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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死了吗?

这是意识从无边黑暗和撕裂痛楚中浮起的第一个念头。没有冰冷的实验室,没有能量武器的威胁,只有一种沉重的、遍布四肢百骸的酸痛,以及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

视线模糊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昏黄的油灯光晕,照亮了糊着旧报纸的木质房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劣质烟草、汗水和草药膏混合的复杂气味。耳边是压抑的咳嗽声和粗重的喘息,来自不远处的地铺。

我艰难地转动脖颈,发现自己也躺在一个简陋的通铺上,身上盖着一条硬邦邦、带着补丁的薄被。身体的感觉异常清晰——一种属于少年的、尚未完全长开的瘦削体格,但肌肉纤维里却蕴含着某种陌生的、经过锤炼的力量感,同时也充满了过度透支后的疲惫与损伤。

记忆碎片如同溪流般缓缓汇入……不是以往那种爆炸性的、无数人格的洪流,而是相对单一的、属于一个名叫林小七的少年的记忆。

民国?津门?镇远镖局(兼授拳)?我是这里最小的学徒?

记忆画面断续而清晰:苛刻但不算坏心眼的师父、沉默寡言护着师弟们的大师兄、还有几个一起挨揍一起偷懒的师兄……记忆里最多的就是日复一日的站桩、打熬力气、练习粗浅的拳脚,以及……近几日笼罩在整个镖局上下的巨大阴云和恐惧。

津门大豪“阎罗刀”郭爷看上了镖局这块地皮要扩建赌场,限期三日搬离,师父不肯低头,今日已是最后期限!白天郭爷手下的流氓已经来砸过一场,大师兄为护着他们这几个小的,被打成重伤,现在躺在里间气息奄奄。师父变卖了所有值钱东西想去疏通关系,却连门都进不去……

绝望。一种属于底层小人物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而我,林小七,是因为白天被打伤兼之气急攻心,才昏死过去的。

原来……我没死。只是又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个……依旧倒霉透顶的身份。

一股难以言喻的郁闷和无奈涌上心头。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不是被追杀就是身陷绝境?就不能让我穿成一个安安稳稳的富家少爷吗?

但奇怪的是,这次除了郁闷,还有一种……更加鲜活的情绪在波动。愤怒于郭爷的仗势欺人,焦急于大师兄的伤势,担心着师父和师兄弟们的未来。

那种在现实世界被无数记忆碎片和生死压力磨砺出的、近乎非人的绝对冷静,在这里,在这个少年相对单纯的身体和记忆里,似乎被冲淡了许多。我更像一个“人”了,会害怕,会愤怒,会因为无能为力而感到痛苦。

“小七?你醒了?”旁边一个同样鼻青脸肿的少年凑过来,是五师兄,“感觉咋样?吓死我们了!”

他的关心很真切。这种简单的人际羁绊,让我感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就在这时——

砰!砰!砰!

镖局那本就不是很结实的大门被人粗暴地砸响,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

“里面镇远镖局的瘪犊子听着!郭爷给的最后时限到了!是自个儿滚蛋,还是爷爷们‘请’你们出去?!”门外传来嚣张的吼声,夹杂着棍棒敲击门板的噪音和肆无忌惮的哄笑。

通铺上的少年们都吓得一骨碌爬了起来,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

里间的门帘被掀开,师父走了出来。他看起来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手里紧紧握着一根白蜡木的长棍。

“师父!”

“师父,他们又来了!”

少年们带着哭腔喊道。

师父目光扫过我们,在看到我醒来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决绝:“都待在屋里,不许出来!”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就要独自向外走去。

“师父!”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铺上跳下来,拦在他面前,“他们人多!您不能一个人去!”

我知道出去意味着什么。记忆里,郭爷手下养着真正的亡命徒,功夫狠辣,绝不是师父这样一个开镖局教庄稼把式的武师能对付的。

师父看着我了片刻,眼中似有欣慰,但更多的是苦涩:“小七,有些事,躲不过。镖局可以没,镇远拳的字号不能倒,更不能跪着死!你们还小,好好活着……”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明白。他要去赴死,以求或许能换来我们这些徒弟的一线生机。

看着师父花白的鬓角,看着里间大师兄微弱的呻吟,看着身边师兄弟们恐惧却又不忍的眼神……

那股属于林小七的、少年人的血性,混合着我内心深处那份被压抑已久、不愿再被动接受命运的不甘,猛地冲了上来。

冷静计算?最优解?在这个力量至上、强权即公理的世界,那些有什么用?!

我的目光猛地扫过墙角——那里堆放着练功用的石锁、沙袋,还有……一根师父平时不让我们碰的、包着铁皮的沉重顶门杠!

属于“顾徉”的、那些关于发力、关于人体脆弱点的零碎记忆(源自某个格斗家的短暂穿越),如同本能般在脑中闪过。

“师父!等等!”我吼了一声,在所有师兄弟惊愕的目光中,猛地冲过去,一把扛起了那根沉重的顶门杠!

好沉!这具身体本就受伤虚弱,但一股狠劲支撑着我。

我没有冲向大门,而是猛地转身,朝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的水缸冲去!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抡起顶门杠,狠狠砸向那口巨大的水缸!

“小七!你干什么!”师父惊怒道。

砰——哗啦!!

水缸应声而碎!冰冷的井水和碎瓷片四溅!

巨大的声响甚至盖过了门外的砸门声和叫骂,让外面陡然一静。

我拄着顶门杠,剧烈喘息着,对着门外嘶声大吼,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有些变形:

“外面的杂碎听着!镇远镖局就算只剩一口气,也不是你们能随便踩咕的!想进来?可以!从老子们的尸首上迈过去!爷们儿烂命一条,够本了就赚!看你们谁先来做这个垫背的!!”

我的举动和吼声,像一道闪电,劈入了死寂的绝望。

师兄弟们惊呆了,傻傻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这个平时最瘦弱、最胆小的林小七。

师父看着我,眼神剧烈变幻,从惊怒到错愕,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握着棍子的手,更紧了。

门外也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怒骂和砸门声,但似乎……夹杂了一丝迟疑?亡命徒也惜命,碰上一个敢玩命的愣头青,总会多掂量一下。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挡不住他们。

但我更知道,有些东西,比能不能挡住更重要。

我回头,看向师父和师兄弟们,咧开一个大概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师父……师兄……咱们镇远镖局,没有孬种。要死,也得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之后。

“他娘的!”一个平时最莽撞的三师兄猛地踹翻了旁边的板凳,抄起一根短棍,“小七说得对!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

“欺人太甚!”

少年人的血性终于被彻底点燃,恐惧被愤怒和一种悲壮的豪情取代。就连受伤不轻的几位师兄,也挣扎着爬起来,寻找着任何能当做武器的东西。

师父看着我们,看着这群半大的孩子,眼圈猛地红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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