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落被一抹刺眼的阳光晃醒,她条件反射,纵身从床上跳下来,把窗帘的最后一丝缝隙拉上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温落开始排斥光明了。
以前,她的未来是从光明走向光明。
可现在,她的世界早就是一条道路走到黑,哪里还有什么光明可言。
她也没心思睡回笼觉了,瞄了一眼墙上挂的时钟,现在六点半。
她坐在床上,眼睛睁着,一直盯着白色单调的墙体看。
她就这样在床上坐了半个小时。
坐到了七点,电话响起,她才慢腾腾从床上起来,随意洗漱后,从衣柜里挑了一件灰色的大衣。
现在已经是初秋时节,虽然今天有太阳,可总让人感觉,太阳照在身上冷冷的。
一直到7:10分,客厅的开门声响起。
沈砚辞从门外进来,看了一眼,她在沙发上坐着,小脸惨白,面无表情在啃一个红糖馒头。
一道成熟的男声唤了她一声:“温落,”
温落不咸不淡咬了一口红糖馒头,抬眸轻描淡写瞥了他一眼。
察觉到她的反应,沈砚辞眉头不由得皱了皱,语气无奈:“那个红糖馒头,我记得是你前天就放冰箱的,冻那么久了,不能吃了。”
温落下意识戒备了:“还能吃。”
沈砚辞思忖了几秒,很冷静道:“温落,吃了对身体不好。”
温落依旧不为所动。
沈砚辞去抢她手里啃掉一半的红糖馒头,嗓音沙哑:“温落,我不许你吃了!”
沈砚辞一把夺过红糖馒头,正准备往垃圾桶扔,温落眼眶有些红,突然说道:“沈砚辞,你还记不记得,刚毕业的时候,我们为了省钱,经常买馒头冻在冰箱当早餐?”
沈砚辞的动作在半空中停顿,突然攥紧了那个红糖馒头。
那段日子,是他们最艰难的时候。
温落从北京毕业,沈砚辞也陪她从北京考到蓉城读研,两人一起租房,沈砚辞每天上学早出晚归,而温落也一直面临就业难题,焦虑不安。
两人生活一直很拮据,沈砚辞每天早出晚归,在学校做了两份兼职。
温落每天接点临时摄影的兼职,除掉房租水电,还有生活必要的开支,加上温落勤俭节约,经常定点去买馒头当早餐,勉强生活还可以度日。
虽然日子过得很拮据,可两人在一起也算幸福,温落一直很乐观,为了逗沈砚辞开心,她笑嘻嘻地说:“沈大律师,苟富贵,勿相忘。以后,记得带我吃好吃的,我要吃山珍海味!”
那时候,沈砚辞打心底里心疼她,从心里暗暗发誓,他以后一定会给她幸福。
手里的馒头突然变得沉甸甸的,他的情绪缓和了,声音依旧很严肃:“温落,我以前答应过你,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可是,沈砚辞,我跟你已经不是恋爱关系了!”
温落的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温落!”沈砚辞的声音严肃,“我会好好照顾你,这是我的义务和责任。”
温落索性破罐子破摔,歇斯底里地大喊道:“狗屁的义务和责任!沈砚辞,我告诉你,我跟你早就分手了,你尽哪门子的责任和义务?”
“你大可不必为了良心上的安慰,来可怜我!我跟你,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桥归桥路归路,就算我哪一天死了,也绝和你沈砚辞没有任何关系!”
沈砚辞的手指颤抖,“温落,你不要这样……”
温落沉默,她知道他一向心软,可是一想到他为了求得心理安慰,竟然在两个女人之间辗转,她的心就像在滴血。
她以前就是喜欢他的负责任和不爱变通,可现在她却讨厌透了他这副模样。
温落只要想到,另外一个女人早上刚刚跟他亲密告别,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会早点回来,在家等我”,温落心脏就疼得一抽一抽的。
沈砚辞看她沉默,也面无表情跟她一块儿沉默。
过了几分钟。
“沈砚辞。”她终于恢复了冷静,出声道:“抱歉,我刚刚情绪不稳定。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作为一名前男友,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我向你保证,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以后不必花心思和时间在我身上了。”
温落调整了坐姿,继续说道:“今天,就当我们之间正式好好作个道别。温落十年前就死了,我不想打乱你现有的生活节奏,最后,我祝你幸福。”
温落垂眸,低声道,“以后,你好好生活。”
沈砚辞神色复杂看向她,她生机勃勃的脸,变得憔悴无比,死寂的灰色大衣包裹着她。
温落起身,往外走去:“今天下午,我会叫换锁师傅过来换锁,以后你就别来了。”
他似乎看到,记忆中五彩斑斓的明媚女孩子,走远了。
他伸出手,试图去抓住那道身影,却什么也抓不住。
温落最终打车去了律所,今天早上打车不好打,这个点是上班高峰期。
不过好在她赶在打卡的前三分钟到了公司大楼下。她远远就看见了周清礼,她故意放快了脚步。
“温落!”身后有一道成熟的男声喊她。
温落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温落,等等!”周清礼追了过来。
温落只好放慢了脚步,毕恭毕敬道:“周总,您早。”
“我刚刚叫你,你怎么不理人?”周清礼皱着眉头。
温落低着脑袋,唯唯诺诺道:“我没听见您叫我。”
周清礼毫不客气拆穿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假装没听见?”
“没有,我刚刚着急去打卡,所以没注意。”
周清礼看了她一眼,这姑娘今天给人的感觉不太对劲,以前她虽然大多数时候沉默寡言,但脸上总是笑嘻嘻的。
周清礼也没多问,只说:“行吧。你跟我一起上去吧,今天不用打卡了,这一次就不算你迟到了。”
温落跟在他身后,殷勤道了一句谢:“谢谢周总。”
两人一起上了楼,周清礼给打考勤的人说了,陈静知道后,也没为难温落。
温落检查了一遍昨天提前剪好的视频,朝陈静的办公室走去,敲了敲门。
听到里面陈静的声音,她才走了进去。
一道灼热的目光盯了过来,温落巧妙避开了沈砚辞询视的目光,径直朝陈静走过去:“部长,这是今天上午要发的视频,您看看我这个封面需不需要修改?”
陈静坐在老板椅上转了转,目光打量了一眼沈砚辞,语气温和道:“好的,我今天早上已经提前看过了哦,没什么问题,你再检查一下细节,如果没有错误,你就发出去吧,我跟沈律师说完事情,我等会儿审核。”
“好的,谢谢部长。”温落很识趣出去了。
一直到温落身影消失在办公室,沈砚辞的目光才收回来。
陈静高跟鞋在地上悠闲转了转,桃花眼肆无忌惮盯着沈砚辞,“沈律师,我以前不知道,您跟温落竟然是大学校友。温落长得太年轻了,跟她的法律年龄不符,我还以为她对您不怀好意,年纪轻轻不学好想走捷径,所以之前对她有点小小的误会。”
沈砚辞目光淡淡的,瞥了陈静一眼。
陈静立马解释道:“那是之前,我现在跟她误会已经完全解除了。”
陈静说完,眨巴着眼睛,花痴盯着沈砚辞的脸看。
沈砚辞皱了皱眉,突然起身道:“方案就参照这样吧,有变动你去跟周清礼谈。”
陈静殷勤笑道:“好,如果有变动,我给您发信息”,然后顺势掏出了手机,“沈律师,我想加一下您的微信号,这样我也好方便告知您后续。”
她之前已经两次在大群里主动加过他的微信号,不过一直他一直没有通过好友验证。
沈砚辞冷淡看了她一眼:“不用麻烦了,你有事给我发邮件就行。”
陈静脸色僵硬,尴尬笑道:“好的,邮件沟通也行的。”
沈砚辞从陈静的办公室出来,面无表情扫了一眼外面大堂工位上的那个灰色身影一眼,温落抬眸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急忙低下了眼睑,避开了那道冰冷的眸子。
陈静这时候走了过来,拿着平板,对温落敷衍了一句:“我刚刚又仔细看了看,中间办公室板块介绍部分,你再重新找画面,我觉得画面不太好,我不喜欢。”
“好的”,温落打开了剪辑软件,开始任劳任怨修改。
她在一旁默默修改,陈静坐在一旁,一边喝冰美式,一边和其他人唠嗑,正聊得热火朝天。
有人问陈静:“静静,你今年好像20岁了吧?”
陈静不急不缓放下咖啡杯,娇俏捂嘴笑了笑:“祈大律师,我哪这么年轻,我都24了,早就不能跟那些年轻小姑娘比了。”
祈文笑了笑:“你这话说的,咱们律所放眼望去,就数你最年轻漂亮,高学历,上海户口的独生女,咱们律所可就你一位了,你啊,前途无量,就等着周总重用你。”
陈静笑得合不拢嘴:“您过奖了,我呀,只求本本分分干好手头上的工作,上司能不能重用我,那是上司的事情。”
祈文又打趣道:“你还没男朋友吧?你要不看看,咱们律所,有没有入你眼的?”
陈静优雅抿了一口咖啡,娇羞道:“咱们律所人才济济的,大家都很优秀。”
祈文转动手上的签字笔,笑嘻嘻道:“静静,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陈静敛了笑容,眼前的祈文今年30了,一口大龅牙,长得偏丑,身高还不到1米7,要不是听说这个恶臭男家世背景不错,她是真不想搭理。
陈静面上有些嫌弃,嘴上却说道:“祈律师条件当然很不错。”
祈文继续转动笔,调侃道:“静静,你不会没看上我吧?”
陈静忍着不适,瞥了眼前下巴上还冒痘的男人一眼,“哪能啊,你这话说的,祈大律师可是潜力股。我呀,现在还不准备谈恋爱,我还是想趁着年轻,做出一番事业来。”
祈文可惜道:“那就很遗憾了,我家里催得紧,今年就必须结婚。”
陈静放声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你这么着急,这不有现成的嘛。咱们律所,温落也不错啊。”
原本正在工位上改视频的温落,突然听到陈静提到她,很迷糊抬眸看了一眼,不过她没听清楚对方在谈论她什么。
陈静说:“你别嫌弃人家35岁,她长得显年轻,水灵灵的,根本看不出来有35岁了。”
祈文一听,有些震惊:“什么!温落,有35了?”
陈静笑了笑:“她不显老,你带出去,别人也看不出来她比你大。再说了,现在不是很流行姐弟恋嘛?”
祈文不可置信打量了几下温落,看上去确实水灵灵,长得也有几分姿色,他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道:“那就靠你从中牵线了。”
陈静听懂了他的暗示,笑了笑:“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办妥。”
晚上温落下班回家,掏出钥匙却发现,门锁转不动了。
她才反应过来,今天下午已经请了换锁师傅把锁换了。她掏出手机,找出了换锁师傅的电话号码,正想拨打电话,突然发现手机已经欠费了。
温落充了话费后,打电话给白天的换锁师傅后。她蹲在地上等他过来送钥匙,傍晚有点凉,不禁裹紧了大衣。
半个小时后,换锁师傅终于着急忙慌的出现在楼道,拿出一圈钥匙递给她:“姑娘,今天下午我给你打电话,你电话欠费了打不通。我不知道你啥时候下班,本来想把钥匙给你放门框里的,我又怕你找不到,所以我就琢磨着,等你下班了打电话给我,我再亲自给你送过来。”
温落从地上起来,接过钥匙,回答道:“谢谢叔——”,还没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她现在已经35岁了,改口道:“谢谢师傅,我把钱转给您。”
温落进了屋子后,站在门口打量了几眼房间,突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