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宴风波
苏暖刚把钥匙插进锁孔，手机就在包里震动起来。她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着 “张总监” 三个字，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昨天请了一天假，今天还没去公司报到，总监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多半没好事。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小心翼翼地说了声 “张总监好”。
“苏暖？你今天怎么还没来上班？” 张总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昨天让你跟进的恒通集团那个案子，客户上午就要方案，你准备什么时候交？”
苏暖这才想起还有工作没处理，拍了下额头：“抱歉总监，我马上过去公司，保证中午之前把方案发给您。”
“最好是这样。” 张总监冷哼一声，“别以为拿下一个项目就了不起了，创科不养闲人。”
电话被匆匆挂断，苏暖捏着手机站在门口，心里泛起一阵委屈。她昨天经历了那么多事，差点把工作忘得一干二净，可在领导眼里，只有 deadlines 和工作成果。
她打开门冲进屋里，连鞋都顾不上换，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她才想起自己还穿着那条香槟色的裙子，领口的蕾丝蹭得脖子有点痒。
换衣服的时候，她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眼底的青黑比昨天更重了些。昨晚回到家已经快十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顾家宴会上的画面，还有顾逸尘最后说的商业晚宴。她甚至能清晰记得顾母看她时，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挑剔，以及曼琪嘴角那抹藏不住的讥讽，这些画面像小虫子一样，在她心里爬来爬去，搅得她不得安宁。
她点开文档里的策划方案，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修改。可敲键盘的手指总不听使唤，顾母审视的眼神、曼琪轻蔑的笑容、顾语然塞给她纸条时狡黠的表情，轮番在脑海里闪现。尤其是顾语然那句 “嫂子，我哥要是欺负你就找我”，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暖流，在这冰冷的交易关系里，像是一点微弱的光。
“别想了，先把工作做完。” 她拍了拍脸颊，灌下一大杯冷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终于把注意力拉回屏幕上。
恒通集团的案子是个地产推广策划，客户要求很高，前前后后改了五版都不满意。苏暖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忽然想起顾逸尘说过下周的商业晚宴有很多重要合作伙伴，说不定恒通的人也会去。如果能在宴会上跟他们聊聊，或许能更清楚他们的需求，对方案修改有帮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她现在的身份是顾太太，可在公司里只是个普通策划，要是让同事知道她和顾逸尘的关系，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她能想象出那些议论的声音，“原来她是靠关系才拿下项目的”“怪不得那么厉害，背后有人啊”，这些话光是想想，就让她浑身不自在。
改到一半，门铃突然响了。苏暖抬头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半，这个时候会是谁？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心里吃了一惊。
门外站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手里拎着好几个印着奢侈品牌 logo 的大箱子，正一丝不苟地站在那里。看穿着打扮，倒像是顾逸尘的助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门，男人立刻微微鞠躬：“苏小姐您好，我是顾总的助理林舟，奉命送些东西过来。”
“顾总？” 苏暖侧身让他进来，看着那些箱子在狭小的客厅里堆成小山，忍不住咋舌，“这些都是……”
“里面是为您准备的礼服、首饰和鞋子，顾总说让您挑几件下周晚宴穿的。” 林舟说话条理清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清单递给她，“这是物品明细，您签收一下。”
苏暖接过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列了十几项，光是礼服就有五套，还有配套的珠宝首饰和高跟鞋。她粗略算了下，这些东西加起来怕是能抵她十年工资。那串钻石项链的标价，足够她给奶奶请最好的护工，请上一年。
“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把清单递回去，心里有点发慌，“你还是拿回去吧。” 无功不受禄，她已经拿了顾逸尘的钱给奶奶治病，实在不想再欠他这么多。
“苏小姐，这是顾总的意思。” 林舟没有接，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您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等顾总回来跟他说，我只是负责送达。”
苏暖看着那些精致的箱子，想起昨晚顾逸尘说的话，知道推托也没用。她在清单上签了字，林舟又叮嘱了几句礼服需要提前试穿调整，要是不合身可以联系他安排修改，才礼貌地告辞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苏暖看着那堆奢侈品，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像一道无形的墙，把她和顾逸尘的世界隔得清清楚楚。他的世界是水晶灯、香槟塔、价值连城的珠宝，而她的世界，是出租屋、速食面、还有医院里日渐衰老的奶奶。
她蹲下来打开最上面的箱子，一件酒红色的丝绒长裙映入眼帘，领口镶嵌着细碎的水晶，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伸手摸了摸面料，顺滑得像流水，可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很不舒服。这衣服漂亮是漂亮，却像是给另一个人准备的，跟她一点都不搭。
试穿的念头都没有，她把箱子重新盖好，推到墙角用布帘遮了起来。这些东西再漂亮，也不属于她，不过是这场交易里的道具而已。等一年期满，离婚的时候，这些都要还回去的吧，她心想。
重新坐回电脑前，苏暖强迫自己专心改方案。可敲着键盘，忽然想起顾逸尘昨晚说 “抱歉” 时的表情，他眼底似乎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像平时那么冷硬。他为什么要道歉呢？是因为曼琪的刁难，还是因为他家人的态度？
“别胡思乱想了。” 她甩了甩头，把那些奇怪的念头赶走。他们只是交易关系，他不过是不想自己的 “契约妻子” 在外面丢面子而已。就像商家会把商品包装得好看些，他也只是想让她这个 “顾太太” 看起来体面点，免得被人说闲话，影响他的形象。
中午十二点整，苏暖准时把修改好的方案发给张总监，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泡了碗速食面，刚吃两口手机就响了，是医院护工打来的：“苏小姐，你奶奶刚才说想吃你做的小米粥，你下午有空过来一趟吗？”
“有空，我现在就过去。” 苏暖立刻放下筷子，心里一阵暖意。奶奶好久没主动说想吃什么了，这说明她的精神好多了，“麻烦您先照看一下，我买了食材就过去。”
她匆匆换了衣服，到超市买了小米、南瓜和红枣，直奔医院。病房里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在白色的被单上，暖洋洋的。奶奶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旧相册翻看，看到她进来，立刻放下相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奶奶，我给您熬粥来了。” 苏暖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探了探奶奶的额头，“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能自己坐起来了。” 奶奶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掌心的温度让苏暖心里踏实，“你看你，又瘦了，是不是工作太忙了？别太累，钱是赚不完的。”
“没有，我吃得可多了。” 苏暖笑着打开带来的保温桶，“我现在就去茶水间给您熬粥。”
医院的茶水间很简陋，只有一个小小的电磁炉，旁边堆着几个用过的一次性餐盒。苏暖把小米淘洗干净，加上南瓜块和红枣，慢慢熬着。米香混着南瓜的甜味弥漫开来，让她想起小时候奶奶给她熬粥的样子。
那时候家里穷，冬天没什么好吃的，奶奶总喜欢熬一锅热乎乎的小米粥，给她盛满满一碗，上面还卧个荷包蛋。她总是嫌烫，一边用嘴吹着，一边小口小口地吃，奶奶就坐在旁边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现在奶奶老了，换她来照顾，可她却连守在病床前的时间都没有。想到这里，苏暖的鼻子有点发酸。
粥熬好的时候，顾语然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个果篮，看到苏暖眼睛一亮：“嫂子！”
“语然？你怎么来了？” 苏暖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拉进来，生怕被别人听到这声 “嫂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问哥的呀。” 顾语然把果篮放在桌上，好奇地看着锅里的粥，“这是你给奶奶熬的？闻起来好香啊，比家里张妈熬的还香。”
“嗯，刚熬好，正要给奶奶端过去。” 苏暖盛了一碗，用勺子搅了搅，“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不用上课吗？”
“我放暑假没事干，哥让我来看看奶奶。” 顾语然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说，“其实是我自己想来的，昨天看你在我家好像不太开心，怕你受委屈。我妈那个人就是那样，嘴上不饶人，其实心肠不坏的，你别往心里去。”
苏暖心里一暖，没想到这个才见过一面的小姑子这么贴心。她把粥装进保温桶，笑着说：“我没事，你哥…… 你家人都挺好的。”
“还有那个曼琪姐，你也别理她。” 顾语然跟着她往病房走，语气里带着不屑，“她从小就喜欢跟我哥抢东西，小时候抢玩具，长大了抢我哥的注意力，跟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我哥才不喜欢她呢，你别担心。”
苏暖忍不住笑了，这个顾语然说话倒是挺直爽，像个小太阳一样，走到哪里都带着光。两人走进病房，奶奶看到顾语然有点惊讶，苏暖连忙介绍：“奶奶，这是我朋友的妹妹，叫语然，来看您的。”
“奶奶好！” 顾语然嘴很甜，凑到床边笑着说，“您看起来气色真好，肯定能很快好起来。我给您带了点水果，都是进口的，可甜了。”
“这姑娘真会说话。” 奶奶被逗得合不拢嘴，拉着顾语然的手问长问短，“多大了？在哪里上学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顾语然一一回答，还讲了些学校里的趣事，逗得奶奶哈哈大笑。苏暖坐在旁边喂奶奶喝粥，看着两人聊得热络，心里的阴霾散了不少。或许，这场荒唐的婚姻里，也不全是糟糕的事。
下午三点，苏暖把顾语然送走，正准备回公司，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苏小姐，我是林舟，顾总让我提醒您，晚上七点的晚宴别忘了，我六点半在医院楼下等您。”
苏暖这才想起晚宴的事，拍了下额头，差点又忘了。她给护工交代了几句，让她多留意奶奶的状态，有情况随时给她打电话，然后匆匆赶回出租屋换衣服。
打开那个被布帘遮住的箱子，她犹豫了半天，还是选了件最素雅的银色礼服。裙子是吊带款式，后背有个精致的蝴蝶结，长度到脚踝，既不会太暴露，又显得很得体。她实在穿不来那些露肩露背的款式，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化完妆换好衣服，刚好六点半。苏暖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有点陌生。平时素面朝天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眼线画得不太对称，口红也涂得有点歪，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礼服，脖子上戴着配套的钻石项链，怎么看都不像平时的她。她试着笑了笑，感觉脸颊的肌肉都很僵硬。
下楼的时候，林舟已经等在车里了。黑色宾利在医院门口格外显眼，引得路过的病人和家属频频侧目，还有人对着车子指指点点。苏暖拉了拉裙摆，有点不自在地坐进车里。
“顾总已经在会场等您了，让我直接送您过去。” 林舟发动车子，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苏小姐今天很漂亮。”
苏暖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没说话。车子穿过繁华的市中心，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像一串串彩色的珍珠。苏暖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越来越紧张，手心都开始冒汗。
车子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门口铺着红地毯，穿着礼服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还有不少记者举着相机拍照，闪光灯在夜色中格外刺眼。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站在门口，表情严肃地维持着秩序。
苏暖看着这阵仗，心跳开始加速。她拉了拉领口，有点后悔答应来参加这种场合。这地方太华丽，太耀眼，跟她格格不入。
“苏小姐，这边请。”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侍者走过来，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暖深吸一口气，跟着侍者走进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照亮整个大厅，光芒璀璨得让人睁不开眼。悠扬的华尔兹舞曲在耳边流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处处透着奢华与精致。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香水的混合气味，甜得有点发腻。
她像个误入童话世界的灰姑娘，穿着不属于自己的水晶鞋，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周围的人都在低声交谈，偶尔有目光扫过她，带着好奇和探究，让她恨不得找个角落躲起来。
就在这时，顾逸尘朝她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衬得身姿更加挺拔，领口系着银色领结，和她的礼服相得益彰。他走在人群中，自带一种强大的气场，周围的人似乎都下意识地为他让开道路。
“来了。” 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伸出胳膊。
苏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要让自己挽着。她小心翼翼地挽住他的胳膊，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心里莫名安定了些。他的胳膊很结实，隔着西装面料，也能感觉到肌肉的线条。
“别紧张，跟着我就好。” 顾逸尘的声音很低，只有两人能听到，像一阵微风拂过耳畔，“遇到人微笑点头就行，不用说太多话。”
“嗯。” 苏暖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可嘴角怎么都扬不起来。
顾逸尘带着她穿梭在宾客之间，不时有人过来打招呼，他都一一回应，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介绍她的时候只说 “我太太”，简洁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像是在宣告什么。
苏暖跟着他微笑、点头，感觉脸颊都快笑僵了。这些人非富即贵，男的大多西装革履，女的则穿着各式各样的华丽礼服，脖子上手上都戴着闪亮的珠宝。他们看她的眼神各异，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像曼琪那样毫不掩饰的轻视。
“那不是顾总的妹妹吗？怎么跟个不认识的女人在一起？”
“听说顾总昨天结婚了，难道就是她？看着挺普通的啊。”
“是啊，一点都不像是什么名门闺秀，不知道顾总怎么想的。”
窃窃私语的声音时不时传到耳朵里，像细小的针，扎得苏暖心里难受。她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留下几个弯月形的印子。她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那些目光像实质一样，扎在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累了吗？去那边坐会儿。” 顾逸尘似乎察觉到她的不适，脚步放慢了些，带着她走到角落的休息区。
刚坐下，就有人端着酒杯走过来，是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油腻的笑，眼神浑浊：“顾总，这位就是顾太太吧？真是年轻漂亮啊。”
“王总。” 顾逸尘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王总把目光落在苏暖身上，眼神有点不怀好意，像黏糊糊的蛛网，让她很不舒服：“顾太太看着面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啊？以前怎么没在圈子里见过？”
苏暖刚想开口，说自己就是个普通人，顾逸尘就抢先说道：“内子不太习惯这种场合，王总要是没事，我们就先失陪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疏离。
王总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但也不敢得罪顾逸尘，讪讪地笑了笑，说了句 “你们聊”，就转身走开了，走的时候还回头瞥了苏暖一眼，眼神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
“谢谢你。” 苏暖小声说，心里有点感激。刚才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自己是普通家庭出身，怕是又要被嘲笑。
“不用。” 顾逸尘对侍者招了招手，让他拿一杯果汁过来，递给她一杯果汁。“少喝点酒，免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