚被点燃的、不愿再退的愤怒,猛地压过了恐惧!
“操你m!”
我发出一声自己都陌生的嘶吼,几乎是凭借本能,将手中那根沉重的顶门杠胡乱地抡了起来!没有章法,只有一股不要命的蛮横!
砰!
顶门杠撞开了砸向我的木棍,巨大的反震力让我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涌出,整条胳膊都酸麻不堪。
那两个打手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最瘦弱的小子居然敢还手,还这么大力气。
“小崽子找死!”一人怒骂着,再次挥棍砸来,速度更快,力量更猛!
躲不开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极其陌生、却又仿佛源自这具身体骨髓深处的**灼热洪流**,毫无征兆地从我小腹丹田处轰然爆发!如同沉睡的火山突然喷发!
这股力量狂暴而灼热,瞬间冲垮了疲惫和酸痛,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疯狂涌入我的双臂,涌入那根沉重的顶门杠!
我的眼睛瞬间充血变红,皮肤表面青筋暴起,甚至能听到自己体内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的、“噼里啪啦”如同炒豆般的**筋骨齐鸣**之声!
“滚开!!!”
我再次发出一声咆哮,这一次,声音却带上了某种低沉的、非人的嗡鸣!
手中那根原本沉重无比的顶门杠,此刻仿佛轻若无物!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那股爆炸性的力量,将顶门杠以一个极其别扭却又蕴含某种原始暴力美感的轨迹,猛地横扫而出!
呜——!
顶门杠带起的风声变得凄厉刺耳!
那两名打手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惊骇!
他们试图格挡的木棍在接触到顶门杠的瞬间,就如同枯枝般被轻易砸断!
然后——
砰!!!!
沉重的包铁顶门杠,结结实实地同时扫中了两人的胸膛!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地爆开!
两名打手连惨叫都没能完全发出,就像是被狂奔的蛮牛正面撞上,口中喷溅着鲜血和内脏碎片,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院墙上,软软滑落,眼看是活不成了!
整个院子,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正在厮杀的人,无论是郭爷的打手,还是师父和师兄弟们,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我,看向那两个瞬间毙命的打手,以及我手中那根还在微微震颤、沾满鲜血的顶门杠。
我……我杀的?
我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浑身滚烫,白色的蒸汽甚至从我的头顶和肩膀袅袅升起。那股突如其来的爆炸性力量正在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虚脱感,但方才那一刻,筋骨轰鸣、力量奔涌的感觉,却深深地烙印在我的感知里!
这……这不是普通的力气!这绝不是林小七该有的力量!甚至……这不像是我所知任何一个世界(现实或巫世界)的力量体系!
这是一种纯粹的、野蛮的、作用于肉身本身的恐怖伟力!
“筋……筋骨雷鸣?气血烘炉?!!”师父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如同看着一个怪物,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调,“你……你什么时候暗劲大成了?!不……不对!这力道……难道是……”
那个刀疤脸头目也回过神来,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和忌惮,他死死盯着我,缓缓摆出了一个起手式,周身气息也变得沉凝起来:“妈的……踢到铁板了?镇远镖局还藏着你这么个硬茬子?练的什么横练功夫?!”
他们都误会了!他们以为这是我(林小七)隐藏的实力!
只有我自己知道,刚才那股力量不属于自己,像是现实世界中的力量投射或者是被“激活”
沉重的顶门杠拄地,我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努力维持着凶狠的姿态,目光如同饿狼般扫视着剩下的打手。体内那股爆炸性的力量已然退潮,留下的是更加深刻的虚脱和肌肉撕裂般的剧痛,但我不能露出丝毫怯意。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与虎口渗出的鲜血混合,滴落在尘土里。
那刀疤脸头目眼神惊疑不定,在我和地上那两具迅速冰冷的尸体之间来回扫视。他混迹江湖多年,眼力毒辣,刚才我那一下爆发,力量刚猛无俦,绝非普通暗劲层次能够解释,倒更像是传说中某些横练功夫练到极高境界,或是服用了什么虎狼猛药才能带来的瞬间爆发。
但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极度危险且不可控。继续死磕下去,就算最后能拿下镇远镖局,自己这边也绝对要付出惨重代价,甚至可能把自己也折进去。为了郭爷的一桩地产买卖,不值当。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他赌不起。
刀疤脸脸色阴沉地变幻了几下,最终缓缓收起了架势,对着师父抱了抱拳,只是那动作显得僵硬无比:
“杨师傅,没想到你镇远镖局还藏着这么一张底牌。好,很好!今天算我们栽了!山不转水转,这笔账,郭爷会记下的!”
他撂下狠话,却明显色厉内荏。他一挥手,厉声道:“我们走!带上弟兄!”
剩下那几个打手如蒙大赦,连忙抬起同伴的尸体和那个被砸晕的壮汉,狼狈不堪地退出了镖局院子,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巷弄里。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死里逃生的感觉才如同潮水般涌上所有人心头。
哐当!
我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的顶门杠脱手落地,整个人也虚脱地向前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小七!”
“七师弟!”
师父和几位师兄连忙冲上来扶住我。
“小七,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师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一丝颤抖,他仔细检查着我的身体,尤其是那双还在微微颤抖、血肉模糊的手。
“没……没事,师父,就是脱力了……”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师兄弟们围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看英雄般的崇拜和不可思议。
“小七……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五师兄结结巴巴地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说我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林小七,刚才那是别的灵魂爆发了小宇宙?
师父却猛地瞪了五师兄一眼,沉声道:“都闭嘴!先扶小七进去休息!老五,去烧热水!老三,看看你大师兄怎么样!快!”
他显然看出了我的状态极差,也意识到了我身上发生的事情绝非寻常,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我扶进里屋,让我躺在大师兄旁边的铺位上。
一番忙乱之后,大师兄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似乎平稳了一些。其他师兄弟也都简单处理了伤口,院子里一片狼藉,但总算是暂时保住了。
师父让其他徒弟都去外间守着,独自一人坐在我的铺位前,昏黄的油灯映照着他复杂无比的脸庞。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小七,告诉师父,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一下……绝非普通的明劲暗劲,倒像是……像是古籍里记载的‘气血暴走’,‘神打上身’……你可是遇到了什么奇遇?或是……练了什么不该练的东西?”
他的眼神里有担忧,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希冀?
我知道瞒不过去,也无法解释魂穿之事,只能半真半假地顺着他的猜测,虚弱地说道:“师父……我……我也不知道。刚才看到他们要伤您,看到师兄们被打……我脑子一热,就感觉肚子里像有一团火炸开了……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想着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刻意表现出迷茫和后怕,这符合一个少年突然获得无法控制力量的反应。
师父听完,眼神更加明亮了。他猛地抓住我的手(避开了伤口),激动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天赋异禀!这是真正的天赋异禀啊!并非苦修而来,而是生死关头的大恐怖、大愤怒,引动了自身潜藏的先天气血!这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才有的征兆!我镇远拳一脉……复兴有望!复兴有望啊!”
他激动得几乎老泪纵横,仿佛看到了毕生追求的武学之光,在一个他几乎要放弃的徒弟身上绽放。
“师父……我……”我被他剧烈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师父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激动,脸色变得无比严肃和郑重:“小七,你听好。郭阎王今日虽退,但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觊觎这块地皮已久,下次再来,必定会请来更厉害的高手,甚至可能动用枪械!镖局……保不住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悲凉,但随即又变得无比坚定:“但我们镇远拳的根不能断!香火必须传承下去!”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摸索了半天,抠开一块松动的砖石,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物体。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东西,回到我面前,郑重地将其放在我手边。
“小七,这是我镇远拳一脉真正的核心传承,《镇远淬体诀》和《八极崩拳》的拳谱。还有为师这些年练拳的一些心得笔记。”师父的声音低沉而肃穆,“原本是想等你们几个师兄弟功夫再深一些,再择人相传……但现在,等不及了。”
他深深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托付的意味:“你天赋异禀,远超为师想象,是继承这门拳法的最佳人选!带着它,带着你的师兄弟们,今晚就走!离开津门,远远地走,找个地方躲起来,把功夫练好!将来……若有可能,重振我镇远拳的门楣!”
我看着那油布包,又看看师父那决绝而充满期望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我来到这个世界,本只是为了躲避下一次魂穿前的危机,却阴差阳错地卷入了另一场风波,甚至……被赋予了这样的重任。
《镇远淬体诀》?《八极崩拳》?这难道就是这个世界的超凡武道之路?
而我刚才爆发的那股力量,似乎与之隐隐呼应。
“师父……您不走吗?”我哑声问道。
师父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洒脱却又悲壮的笑容:“总得有人留下,应付郭阎王,给你们争取时间。放心吧,师父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撑一阵子。”
我知道,他这是存了死志,要为我们断后。
看着眼前这位老人,感受着手中那沉甸甸的、承载着一个门派希望的拳谱,再想到外间那些依赖着我的师兄弟们……
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压过了刚刚经历厮杀的恐惧和疲惫。
我不是一个人。我是林小七,我也是顾徉。我承载着两个人的命运,现在,又多了一份沉重的传承。
我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挣扎着坐起身,对着师父,重重地点了点头:
“师父,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镇远拳……就绝不了!”
这一刻,求生、愤怒、责任与对那未知武道之路的好奇,彻底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