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是被疼醒的。
不是灵山被六耳猕猴一棒刺穿心脏的剜心剧痛，也不是五行山下五百年风吹雨打的磨骨之疼，而是一种弥漫全身的、细碎又顽固的疼 —— 骨头缝里像塞了磨碎的石子，稍微动一下就咯吱响；胳膊上的肌肉酸得像被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烤过，连抬起来都费劲；最难受的是喉咙，干得像冒了烟，咽口唾沫都像吞了砂纸，刮得嗓子火辣辣地疼。
他想睁开眼睛，可眼皮重得像灌了铅，费了半天劲，才勉强掀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不是灵山雷音寺的金砖琉璃顶，不是五行山粗糙的岩石壁，也不是时空裂谷的无边黑暗，而是一片斑驳发黄的天花板，墙皮掉了好几块，露出里面灰扑扑的水泥，角落里还结着张蜘蛛网，一只肥硕的蜘蛛正慢悠悠地爬着，像是在巡视自己的 “领地”。
“这是…… 哪儿？”
意识像泡在水里的棉花，慢慢才沉回 “脑袋” 里。他想起了时空裂谷里被乱流撕扯的绝望，想起了小巷里那个浑身是伤的少年，想起了自己化作红光钻进少年眉心的瞬间 —— 原来，他真的活下来了，活在一个凡人的身体里。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触碰到的是一块硬邦邦、带着木纹的板子，粗糙得硌手，还沾着点灰尘的味道。这是 “床板”，林辰记忆里的东西突然冒了出来。这种 “有身体” 的感觉很陌生，自从被如来那道金光打散元神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 “触碰到实物” 的踏实感了，哪怕这身体弱得像根随时会断的芦苇。
想坐起来，可刚一用力，腰腹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 “嘶” 地倒吸一口凉气，又重重摔回床上。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尤其是胸口，像是被人用闷棍狠狠砸过，一喘气就闷疼，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 那是一双少年人的手，骨节分明，却细瘦得能看清青色的血管，皮肤是健康的麦黄色，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泥土（大概是昨天被小混混推倒时蹭的），指腹上有几块浅浅的茧子（林辰搬砖留下的）。
这双手，别说握金箍棒了，就算拿根像样的木棍都费劲。和他当年那双能捏碎龙宫定海神针、能撕烂妖魔鬼怪的 “猴手” 比，简直就是刚出生的幼崽爪子。
“俺老孙…… 竟沦落到这步田地？” 悟空心里五味杂陈。有庆幸，至少元神没散，还能喘口气；有不甘，他曾是大闹天宫、让十万天兵闻风丧胆的齐天大圣，现在却困在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凡人壳子里；还有点荒诞，他试着弯了弯手指，看着这双 “陌生的手”，突然想起当年在花果山，猴孙们总说他的手能劈山裂石，可现在，这双手连拧开个瓶盖（他还不知道那是瓶盖）都未必行。
挣扎了足足三分钟，他才靠着床头的破枕头勉强坐直。环顾四周，这房间小得可怜，大概只有灵山雷音寺一个角落那么大，墙是灰黑色的，还潮乎乎的，靠近窗户的地方能看到一片霉斑。除了他躺着的这张缺了个床腿、用砖头垫着的木板床，就只有一张掉漆的书桌和一把三条腿的椅子 —— 椅子腿还用绳子绑着，一看就是修过好几次的。
书桌上摆着个 “铁盒子”，上面有个弯曲的 “小棍子”，林辰的记忆告诉他这是 “台灯”；旁边放着三个空的 “塑料瓶”，瓶身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字，是 “矿泉水瓶”；最显眼的是墙上贴着的一张泛黄海报，上面是个穿红色运动服的男人，手里抱着个圆滚滚的 “橙色疙瘩”，笑得露出两排白牙。
悟空盯着海报皱了半天眉：“这红衣服汉子是何人？手里抱的是啥法器？笑得这么傻，难道是这凡间的‘喜乐神’？” 他试着调动点元神残息 “探查” 一下海报，结果刚凝神，太阳穴就突突地疼，眼前还黑了一下，吓得他赶紧停了 —— 这身体太弱，连这点小动作都扛不住。
他又看向书桌抽屉，拉开一看，里面乱得像被翻过的水帘洞：几张皱巴巴的纸巾，半块啃剩的面包（硬得像石头），一支没墨的笔，还有一本封面写着 “高一（3）班林辰” 的练习册。翻开练习册，里面是密密麻麻的 “符号”，有的像歪歪扭扭的蝌蚪，有的像交叉的棍子，悟空看了半天，只觉得头晕：“这是啥咒语？比太上老君的炼丹配方还难懂，凡间的修行这么复杂？”
突然，肚子 “咕咕” 叫了起来，声音还挺大，在安静的小房间里格外明显。悟空愣了一下，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 他是灵明石猴，餐风饮露就能活，就算取经路上吃凡人的饭菜，也只是图个新鲜，从没有过 “饿” 的滋味。可现在，这具身体的胃里像有只小猴子在翻跟头，空得发慌，还隐隐作痛。
“饿……”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林辰的记忆又冒了出来：昨天被小混混抢了钱，本来想买 “数理化入门” 的，结果不仅书没买成，连中午吃的面包都被抢走了，到现在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真是个苦命的娃。” 悟空叹了口气，心里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多了点同情。他试着调动仙力，想看看能不能用仙力 “辟谷”，或者至少缓解一下饥饿。可凝神半天，丹田的位置空荡荡的，别说仙力了，连一丝灵气都没有 —— 只有一缕微弱的、带着金色的 “元神残息”，像风中摇曳的火种，藏在这具身体的 “识海” 里。那是他作为灵明石猴的根本，也是他能附身的关键，要是这点残息也灭了，他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仙力没了，火眼金睛没了，七十二变也没了……” 悟空心里一沉，突然觉得有点慌。他试着想变个 “分身” 出来看看，结果刚一动念头，就觉得脑袋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疼得他眼前发黑，胸口一阵翻涌，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哇 ——”
一口鲜红的血吐在了床单上，像一朵绽开的红梅。那血是温热的，带着铁锈味，和他当年在花果山受伤流的 “猴血” 完全不一样 —— 猴血更浓，还带着点金石气，可这凡人的血，又淡又腥，像掺了水的颜料。
“咳…… 咳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每咳一下，胸口的疼就加剧一分，眼泪都快咳出来了。林辰的残留意识在识海里小声抱怨：“别…… 别折腾了，疼……”
悟空这才明白，他的元神太 “霸道” 了。这具身体本就虚弱，还受了伤，根本承受不住他元神的 “威压”—— 哪怕只是稍微动一下念头，都会对这具身体造成负担。就像把一块烧红的铁块塞进了豆腐里，豆腐没碎就不错了。
“弱躯难承猴王威，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悟空苦笑着，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他想起当年在天庭，一根金箍棒横扫千军，十万天兵都拦不住他；想起取经路上，白骨精、红孩儿、牛魔王，再厉害的妖怪他都能一战；可现在，他连一个凡人的身体都驾驭不了，连一口血都止不住 —— 这种落差，比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还让他难受。
他靠在床头，喘了好一会儿气，才慢慢缓过来。这时，一段段更清晰的记忆碎片涌进了识海，像是在放 “凡间小电影”：
—— 六岁的林辰，坐在孤儿院的铁门口，手里攥着个掉了轮子的玩具车，眼巴巴地看着大门。院长奶奶走过来摸他的头：“辰辰，别等了，你爸妈不会来了。” 林辰却摇摇头，把玩具车抱在怀里：“他们会来的，说好了要带辰辰去买糖的。” 那天，他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人，最后是抱着玩具车在门口睡着了。
—— 十五岁的林辰，在工地上搬砖。六月的太阳像火球，晒得他后背脱皮，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滚烫的砖头上，“滋” 地一声就没了。工头催得紧，他不敢停，只能咬着牙搬，每搬一块砖，胳膊都在抖。晚上领了五十块钱，他小心翼翼地把钱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 那是他攒的 “学费”，他想考大学，想离开孤儿院，想找个能安身的地方。
—— 昨天下午，林辰攥着攒了三个月的两百块钱，兴冲冲地去书店。那本 “数理化入门” 他看了好久，店员说再不来买就卖完了。可走到半路，被三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拦住了。“小子，有钱吗？交出来！” 为首的混混推了他一把，他没站稳，摔在地上，钱掉了出来。混混们抢了钱，还踢了他好几脚，骂他 “穷鬼”“没人要的野种”。他挣扎着爬起来，想把钱抢回来，结果又被揍了一顿，最后晕晕乎乎地爬到小巷里，想喘口气，结果就没了意识 —— 再醒来，身体里就换成了 “孙悟空”。
这些记忆碎片很零碎，却很真实，带着林辰的喜怒哀乐：有等待父母的孤独，有搬砖时的辛苦，有想买书的期待，还有被欺负后的委屈和不甘。悟空看着这些记忆，心里突然软了一下 —— 这个叫林辰的少年，和他其实有点像。
他没有家人，悟空也没有了花果山的猴孙；他想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悟空也想靠自己的力量复仇；他被人欺负，悟空也被如来欺骗、被六耳猕猴背叛。只不过，林辰的反抗很微弱，只能默默攒钱、默默忍耐；而悟空的反抗，是大闹天宫、是踏平妖洞。
“原来这凡间的娃，也有这么多苦。” 悟空轻声说，识海里的林辰像是听到了，小声回应：“他们…… 他们抢了我的钱，还打我……”
“俺知道。” 悟空安抚道，“放心，俺老孙帮你讨回来。那些小混混，还有抢你钱的，俺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辰的意识沉默了一会儿，又小声问：“你…… 你真的是孙悟空吗？就是会七十二变的那个？”
悟空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娃还知道自己。他挺了挺腰（虽然疼得龇牙咧嘴），故作威风地说：“那可不！俺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当年俺……”
话还没说完，肚子又 “咕咕” 叫了起来，打断了他的 “威风史”。林辰的意识忍不住笑了：“你…… 你饿了。”
悟空脸一红，有点尴尬：“咳…… 这具身体饿了，跟俺老孙没关系。” 他扶着床头，慢慢站起来 —— 这次不敢再调动元神，只用自己的 “意志” 控制身体。脚刚落地，就一阵发软，差点摔个狗吃屎，他赶紧扶住书桌，才勉强站稳。
书桌上放着一面小小的圆镜子，大概巴掌大，边框都掉漆了。悟空拿起镜子，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镜子里映出一张少年的脸：十六七岁的年纪，身高大概一米六，比他当年的身高（接近两米）矮了一大截；头发有点乱，像鸡窝，额头上还有一块淤青，是昨天被小混混打的；眼睛是黑色的，很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倔强；嘴唇有点干，嘴角还有点血迹 —— 这就是林辰的样子，也是他现在的样子。
“这…… 这就是俺现在的模样？” 悟空盯着镜子里的人，有点不敢相信。他记得自己当年的样子：毛脸雷公嘴，火眼金睛，身高八尺，穿锁子黄金甲，戴凤翅紫金冠，踩藕丝步云履，多威风！可现在，镜子里的人，瘦瘦弱弱，还带着伤，活像个刚被欺负过的小可怜，别说 “齐天大圣” 了，连 “猴子” 都不像。
他试着对着镜子做了个 “龇牙咧嘴” 的表情 —— 当年这表情能吓退天兵，可现在，镜子里的少年只是皱着眉，露出两颗小虎牙，不仅不吓人，还有点可爱。
“完了，俺老孙的威风全没了。” 悟空哀嚎一声，把镜子扣在了桌子上。林辰的意识又笑了：“你…… 你别这样，会吓到人的。”
“吓到人？俺当年吓的是天兵天将！” 悟空不服气，可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就是个凡人少年，再怎么龇牙咧嘴，也只能吓到小朋友，心里又有点泄气。
可很快，他又握紧了拳头。
弱又怎么样？没有仙力又怎么样？他当年在花果山，只是一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石猴，没有七十二变，没有金箍棒，连说话都不利索，不也一步步练出了本事，闯龙宫、闹地府、上天庭，成了齐天大圣？这个叫林辰的少年，虽然弱，却没有放弃 —— 哪怕被欺负，哪怕没钱吃饭，还在想着攒钱买书记，想考大学改变命运。他为什么不能像这个少年一样，从 “弱” 开始，一点点变强？
这个世界有能跑的 “铁盒子”（汽车），有能飞的 “铁鸟”（飞机），有能发光的 “小方块”（手机），还有比仙佛法器还神奇的 “铁壶”（电水壶）—— 这些东西，当年在三界连想都不敢想。既然凡人能造出这些，那这个世界一定有 “力量”—— 不是仙力，不是妖力，而是凡人的智慧和技术。或许，这些 “力量”，就是他能用来复仇的 “金箍棒”；或许，这个世界的 “知识”，就是他能用来掀翻灵山、踏平天庭的 “七十二变”。
“林辰，” 悟空对着空气说，其实是在跟识海里的少年对话，“你的身体，俺暂时借了。你的委屈，你的不甘，俺帮你讨回来。那些抢你钱的小混混，那些欺负你的人，俺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俺的仇 —— 如来，诸佛，俺也会靠这个世界的力量，一点点报回来。”
识海里的林辰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谢谢你。”
悟空刚想再说点什么，门外突然传来 “砰砰砰” 的敲门声，力道大得像要把门砸破。紧接着，一个粗鲁的大嗓门响了起来：“林辰！开门！赶紧开门！你他妈要是再不开门，老子就踹门了！”
悟空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林辰的记忆立刻冒了出来：这是房东，姓王，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满脸横肉，还喜欢喝酒，平时就对林辰很凶，因为林辰是孤儿，没靠山，经常故意涨房租，或者催租时动手动脚。这次，林辰已经欠了一个月的房租了，王房东肯定是来催债的。
“妈的，又是这个老王八。” 悟空心里骂了一句，扶着墙，慢慢走到门口。他现在身体很弱，别说打架了，就算被推一下都可能摔倒。可他不能退缩 —— 他是孙悟空，就算现在是个凡人少年，也不能被人随便欺负。
他打开门，门外站着个身高一米八的中年男人，穿着件油腻的背心，肚子圆滚滚的，像个皮球，手里拿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房租记录本），嘴里还叼着根烟，看到悟空（林辰），眼睛一瞪，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脚碾了碾：“林辰！你他妈终于开门了！老子敲了半天门，你聋了？房租呢？赶紧交！这个月都快过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悟空看着这个王房东，没有像林辰平时那样害怕得往后缩，而是抬起头，盯着王房东的眼睛 —— 虽然身高差了一截，可他的眼神里带着属于 “孙悟空” 的桀骜，一点都不怯场。
“钱，俺会给你。” 他的声音有点虚弱，毕竟身体还没恢复，可语气很坚定，“但不是现在 —— 给俺三天时间，三天后，俺一定把房租交上。”
王房东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平时唯唯诺诺的林辰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上下打量了悟空一番，看到他额头上的淤青，还有嘴角的血迹，以为他是被打傻了，冷笑一声：“三天？林辰，你他妈拿什么给我？你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除了去工地上搬砖，还能干嘛？一天搬砖能挣几个钱？老子告诉你，最多两天！两天后你再交不上，就给我滚蛋！这屋子有的是人租！”
说完，他还故意推了悟空一把。悟空的身体本来就弱，被这么一推，直接往后倒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咚” 的一声，后脑勺都麻了，胸口更是疼得像要炸开，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王房东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骂骂咧咧地走了：“真是个废物！连站都站不稳，还敢跟老子讨价还价！两天后要是交不上钱，看老子不把你东西扔出去！”
门被 “砰” 地一声关上，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悟空扶着墙，慢慢站直身体，后脑勺还在疼，胸口也闷得慌，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坚定。
“废物？” 他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等着吧。不管是你这个老王八，还是那些小混混，还是远在三界的如来、诸佛…… 你们眼里的‘废物’，总有一天，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他走到窗户边，推开那扇掉漆的木窗。外面的 “钢铁森林” 一下子映入眼帘：马路上，“铁盒子”（汽车）来来往往，有的快有的慢，还时不时发出 “滴滴” 的鸣响；远处的 “钢铁柱子”（高楼）上，“会动的画”（电子屏）在闪烁，上面有各种各样的人在动，还能听到隐约的音乐声；天空中，偶尔有 “铁鸟”（飞机）掠过，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比天庭的仙鹤飞得还快。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暖。林辰的记忆告诉他，这是 “上午的太阳”，是一天里最有活力的时候。
悟空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带着一股淡淡的 “汽油味” 和 “食物的香味”（隔壁早餐店飘来的）。这味道和灵山的檀香、天庭的仙气完全不一样，却很真实，带着一股 “烟火气”—— 那是凡人努力活着的味道。
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养好这具身体，然后想办法赚钱交房租。不然别说复仇了，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其次，是要了解这个世界 —— 比如那些 “铁盒子” 是怎么造的，“铁鸟” 是怎么飞的，还有那些 “符号”（文字）是什么意思。只有学会了这些，他才能找到变强的方法。
“先找吃的。” 悟空摸了摸肚子，胃又开始叫了。他在房间里翻了翻，终于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半块硬面包 —— 还是林辰三天前买的，已经硬得像石头了。他试着咬了一口，差点把牙崩掉，赶紧吐了出来。
“这玩意儿能吃？” 悟空皱着眉，林辰的意识小声说：“要…… 要泡水…… 不然咬不动。”
悟空点点头，拿着面包走到水龙头边。他拧开水龙头，清水 “哗哗” 地流出来，他愣了一下 —— 这 “凡间的水” 怎么这么方便？打开就能用，比花果山的泉水还方便，还不用怕被妖怪下毒。
他接了碗水，把面包泡在里面。等面包软了点，他才慢慢吃了起来。虽然没什么味道，还有点噎人，可至少能填肚子。吃着吃着，他突然想起当年在取经路上，八戒总抢他的馒头，沙僧总默默给他递水，师父总念叨 “出家人要慈悲为怀”—— 那时候虽然辛苦，可身边还有师弟和师父，不像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困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
“俺老孙一定会回去的。” 他咬了一口泡软的面包，心里默念，“等俺变强了，就回去找八戒和沙僧，问问他们当年灵山之后怎么样了。还要找如来算账，找六耳猕猴报仇，为花果山的猴孙们报仇！”
吃完面包，他感觉稍微有力气了点。他又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腿，虽然还是疼，可比之前好多了。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 “数理化入门”—— 林辰最想买的书，可惜没买到。他翻开书，里面全是 “符号” 和 “图画”，有的像直线，有的像曲线，还有的像数字。
“这到底是啥？” 悟空皱着眉，林辰的意识小声解释：“这是…… 数学和物理…… 还有化学…… 是用来算东西的，还有做实验的。”
“算东西？做实验？” 悟空有点懵，“比算‘筋斗云翻多少里’还难吗？”
林辰的意识笑了：“比那个难…… 要学很久。”
“那俺就学。” 悟空把书合上，放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俺老孙当年学七十二变，用了三年；学筋斗云，用了七天。这点‘凡间学问’，俺还不信学不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 “咚咚咚” 的敲门声，比刚才王房东的敲门声轻多了，还带着点犹豫。悟空愣了一下，林辰的记忆告诉他，这可能是 “陈雅”—— 就是昨天在集市上帮他付钱的那个女孩，也是他的同班同学。
“谁啊？” 悟空问道，声音还是有点虚弱。
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林辰？是我，陈雅。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啊？王老师问你了，我跟老师说你不舒服，给你请了假。你还好吗？”
悟空心里一暖 —— 没想到这凡间还有这么好的人。他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外站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扎着马尾辫，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个粉色的书包，还有一个保温桶。看到悟空，陈雅赶紧问：“林辰，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还在不舒服吗？我妈煮了粥，我给你带了点，你趁热吃吧。”
说着，她把保温桶递给悟空。保温桶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小兔子的图案，很可爱。悟空接过保温桶，感觉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 ——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
“谢谢你。” 悟空有点不好意思，他还不太习惯跟凡人这么 “亲近”。
陈雅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谢什么呀，我们是同学嘛。对了，你昨天在集市上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看你跟那个阿姨还有城管同志好像有点误会。”
悟空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 总不能说自己是孙悟空，听不懂凡间的话吧？他想了想，编了个瞎话：“俺…… 俺昨天有点晕，没听清他们说什么，所以闹了点误会。谢谢你帮俺付钱。”
“没事就好。” 陈雅没多想，又叮嘱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多休息，作业我帮你抄好了，明天带给你。还有，王老师说你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别硬撑着。”
“医院？那是什么地方？” 悟空问道，他没听过这个词。
陈雅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解释：“医院就是看病的地方啊，要是身体不舒服，去医院让医生看看，就能好得快一点。你不会连医院都不知道吧？”
“俺…… 俺知道，就是忘了。” 悟空有点尴尬，赶紧转移话题，“俺会注意的，谢谢你啊。”
陈雅又跟他说了几句话，叮嘱他好好休息，然后才走了。悟空关上门，打开保温桶 —— 里面是小米粥，还冒着热气，闻起来很香。他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小米粥熬得很烂，还带着点甜味，比刚才的硬面包好吃多了。
“这凡间的粥，还挺好吃。” 悟空一边吃，一边说。林辰的意识在识海里小声说：“陈雅…… 人很好，她经常帮我。”
“俺看出来了。” 悟空点点头，“以后俺会好好跟她相处的，不会让她受欺负。”
吃完粥，他感觉有力气多了。他把保温桶洗干净，放在书桌上 —— 打算明天还给陈雅。然后，他开始在房间里 “探索”：
他看到了墙角的 “电风扇”，试着按了一下开关，电风扇 “呼呼” 地转了起来，吹得他头发都飘了起来。悟空吓了一跳，赶紧把开关关上，心里嘀咕：“这玩意儿怎么会自己转？难道是个‘风妖’？不过还挺凉快的。”
他又看到了书桌上的 “台灯”，按了一下开关，台灯亮了起来，发出温暖的光。悟空眼睛一亮：“这是‘照明法器’！比俺老孙的火眼金睛还方便，不用消耗仙力！” 他试着把台灯拿起来，想看看里面有没有 “法术”，结果不小心碰到了电线，手被电了一下，麻得他赶紧把台灯放下。
“哎哟！这玩意儿还会咬人！” 悟空揉了揉手，心里有点后怕，“凡间的‘法器’真危险，比妖怪的法术还厉害。”
林辰的意识在识海里笑了：“那是…… 那是电，不能碰的，会电死人的。”
“电？那是什么东西？” 悟空问道，他对这个世界的 “力量” 越来越好奇了。
林辰的意识解释道：“电就是…… 就是能让灯亮、让风扇转的东西，很厉害，但是不能随便碰。”
“原来如此。” 悟空点点头，“这电，比俺老孙的仙力还厉害吗？”
林辰的意识想了想，说：“不一样…… 电能让很多东西动起来，比如火车、飞机，还有手机、电脑。但是电不能像仙力那样打人，也不能让人飞。”
“火车？电脑？” 悟空又听到了新的词，“这些都是啥？”
林辰的意识耐心地解释：“火车就是很长的铁盒子，能拉很多人，跑得很快；电脑就是一个大一点的铁盒子，能看东西、能写字，还能玩游戏。”
悟空听得眼睛都亮了：“这么厉害？俺以后一定要见识见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悟空一直在 “探索” 这个小房间，还从林辰的记忆里 “学习” 凡间的知识：他知道了 “手机” 是能打电话、能看东西的 “小方块”，林辰的手机在昨天被小混混抢走了；他知道了 “钱” 是凡间用来 “交换东西” 的，没有钱就买不到吃的、住的；他还知道了 “学校” 是用来学习知识的地方，每天都要去，还要交作业、考试。
“这个世界，还挺复杂的。” 悟空叹了口气，“比取经还复杂。取经只要打怪就行了，可这个世界，还要赚钱、学习、交房租……”
林辰的意识小声说：“其实…… 也不难，习惯了就好。”
“俺会习惯的。” 悟空坚定地说，“俺老孙什么苦没吃过？五行山下五百年都过来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他走到窗户边，又看向外面的 “钢铁森林”。马路上的 “铁盒子” 还在跑，“铁鸟” 还在天上飞，远处的 “会动的画” 还在亮。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很温暖。
他知道，他的复仇之路还很长，很难。他现在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凡人少年，没有仙力，没有金箍棒，甚至连这个世界的规则都不懂。可他不害怕，也不退缩。
因为他是孙悟空，是那个从石头里蹦出来、敢大闹天宫、敢反抗神佛的齐天大圣。就算现在困在凡人的身体里，就算现在身处陌生的世界，他的骨子里，依然是那个不服输、不放弃的猴王。
“如来，诸佛，你们等着。” 悟空看着远方，心里默念，“俺老孙现在虽然弱，可俺会一点点变强。这个世界的知识，这个世界的力量，会成为俺的武器。总有一天，俺会带着这个世界的‘火’，回到三界，烧了你的灵山，拆了你的天庭，让你们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窗外的风，带着这个世界特有的 “烟火气”，吹在他的脸上。这风里没有灵山的檀香，没有天庭的仙气，却带着一股 “生机”—— 那是凡人努力活着、努力改变命运的生机。
悟空深吸一口气，把这股风吸进肺里。他知道，他的复仇之路，从这一刻，从这个叫 “林辰” 的身体里，从这个满是钢铁和烟火气的世界里，正式开始了。
他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因为他是孙悟空，是永远不会认输的齐天大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