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大药量”四个字如同四道冰锥，狠狠扎进王德发光溜溜的头皮。他眼睁睁看着胡丽晶被两个憋笑的辅警架着胳膊拖走，化肥草帽歪斜，露出边缘刺眼的反光，哭嚎的“What the 发”在走廊里凄厉回荡，像只被揪秃了尾巴尖的狐狸。
“警察同志！误会！天大的误会！”王德发急得直跺脚，指着桌上那部裂屏诺基亚和鞋垫子味信用卡，“我们真不是精神病！你看！高科技！天庭认证！能接单！能赚钱！能还债！你看这个‘天雷入股’项目…”
老张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那部八手诺基亚，油腻的屏幕映着他铁青的脸。他手指在黄绿色的按键上胡乱戳了几下，屏幕闪烁，顽强地亮着“承接天雷淬炼”、“999功德点/次”、“品质认证：闻仲天君（雷部正神）”等字样。
“呵。”老张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如同看一个拙劣的魔术表演，“高科技？天庭？还闻仲？你咋不说玉皇大帝是你二大爷？”他“啪”地把手机扔回桌上，指着王德发和黄二，“我看你们是病得不轻！还组团病！一个装神弄鬼拉皮条！一个卖假药搞诈骗！还有个…秃头酒托！现在又来个幻想自己是天庭承包商接雷劈生意的？”
他猛地一拍桌子：“老实交代！你们那个破庙！是不是专门用来搞电信诈骗的窝点？！手机里那些‘功德点’是什么黑话？！是不是非法集资的暗号？！”
“冤枉啊！”黄二扑通一声跪下，抱着老张的腿就开始干嚎，“青天大老爷！我们土地爷…不，老王他…他就是压力大！有点妄想症！我们就是…就是搞点民俗文化小剧场！赚点辛苦钱！绝对没诈骗！那功德点…就是…就是门票钱！对！门票钱！看土地爷显灵表演的门票！”
王德发看着黄二声泪俱下（演技浮夸）的表演，再看看老张那看傻子般越来越冷的眼神，以及桌上那部如同罪证般躺着的诺基亚，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将他淹没。完了，解释不清了。凡人的智慧（或者说固执），根本无法理解天庭的金融体系和精怪的生存方式。
“行了！别演了！”老张不耐烦地一脚（轻轻）拨开黄二，“你们俩，还有外面那个扫把星（指蹲在走廊抱着渣渣、一脸茫然的毛不顺），都给我去留置室清醒清醒！等精神科医生过来会诊！小刘！带他们过去！看紧了！”
……
滨河新区派出所，留置室。
一股消毒水和陈年汗味的混合气息，沉闷得让人窒息。
王德发、黄二、毛不顺三人（妖）并排坐在冰冷的铁质长椅上。对面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毛不顺怀里那堆紫金电弧渣渣被暂时“保管”了，此刻他空着手，显得更加茫然无措。
“土地爷…咱…咱这回…怕是栽了…”黄二哭丧着脸，赭黄袍子破了几个洞，露出里面脏兮兮的衬里，“仙姑还在隔壁女拘室呢…听说…要做精神鉴定…”
“精神鉴定？”王德发摸着冰凉的头皮，声音干涩，“鉴定个屁！老子清醒得很！欠两千五的是我！被雷劈的是我！被电母追杀的是我！被太白金星坑的也是我！What the 发！怎么到头来，老子成精神病了？！”
他烦躁地掏出那部仅存的、屏幕开裂的八手诺基亚。屏幕幽幽亮着，信号微弱。
【账户余额：885.2功德点。】
【“太白金靴”账单：欠款2338.88点。】
【系统提示：您的团队成员“胡丽晶”已被限制人身自由，状态：“待解救/待鉴定”。】
【友情提示：凡间司法流程可能导致长时间滞留，影响接单效率及债务清偿。请尽快处理。】
处理？怎么处理？拿头处理？王德发绝望地闭上眼。难道真要在这鬼地方等着被电击？或者被鉴定成妄想型精神分裂，关进疗养院啃一辈子窝头？
“滴滴！滴滴滴——！！！”
突然！诺基亚那破锣嗓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极其尖锐急促的蜂鸣！屏幕疯狂闪烁着刺眼的红光！那红光亮度之高，频率之快，甚至盖过了留置室惨白的灯光！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负面情绪能量爆发！】
【目标定位：滨河新区派出所！】
【能量属性：混合型怨气（极度凝练、高度传染性）！来源：？？？（权限不足）】
【目标形态：初步判定为“怨气精”（高阶精神污染源）！正在快速成型！】
【危险等级：甲级（具有极强精神腐蚀及实体化能力）！】
【任务发布：清除/净化“怨气精”！】
【下单人：自动触发（区域守护机制）！】
【任务酬劳：3000功德点（基础）！成功捕捉核心怨念体，额外奖励1000点！】
【任务时限：立即！目标成型后将引发大规模精神瘟疫！】
【失败惩罚：执行人及团队全员精神崩溃！区域凡人陷入永久性癫狂！倒扣3000功德点！】
【特别提示：该精怪对执法机构环境有特殊亲和力！警惕其利用“程序正义”与“无力感”进行增殖！】
怨气精？！甲级？！就在派出所？！3000点基础？！捕捉核心还有1000点？！
王德发的呼吸瞬间停滞！巨大的恐惧和…更巨大的诱惑，如同冰火两重天，狠狠撞击着他的神经！
4000点！整整4000点！就算被平台抽走七成，还有1200点！加上现在的885点…2085点！离那2338点欠款只差一步之遥！而且…任务地点就在派出所！简直是天赐良机！不！是天赐功德点！
“黄二！毛不顺！”王德发猛地从长椅上弹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来活了！大活！4000点！就在这！”
“4000点？！”黄二瞬间忘了哭丧，小眼睛瞪得像铜铃，“在哪？！土地爷！”
“就在这！派出所！怨气精！甲级的！”王德发指着诺基亚屏幕上血红的警告，“快！想办法！把毛不顺的渣渣弄回来！那是唯一能克制精神污染的东西！”
“渣渣…被…被收走了…”毛不顺茫然地指向门外。
就在这时——
“哐当！”
留置室的铁门被猛地推开！刚才带他们进来的年轻辅警小刘，此刻脸色煞白，眼神惊恐，连帽子都歪了，他扶着门框，声音颤抖：“张…张哥！不…不好了！审讯室那边…出…出事了！”
只见走廊深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如同无数人同时啜泣呜咽的诡异声响！那声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怨毒，钻进耳朵里，让人瞬间头皮发麻，心头发冷！
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如同粘稠墨汁般的黑气，混杂着冰蓝色的怨毒光点，如同潮水般从审讯室的方向弥漫开来！所过之处，走廊的灯光滋滋闪烁，迅速黯淡！墙壁上挂着的规章制度宣传栏，纸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卷曲、剥落！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铁锈和…陈年眼泪混合的怪味！
“呃…好…好难受…”黄二首当其冲，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感顺着毛孔疯狂钻入，眼前瞬间闪过无数悲惨画面——被雷劈、被电母追杀、被太白金星剥削、在派出所吃牢饭…他抱着脑袋，痛苦地蹲了下去。
毛不顺也浑身发抖，茫然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混乱。
王德发强忍着那股精神侵蚀，死死盯着那翻涌而来的怨气黑潮！只见在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中心，一个模糊的、由无数扭曲痛苦人脸轮廓构成的巨大虚影正在缓缓凝聚！那些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无一例外，都是极致的冤屈、愤怒和绝望！虚影的核心，一点冰蓝色的怨毒光芒如同心脏般剧烈搏动着！
怨气精！成型了！
“拦住它！不能让它扩散！”王德发对着吓傻的小刘狂吼，“快！把刚才收走的那堆…呃…特殊建材！黑色的渣渣！还给我们！那是唯一能克制这玩意儿的东西！”
小刘已经被那恐怖的景象和侵蚀心智的怨气吓得魂飞魄散，哪还听得进去，转身就想跑。
“想跑？！都给我留下——！！！” 一个混合了无数怨毒声音的尖啸，猛地从黑气中心的虚影中爆发出来！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锁定小刘和王德发三人！
小刘惨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拽向黑气！王德发也感觉一股巨力传来，脚下踉跄！
“土地爷！”黄二惊恐大叫！
就在这危急关头！
“呃啊——！！！”一直抱着头颤抖的毛不顺，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和某种本能力量的低吼！他那双总是茫然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翻涌的怨气黑潮，瞳孔深处，一点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紫金色电光猛地一闪！
与此同时，走廊尽头那间“保管室”的门，“砰”地一声被从里面撞开！
是毛不顺那堆被收走的、闪烁着紫金色电弧的宝贝渣渣！它们仿佛受到了毛不顺的召唤和怨气精的刺激，剧烈地震颤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如同数十颗微型的紫金色太阳！一股狂暴的、带着煌煌天威的雷霆净化气息轰然爆发！
“滋啦——！！！”
紫金色的电弧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窜出保管室，狠狠撞上翻涌的怨气黑潮！
如同滚油泼雪！那粘稠的、充满绝望的怨气黑气，在接触到紫金电弧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嗤嗤”声！无数扭曲的人脸轮廓在电弧中痛苦哀嚎、扭曲、消散！冰蓝色的怨毒核心光芒疯狂闪烁，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不——！！！”怨气精发出凄厉的尖啸，凝聚的虚影瞬间变得稀薄了不少，释放的吸力也骤然减弱！
小刘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往后缩。王德发也趁机站稳脚跟。
“毛不顺！好样的！”王德发狂喜，“快！控制你的渣渣！缠住它！净化它！”
毛不顺此刻的状态极其诡异。他双目赤红（眼底深处有紫金电光流转），浑身肌肉紧绷，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双手虚抓，对着怨气精的方向，仿佛在隔空操控！
那些紫金电弧渣渣随着他的动作，嗡鸣声大作！紫金色的电光更加凝练，如同一条条灵活的雷蛇，疯狂地缠绕、撕咬、净化着翻涌的怨气黑潮！每一次电弧闪烁，都有一大片黑气被蒸发，冰蓝核心的光芒就黯淡一分！
“有效！继续！”王德发精神大振，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对着吓傻的小刘和闻声赶来的老张等几个民警吼道：“快！帮忙！把你们身上！所有带金属的东西！钥匙！手铐！腰带扣！都扔过去！给那些雷…呃…给那些渣渣导电！增强威力！”
老张看着眼前这超自然的一幕——翻涌的黑气、闪烁的紫金雷电、状若疯魔的毛不顺、以及手舞足蹈的光头王德发，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但他毕竟是老警察，看到那黑气被雷电压制，再想想刚才那侵蚀心智的恐怖感觉，一咬牙！
“照他说的做！快！”老张率先解下自己的皮带，连带着钥匙串、手铐，朝着那团被紫金电弧缠绕的怨气黑潮奋力扔了过去！
其他民警虽然惊恐，但也下意识地照做。一时间，钥匙、手铐、对讲机、甚至不锈钢保温杯…各种金属物件如同雨点般砸向怨气精！
“滋啦！噼啪！”
这些金属物件一接触到翻腾的紫金电弧，瞬间成了绝佳的导体！狂暴的雷电之力被引导、放大！无数道粗壮的紫金色电蛇顺着金属物件疯狂窜入怨气黑潮深处，直击那冰蓝色的怨毒核心！
“啊——！！！”怨气精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惨嚎！整个虚影剧烈地扭曲、收缩！冰蓝色的核心光芒疯狂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就是现在！毛不顺！给它最后一击！净化核心！”王德发嘶声大吼，同时掏出诺基亚，对着怨气精核心疯狂点击【捕捉】按钮！
毛不顺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双手猛地向中间一合！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呃啊——！！！”
所有紫金电弧渣渣瞬间爆发出最后的、也是最耀眼的光芒！所有电流汇聚成一道水桶粗细、凝练到极致的紫金色雷柱，如同审判之矛，狠狠贯穿了怨气精那冰蓝色的核心！
“噗——！”
一声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响。
翻涌的怨气黑潮瞬间凝固！然后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湮灭！那无数扭曲的人脸轮廓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呜咽，彻底化为虚无。只剩下一点纯净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核心光团，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被王德发诺基亚射出的一道牵引光束捕获，消失不见。
弥漫在走廊里的绝望怨气瞬间消散。闪烁的灯光恢复了正常，只是墙壁上留下了大片焦黑的电弧灼痕和剥落的墙皮。
世界，安静了。
只有毛不顺脱力般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恢复了往日的茫然。以及满地被雷电烧灼变形、冒着青烟的金属物件——皮带扣、钥匙、手铐、对讲机、保温杯…
老张和一众民警，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冷汗，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片狼藉的走廊，再看看瘫倒的毛不顺，最后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王德发手里那部屏幕还在幽幽闪烁的八手诺基亚上。
“滴！滴！滴！”
清脆的提示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王德发颤抖着手，抬起屏幕。
【紧急任务：清除/净化“怨气精”…已完成（艰难）。】
【任务评价：甲下（成功净化高阶精神污染源，造成中度物理破坏）。】
【基础酬劳：3000功德点。】
【捕捉核心怨念体奖励：1000功德点。】
【平台抽成（70%）：2800功德点。】
【任务执行人实得：1200功德点。】
【额外扣除（中度物理破坏赔偿评估）：派出所走廊墙体、灯具、及警用装备损毁，评估800功德点。】
【最终结算：400功德点。已自动存入绑定账户。】
【当前绑定信用卡（太白金靴）账单：欠款2338.88功德点（额度已使用）。】
【当前账户余额：1285.2功德点。】
400点？！忙活半天，差点团灭，最后就400点？！还倒贴800点装修费？！
王德发看着那刺眼的数字，再看看一片狼藉、如同被拆迁队二次光顾的派出所走廊，以及地上那些冒着青烟、彻底报废的警用装备…一股混合着疲惫、荒谬和极度憋屈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What the 发…”他悲愤的低吟在喉咙里打转。
“咳咳…”老张干咳两声，打破了死寂。他走到王德发面前，眼神极其复杂，有后怕，有惊疑，有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种看“非正常人类（或非人类）”的深深忌惮和…一丝敬畏？
“那个…王…王德发同志？”老张斟酌着用词，指了指地上冒烟的装备和焦黑的墙壁，“刚才…那…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还有…这些…损失…”
王德发抬起头，看着老张那张写满“我需要一个科学解释”的脸，又看看账户里那1285.2点功德和2338.88点的账单，再看看旁边被辅警扶起来、草帽歪斜、哭得眼睛红肿、秃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胡丽晶…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指着自己光亮的脑门，用一种极其诚恳（且破罐破摔）的语气说道：
“警察同志…你看…这像不像…400功德点…加…一个秃头酒托…加…一堆报废手铐…加…半条走廊的装修费？”
老张：“……”
众民警：“……”
胡丽晶的哭声更大了：“What the 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