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要你咬回去。”
秦锋那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深深扎进范思哲的脑海,在随后几天如同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
旧仓库不再是训练场,而是炼狱的入口。每一天的“训练”,都在重复并加剧着第六章的酷刑,只是形式更加残酷,目标更加明确——反击。
秦锋不再满足于仅仅刺激黑雾显形和被动压制。他升级了能量器械,模拟虫族能量脉冲从单次冲击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频率不断变化的“浪潮”,同时加入了低强度的物理攻击——高速射来的钝头橡胶弹,逼迫范思哲在承受灵魂撕裂般痛苦的同时,还要分神躲避或硬抗物理打击。
目的只有一个…
让范思哲在极限的痛苦和濒临失控的边缘,强行引导黑雾进行“防御”甚至“反击”,去“咬”那些攻击他的能量!
每一天,范思哲都在死亡线上挣扎。强力止痛剂成了必备品,冰冷的液体注入血管,暂时麻痹了撕裂般的神经痛楚,却也带来阵阵眩晕和一种令人不安的、符文回路仿佛被蒙上油污的滞涩感。
他不敢深想这副作用累积的后果,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使用它。每一次训练结束,他都像从血水里捞出来,训练服被汗水、偶尔渗出的血丝和呕吐物浸透,瘫倒在冰冷的金属台上,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烧感。体表的黑色纹路越来越清晰,如同烙印,每一次黑雾狂暴涌出后缩回,都仿佛在皮肤下留下更深的刻痕。
然而,在非人的折磨中,微弱的进步也在悄然发生。
第三天下午。范思哲再次被狂暴的模拟能量脉冲和橡胶弹雨淹没。剧痛和毁灭意志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眼前阵阵发黑,护身符硌在掌心带来的刺痛几乎被淹没。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对林晚的执念,如同黑暗中爆开的火星!
“滚开!” 他并非用嘴嘶吼,而是在精神层面对着那狂涌的黑雾发出了狂暴的指令!
这一次,不再是笨拙的强行收束,而是带着一种原始的、被逼到绝境的凶狠“反击”意图!
嗡!
翻腾的黑雾骤然一顿,并非凝滞,而是如同被激怒的凶兽,猛地朝着离他最近的一道模拟能量脉冲“扑”了过去!动作依旧狂野混乱,带着本能的贪婪,但目标却异常清晰——吞噬那攻击他的东西!
嗤——!
那道能量脉冲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瞬间被粘稠的黑雾包裹、消融、吞噬!
虽然只有短短0.7秒,黑雾就因后续更猛烈的冲击而再次失控翻腾,范思哲也付出了手臂被一颗橡胶弹狠狠击中、瞬间青紫的代价。但这0.7秒的主动吞噬,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
秦锋冰冷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精准地捕捉到了这短暂却意义非凡的瞬间。他手指在控制面板上一点,狂暴的能量攻击戛然而止。仓库内只剩下范思哲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黑雾不甘退去时发出的低沉嗡鸣。
“0.7秒。” 秦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实验数据,“本能驱动,混乱无序,效率低下。但……方向对了。”
他走到瘫软的范思哲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臂上迅速肿起的青紫和皮肤下尚未完全消退的黑色纹路,丢下另一支止痛剂。“记住这种感觉。愤怒也好,求生也罢,把它变成你‘咬’下去的獠牙。明天,目标1.5秒。”
在旷课一个月后,范思哲迎着一些不屑……
拖着仿佛灌满了铅、又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穿刺的身体,范思哲勉强支撑着回到学校。
穹顶下的人造日光苍白无力,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眼下浓重的乌青如同被人揍了两拳。
身体的剧痛在止痛剂的压制下变成了深入骨髓的酸麻和疲惫,但更糟糕的是精神层面的混乱。黑雾的狂暴意志虽然被强行压下,残余的冰冷和躁动却如同背景噪音,持续干扰着他的感知。
南星第三中学,符文理论课。
老教师枯燥的讲解声在范思哲耳边嗡嗡作响,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黑板上复杂的能量回路图在他眼中扭曲变形,线条仿佛变成了蠕动的黑色触手。他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跟上进度——考入联邦学院是他的唯一出路,文化课绝不能落下!
然而,就在他尝试理解一个关于“精神力场共鸣频率”的关键公式时,体内那蛰伏的黑雾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波动**了一下!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尖锐的精神力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不受控制地从范思哲身上扩散开来!范围很小,仅仅波及了他周围两三个座位。
啪嗒!
邻座一个女生手中的电子笔掉在了桌上,她茫然地揉了揉太阳穴,小声嘀咕:“奇怪,刚才头突然晕了一下?”
前排一个正打瞌睡的男生猛地惊醒,一脸惊愕地回头张望,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连讲台上的老教授都顿了顿,扶了扶老花镜,疑惑地扫视了一眼教室后排。
范思哲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他死死低下头,用尽全部意志力压制体内躁动的黑雾,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几道带着疑惑和探究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该死!是训练的后遗症?还是黑雾本身的不稳定?他不敢想象如果刚才的波动再强一点,或者被更敏锐的人察觉到会是什么后果!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课堂剩余的时间变得无比煎熬,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放学铃声如同救赎。范思哲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学校,直奔南星中心医院。只有看到林晚,他那颗被恐惧和疲惫充斥的心才能获得一丝短暂的平静。
特护病房内,恒温系统维持着适宜的温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林晚安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如同沉睡的精灵。柔顺的黑发铺在枕边,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各种维持生命的管线连接着她纤细的手腕和身体,旁边的心率监测仪发出规律而微弱的滴滴声。
范思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握住林晚微凉的手。她的手指依旧纤细,却失去了往日的灵活和温暖。他拿出那枚破碎的护身符,轻轻放在她枕边,低声诉说着:“晚晚,今天……我又撑过来了。秦组长说我‘方向对了’……虽然很痛,很可怕,但只要能救你,我……”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就在他放下护身符,指尖触碰到林晚枕头的瞬间,体内那好不容易才安抚下去的黑雾,毫无征兆地、**剧烈躁动**起来!
不是面对模拟虫族能量时的贪婪吞噬感,也不是训练中被刺激的狂暴失控感。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强烈排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敌意**?仿佛在林晚沉睡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让黑雾感到了极度的不适和威胁!
“呜……” 范思哲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压制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冷汗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他体内黑雾的躁动,林晚床边那台原本稳定运行的心率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嘀嘀嘀——!!!!
屏幕上代表林晚心率的绿色曲线,开始疯狂地上下剧烈波动,数值忽高忽低,瞬间突破了安全阈值!
“怎么回事?!”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值班护士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看到监测仪的异状脸色大变,“病人生命体征异常!准备急救!”
护士的呼喊、刺耳的警报、体内黑雾疯狂的躁动和排斥感……多重冲击瞬间将范思哲淹没!他惊恐地看着病床上依旧沉睡的林晚,看着那狂跳的心率曲线,大脑一片空白。是他?是他的黑雾影响到了林晚?那残留的虫族能量……和黑雾产生了冲突?!
“滚……开!” 范思哲在心中对着体内的黑雾发出无声的咆哮,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愤怒!他不能伤害林晚!绝对不能!
或许是这强烈的意念起了作用,或许是护士冲进来的动静分散了黑雾的“注意力”,那股剧烈的躁动和冰冷的敌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监测仪上的警报声渐渐平息,疯狂波动的曲线也慢慢恢复了相对平稳的状态,虽然数值依旧比之前略高。
护士手忙脚乱地检查着林晚的情况,又狐疑地看了一眼脸色惨白、浑身冷汗、紧握拳头僵在椅子上的范思哲。“你……没事吧?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 范思哲声音干涩沙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巨大的后怕让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我就……就坐在旁边……”
护士皱着眉头,显然不太相信,但林晚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下来,她只能严厉地警告:“病人需要绝对安静和稳定!任何刺激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探视时间结束,请你立刻离开!”
范思哲几乎是踉跄着被护士“请”出了病房。他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大口喘息,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刚才那一瞬间的险情,比旧仓库里任何一次濒死训练都更让他恐惧。他看着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手,眼中充满了惊骇和茫然。
黑雾……和林晚体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关系?!
拖着沉重的脚步,身心俱疲的范思哲回到旧仓库。秦锋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正站在中央圆台旁,低头看着个人终端投射出的光屏,上面是南星工业区的三维地图,几个闪烁的红点标记格外刺眼。
“组长……” 范思哲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惊魂未定。
秦锋头也没抬,手指在光屏上一划,一张清晰度极高的现场照片被放大——那是一处废弃管道的阴暗角落,粘附在金属壁上的,赫然是一个篮球大小、表面布满粘稠绿色脉络、微微搏动着的**暗红色孵化囊**!囊体周围的地面,还残留着几道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带着腐蚀性粘液的拖拽痕迹。
“工业七区,废弃的冷却液处理厂。” 秦锋的声音冰冷如铁,“一个拾荒者发现的,吓疯了。痕迹很新,不超过24小时。侦察兵级别的工虫留下的‘卵包’。”
范思哲瞳孔一缩,训练带来的疲惫瞬间被一股寒意取代。虫族……真的又出现了!而且就在他们生活的区域!
秦锋关掉光屏,终于抬起头,看向脸色苍白的范思哲。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穿透了范思哲强装的镇定,看到了他眼底深处残留的惊悸(显然是探视林晚后的状态)。秦锋嘴角勾起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近乎冷酷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计划得逞的意味。
他朝范思哲扔过去一个特制的、带有基础防护和能量抑制功能的战术腕带,冷冷地宣告,如同死神的宣判:
“菜鸟,看来你的‘毕业考’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