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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栽倒在外屋的木板床上。
墙上,还贴着我们结婚时的大红喜字,如今看来,像是一道狰狞的伤疤。
我呆坐了一整夜。
天亮的时候,我好像才活了过来。
我走进里屋,他的房间。
一切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他的白衬衫挂在衣架上,没有一丝褶皱。
桌上的墨水瓶和钢笔,摆放的角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这就是我的丈夫,一个精致到虚伪的男人。
我拉开他的抽屉,想找点什么,却只看到一沓沓的稿纸。
无意间,我摸到了抽屉的夹层。
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笔记本。
我颤抖着手打开。
里面不是日记,而是一行行的计划。
“孙兰兰,回城指标,需三百元打点。”
“的确良衬衫,十三元五角。”
“麦精,八元一罐。”
“……”
一笔笔,清清楚楚。
而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用钢笔写着几个字,力透纸背。
“陈秀娥,无生育能力,待时机成熟,可离婚。”
我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结成冰。
当年,我爹娘为了给他凑钱打点关系,让他从一个普通工人当上技术科长,把家里的祖宅都卖了。
那五百块钱,我一分没留,全都给了他。
那时候,他握着我的手,红着眼眶承诺。
“秀娥,我赵卫东这辈子,一定对你好,绝对不会辜负你。”
可现在,他不仅拿着我的钱去养别的女人,甚至还早就计划好了,要像扔掉一块破抹布一样,把我扔回农村。
净身出户。
我闭上眼,颤抖着从箱子最底下,翻出了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包裹。
里面是我们的结婚证,还有一张我爹临死前,托人给我写的“离婚报告”。
我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不识字,但他有农村人最朴素的智慧。
他说:“娥子,人心隔肚皮,城里人弯弯绕多。这东西你收好,要是那姓赵的欺负你,你就拿着这个去革委会,咱不受那份气。”
那时候我还笑话他老思想。
现在想来,爹,你比我看得透彻。
我拿出那张早已泛黄的纸,用我仅认识的几个字,歪歪扭扭地在上面写下了我的名字。
陈秀娥。
这婚,我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