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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长安,靖安侯府,松涛院。

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洒在顾昭额角那块显眼的青紫上,边缘还渗着淡淡的血丝。他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嘴里叼着根草茎,对着铜镜龇牙咧嘴:“嘶……老阉狗,下手真黑,柱子都比他心软点。”

顾衍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晨练的府兵,眉宇间的沉凝并未因儿子昨日的“胜利”而散去。“仇士良睚眦必报,御前受挫,只会让他手段更阴毒。你这一撞,只是暂缓。”他转过身,目光锐利,“裴琰带回的消息,岭南那边暂时稳住,但知远伤重,田绪贼心不死。京中,他下一个目标,必是你和沈家丫头。”

顾昭吐出草茎,眼神里的惫懒褪去,闪烁着精光:“爹,暂缓就够了。仇士良想用阴招,咱们就给他来个阳谋!”他坐直身体,压低声音,“沈姑娘手里那把刀,该出鞘了!韩四娘那条线……”

“韩四娘下落不明,是步险棋。”顾衍打断他,语气凝重,“仇士良的人掘地三尺也在找她。用她,随时可能反噬。”

“所以咱们不用她本人,”顾昭咧嘴一笑,带着点狡黠,“用她‘留下’的东西!裴琰带回来的,可不止是岭南的军报。”

顾衍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

“那艘‘丙柒叁’烧得是挺干净,”顾昭从枕下摸出一块被烟火熏得乌黑、却依旧能看出兽头狰狞轮廓的铜符残片,正是裴琰火场取回之物,“可有些东西,火烧不化,水浸不烂。比如……船舱夹层里藏的‘私账’!”他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陷阱落成的光芒,“韩四娘跑路前,把这玩意儿塞给了裴琰。上面记的,可不只是咱们那批‘石料’的流水。”

沈府,听雪轩。

室内弥漫着清苦的药香,与案头堆积如山的账册形成奇异的融合。沈知微端坐如松,指尖的青玉算筹并未拨动,只是静静压在一张摊开的、墨迹淋漓的宣纸上。纸上,数条清晰的资金链如同毒蛇般缠绕,源头是标注着“盐税虚增”、“沈府勒索”、“宝瑞祥侵吞”的污浊泉眼,流经“永利钱庄丙戌/丙子户头”的洗濯池,最终汇入“内承运库——仇士良私库”的血盆大口。每一条线旁,都蝇头小楷标注着时间、金额、经手人(刘保、崔晏之名赫然在列),铁证如山。

烛火跳跃,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眼底深处却仿佛有冰封的熔岩在涌动。这份由冰冷数字构筑的“账本刀”,已磨砺至最锋锐的状态。只待一个契机,一个足够高、足够稳、也足够敢接这把刀的“持刀人”。

“姑娘,”青黛轻手轻脚进来,低声道,“永宁公主府遣人送来帖子,邀您巳时三刻过府一叙,说是……品鉴新得的西域葡萄酒。”她递上一份泥金帖子,落款处盖着永宁公主李灼华那枚独特的、形似葡萄藤缠绕利剑的私印。

沈知微眸光微动。永宁公主李灼华?这位深居简出、传闻骄奢孤僻的天家贵女,此时递来橄榄枝?是巧合,还是……她目光再次落回案头那张宣纸,那个被罪证锁链缠绕的“丙”字,仿佛与公主递来的帖子产生了某种无形的共鸣。仇士良权势熏天,能撼动他的“持刀人”,除了龙椅上的小皇帝,或许也只有这位身份特殊、且对仇士良深恶痛绝的公主了。

“更衣。”沈知微收起算筹,声音清冷无波。

永宁公主府,揽月阁。

水精帘动,微风送爽。阁内布置极尽奢华却又不落俗套,波斯地毯柔软如云,紫檀木架上陈列着来自西域的宝石盆景与大食的琉璃器皿,空气里浮动着清雅的果香与名贵的沉水香。

永宁公主李灼华慵懒地斜倚在一张铺着雪白狐裘的湘妃榻上。她今日未着宫装,只一身绯霞色洒金软烟罗广袖长裙,青丝松松绾就,斜插一支点翠金凤步摇。她指尖捻着一颗饱满的、如同紫玉雕琢的水晶葡萄,却并未送入口中,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双妩媚的凤眼,此刻却锐利如刀,穿透珠帘,落在被侍女引入阁中的沈知微身上。

沈知微依旧一身月白素锦,只在鬓边簪了一支周窈所赠的点翠蜻蜓簪,清冷如霜的气质在这满室奢华中也未被淹没半分,反而更显遗世独立。

“沈大姑娘,”李灼华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却无半分暖意,“本宫这揽月阁,可还入得眼?”

“公主殿下仙居,琼楼玉宇,非凡俗可窥。”沈知微盈盈一礼,仪态无可挑剔,声音平静。

“呵,”李灼华轻笑一声,指尖微弹,那颗水晶葡萄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叮”一声落入旁边金盂,“凡不俗?本宫看沈姑娘你,就很不俗。”她目光如实质般扫过沈知微,“宫宴上那身素锦,碎琉璃时的面不改色,还有……昨日顾家那傻小子在紫宸殿撞柱子,听说沈姑娘也功不可没?”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试探。

沈知微眼帘微垂:“公主殿下谬赞。臣女微末之身,不过谨守本分。顾小侯爷赤子之心,急智救驾,臣女不敢居功。”

“好一个‘谨守本分’,好一个‘不敢居功’。”李灼华坐直了些,狐裘滑落肩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她挥了挥手,侍立的女官无声退下,阁内只余二人。“本宫厌烦兜圈子。顾昭那傻小子,为了你沈家,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仇士良那条老狗,丢了刘保,毁了船,折了脸面,现在像条疯狗一样到处咬人。沈姑娘,”她身体微微前倾,凤眸紧盯着沈知微,“你手里,捏着能让那老狗彻底闭嘴的东西,对吧?”

图穷匕见!这位公主,竟是开门见山,直指核心!

沈知微心头微凛,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她抬眼,迎上李灼华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锐利凤眸,不闪不避:“公主殿下明鉴。仇公公位高权重,臣女惶恐,岂敢妄言?”

“惶恐?”李灼华嗤笑一声,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榻沿,发出清脆的“笃笃”声,“沈姑娘拨弄算筹的手,可稳得很。本宫还听说,你那位好‘嫂嫂’周窈,前几日让永利钱庄的金胖子,很是‘心甘情愿’地交了些东西出来?”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天家贵胄不容置疑的威压,“本宫要看的,不是你的‘惶恐’,是你袖子里那份……能让这满殿珠玉都黯然失色的‘账本’!”

空气仿佛凝固。揽月阁内,只有沉水香静静燃烧的细微声响。沈知微看着李灼华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对仇士良的刻骨恨意与孤注一掷的决绝,心念电转。这位公主,绝非传闻中只知骄奢的笼中鸟。她是被困的凤凰,羽翼下藏着锋利的爪牙,正等待一个焚毁牢笼的机会。

沉默片刻,沈知微缓缓从袖中取出那份折叠整齐的宣纸,并未展开,只是双手奉上:“公主殿下慧眼。此物,或可一观。”

李灼华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她猛地起身,绯霞色的裙裾如流云般拂过地毯,几步走到沈知微面前,一把抓过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宣纸,迫不及待地展开!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飞快地扫过纸上那一条条由冰冷数字构成的罪证锁链。从盐税虚增的源头,到沈府被勒索的屈辱,再到宝瑞祥侵吞的肮脏,永利钱庄洗白的路径,最终汇入内承运库那个象征着滔天贪婪的黑洞……刘保、崔晏的名字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其上,而所有线条的尽头,都死死勒在那个巨大的“丙”字——仇士良的脖颈上!

“好!好!好!”李灼华连道三声好,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白皙的脸颊涌上异样的红潮,那双凤眸里燃烧的已不是恨意,而是焚尽一切的狂喜与杀机!“好一个环环相扣!好一个吸髓吮血!仇士良……老匹夫!你的死期到了!”她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沈知微,“沈知微,你很好!这东西,本宫要了!”

“公主殿下,”沈知微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此物虽利,亦是双刃。仇公公树大根深,爪牙遍布。仅凭此物,恐难一击致命,反易招致其疯狂反扑。”

李灼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恢复了那副慵懒中带着锋锐的姿态,坐回榻上:“本宫自然知晓。单凭这纸上的东西,扳不倒那老狗,还需人证、物证环环相扣,更要……选一个他无法翻身、也无人敢保的时机。”她指尖再次敲击榻沿,节奏变得沉稳而充满算计,“顾昭那小子,手里是不是还攥着点‘石料’的尾巴?还有那个失踪的韩四娘?”

沈知微微微颔首:“顾小侯爷处,确有关键物证。至于韩四娘,下落不明,恐为变数。”

“变数?”李灼华红唇勾起一抹冷冽而妖异的弧度,“变数有时也能成奇兵。本宫要唱一出大戏,还缺几个‘角儿’。”她忽然扬声,带着一种刻意张扬的慵懒媚意,“来人!”

珠帘轻响,女官躬身而入。

“传本宫令,”李灼华的声音瞬间变得骄纵而任性,“本宫新谱了支曲子,闷得慌!三日后,在府中设‘赏音宴’,给京中那些才名在外的年轻俊彦都递帖子!不拘出身,只要才情好、模样俊的!本宫要……亲自挑几个顺眼的‘知音人’,听曲解闷儿!”她刻意将“知音人”三字咬得又重又慢,带着一种引人遐想的暧昧。

女官心领神会,恭声应道:“是,殿下。奴婢这就去办。”

李灼华挥退女官,目光重新落回沈知微身上,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锐利:“沈姑娘,三日后,本宫这‘赏音宴’,你可要带着你的‘账本’,还有顾家那傻小子,一同来给本宫……‘品鉴品鉴’这新曲的韵味。”她指尖轻轻拂过琴案上那张未曾抚动的焦尾古琴,意有所指,“本宫新谱的这支曲子啊,调子……烈得很。”

沈知微看着李灼华眼中那熊熊燃烧的、名为“复仇”与“夺权”的火焰,再看向那张承载着无数罪证的宣纸,心下了然。这位公主,是要借“选面首”之名,行“聚同盟”、“布杀局”之实!三日后的公主府,将是点燃燎原星火的祭坛!

“臣女,”沈知微微微躬身,清冷的眸底映着烛火与李灼华眼中的烈焰,“定当准时赴宴,聆听殿下……新曲。”

靖安侯府,松涛院。

顾昭正拿着那块兽头铜符残片对着阳光比划,试图找出点隐藏的记号。裴琰如同影子般立在角落,刚低声汇报完公主府的动向。

“赏音宴?选面首?”顾昭差点把残片扔出去,一脸匪夷所思,“李灼华这女人想干嘛?嫌仇士良还不够疯?还是想用美男计气死那老阉狗?”

裴琰沉默片刻,言简意赅:“沈姑娘,应了。”

顾昭一愣,随即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眼中精光爆闪:“沈大姑娘应了?嘶……那这‘赏音宴’,可就真有意思了!”他猛地一拍大腿,“裴琰!快!去把二叔书房里顺出来的那几封‘情真意切’的信,还有咱们‘丙柒叁’夹层里的‘私账’,都给我包好了!三日后,小爷我要去给公主殿下的‘新曲’……添把火!”

他脸上重新扬起那混不吝的笑容,额角的青紫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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