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意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竟看到萧凛渊正坐在她床头。
她微微一怔,声音还带着几分刚醒的慵懒:“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抱他,却又忽然想起自己还在病中,怕过了病气给他,手伸到一半便缩了回来。
萧凛渊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开口时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怎么一早上就这么黏人?本王刚来没多久,原是想来看你有没有喝药,没想到你倒是睡得香,到现在才醒。”
叶锦意撒娇道:“妾身是因为做了噩梦,梦里王爷特别冷漠,妾身在梦里难过得要命,却又无能为力。所以一醒来看到您,心里特别开心。”
萧凛渊凝视着叶锦意,抬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
晨起未梳妆的她,长发随意散落在肩头,倒衬得她整个人多了几分慵懒的美。
春莹把药端进来走到叶锦意身旁,将药稳稳递到她手中。
叶锦意这次没有犹豫,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随后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期待,像只等待夸奖的小猫般望着萧凛渊。
萧凛渊见状夸了一句:“这次倒是干脆。”
叶锦意没有接话,只是说道:“王爷,妾身想家了。”
萧凛渊还未回应,只见她眼中带着几分笃定,继续说道:“您陪妾身一起回侯府吧?”
萧凛渊挑了挑眉说:“还没答应让你回去,你倒好,还想拉本王一起?”
叶锦意却不以为意,笑眯眯地看着他:“您肯定会答应的。难道您不想去侯府看望妾身父亲吗?”
她话中有话,萧凛渊自然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你倒是狡猾。”
话虽如此,他却并未拒绝,反而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她的提议。
叶锦意见状,眼中笑意更深,仿佛早已料到他不会拒绝。
她接着问:“明日是第六日,王爷是想明日回去,还是等到第九日再行回门之礼呢?”
萧凛渊缓缓开口:“再过两日吧,第九日你的病也该好得差不多了。若是明日回去,叶大人见了你这副模样,怕是会觉得本王这王府亏待了你。”
叶锦意点头应道:“王爷考虑得周全,那就依您的意思。”
“此事明日早朝本王会向叶大人说明,以示郑重。”
叶锦意听闻暗自掐算,布防图之事再拖下去恐怕生变,况且萧凛渊那日能和父亲商议便开口提醒到:“王爷,当时您可有检查过妾身的嫁妆?”
萧凛渊听闻一愣,随即摇头道:“未曾,那是你的私物,本王岂会贸然查看。”
叶锦意没有接话,她的沉默已是最好的回答。
萧凛渊看她这般模样,心中明了,那至关重要的布防图,就藏在她几箱嫁妆之中。
当塔娜踏入栖梧院时,萧凛渊已离去多时。
叶锦意端坐于桌前,见她进来,语气淡然:“姐姐真是稀客,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儿?”
塔娜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前阵子心口疼的厉害,实在不方便走动。妹妹可别怪罪。”
叶锦意心中暗想她是见萧凛渊近日频频来自己这儿,心中不安才来的吧。
才只是这样就这么心急,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塔娜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故作赞叹道:“妹妹这屋子里的陈设真是精致,每一样都让人移不开眼。”
叶锦意顺着她的话继续说:“既然姐姐喜欢,不如我带你四处看看?”
塔娜点头应下,跟着叶锦意在屋内缓步而行。
行至青云案前,塔娜的脚步蓦地一顿,脸色骤变。
叶锦意瞥见她的神情变化,却仿若未觉的说:“这可是我新得的宝贝,甚是喜欢。姐姐若是想要,我还真舍不得给呢。”
塔娜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妹妹说笑了,我怎会夺人所爱?”
她顿了顿,似乎想找回场子:“说起来,妹妹可知道我与王爷是如何相识的?”
叶锦意抬眸看她:“哦?愿闻其详。”
塔娜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当年王爷去游牧时,曾在我族中暂住。那时他常与我一同骑马射箭,赏月观星,日子过得甚是自在。自那以后,他便一直待我不同。”
“这青云案虽好,但比起我与王爷的情分,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叶锦意听完,只是淡淡一笑:“原来如此。姐姐与王爷的情分,确实令人羡慕。”
她话虽如此,眼中却无半分波澜,仿佛塔娜的话对她毫无影响。
塔娜见她这般反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愈发不悦,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强装镇定地告辞离开。
叶锦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低声自语:“这么沉不住气,比我想象的还要莽撞,实在是不够聪明…”
塔娜在回去的路上,脸色阴沉。阿莱跟在她身后,一时不敢开口,只能小心翼翼地低着头。
塔娜忽然停下脚步问道:“东西放进去了吗?”
阿莱声音有些发颤:“主子,冬青盯得太紧了,奴婢实在找不到机会……”
塔娜闻言,正要发作,阿莱连忙说道:“不过,奴婢刚刚注意到叶锦意的两个妆奁盒子。”
塔娜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道:“那又怎样?有什么稀奇的?你啰嗦半天难道就是想说她妆具比我多?”
阿莱连忙解释:“主子,奴婢是觉得,其中一个盒子落灰比其他的要多,或许是因为里面装的不是寻常首饰,而是别的东西……”
塔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中顿时生出一个计划。
塔娜原本是让阿莱将一个边角磨损的香囊偷偷放入叶锦意的房中。
那香囊里装着有避孕功效的药材。
届时她再稍加引导,便能让萧凛渊疑心叶锦意暗中避孕。
她低声自语:“若那盒子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她转身对阿莱说:“你找机会买通叶锦意房里的人,不管是洒扫的丫头还是外院的仆从,只要能借机查看她的妆奁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咱们的计划就更有把握了。”
阿莱连忙点头:“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塔娜这才满意地转过身,继续朝自己的落星居走去。
她心中甚是畅快,仿佛已经看到了叶锦意被萧凛渊厌弃的模样。
而萧凛渊从栖梧院离开后,怀揣着北疆布防图拓本,匆匆到书房。
一进屋便立即展开那卷图纸。
他紧盯着图上的山川、关隘,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如何将这份珍贵情报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沉思片刻后,他果断提笔写下密信,随后唤来影霄,命其速速传信。
“德寿,去请兵部尚书李大人,陈轩还有林羽,速来书房议事。”
王府门口,陈轩刚翻身下马,便瞧见同样赶来的林羽。
陈轩快走几步迎上前去,拱手行礼后,满脸疑惑地开口:“林大人,您可知道此番王爷如此着急召咱们前来,所为何事?”
林羽——平日里心思缜密,在朝堂中以智谋著称。只见他此刻也是一脸茫然。
他摇了摇头,回礼道:“陈将军,我也是接到消息便匆匆赶来,实在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看来王爷定是遇上了极为棘手的难题。”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忧虑,彼此心照不宣,没再多言只是加快了脚步,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兵部尚书也匆匆赶到,神色间带着几分急切。
萧凛渊将北疆布防图摊开在桌上,神色凝重地说道:“萧启铭与狄戎勾结,意图不轨,三月后恐有大乱,需尽快拟定应对之策。”
兵部尚书李大人仔细查看布防图,沉吟道:“王爷,北疆地势复杂,若要布防周全,需增派兵力,尤其是狄戎可能进犯的几处关隘。”
陈轩点头附和:“京城禁军可抽调部分精锐,支援北疆,但需确保防卫不受影响。”
林羽则低声说道:“王爷,康王在朝中党羽众多,且手段诡谲。如今咱们虽已在监视,可他们耳目众多,极易察觉。”
“依臣所见,不妨将计就计,对外散布您已放松警惕的消息,引他们露出更多破绽,届时一举收网,方能连根拔起,永绝后患。”林羽继续说道。
夜色渐深,四人激烈讨论,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从兵力调配、粮草补给,到诱敌策略、后方维稳,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斟酌、力求万全。
不知不觉,窗外已漆黑一片,唯有书房内灯火通明。
康王府深处的一间密室中,萧启铭端坐于主位,神情肃穆。
他的对面,坐着一名身穿狄戎服饰的男子,正是狄戎派来的使者哈赤勒。
两人之间的桌上,摊开着一张北疆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山川河流与关隘要道。
萧启铭不容置疑的说着:“三月之后,便是我们起事之时。只要你们狄戎按计划从西北关隘突袭,本王的人马便会从内部策应,一举拿下北疆。”
哈赤勒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王爷果然深谋远虑。不过,北疆守军虽不及京城精锐,却也非等闲之辈。王爷可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攻破关隘?”
康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北疆守军虽强,但内部早已被我安插了人手。届时,只要你们狄戎大军压境,我的人便会打开城门,里应外合,北疆必破。”
哈赤勒露出满意的笑容:“王爷果然手段高明。不过,事成之后,王爷答应我们的条件,可别忘了。”
萧启铭满是笃定:“放心,本王一言九鼎。只要你们助我夺得天下,北疆三州便是你们的囊中之物。”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心怀鬼胎。
萧启铭端起酒杯,轻轻一碰:“合作愉快。”
哈赤勒亦举杯回应:“愿王爷早日登临大位。”
密室外,几名黑衣人悄然守卫,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康王的势力早已渗透到京城的各个角落,甚至连皇宫中也安插了眼线。
他的计划周密而庞大,每一步都经过精心算计,仿佛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紧。
豫王府书房内,萧凛渊四人终于将北疆布防的初步计划敲定。
林羽起身拱手道:“王爷,若无其他吩咐,臣等便先行告退了。”
萧凛渊点点头:“辛苦诸位,今日便到这里吧。”
三人陆续离开书房,脚步声渐行渐远。萧凛渊独自坐在书案前,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夜深人静,在烛火的映照下,可以清晰看出他略显憔悴的面容。
他本想再仔细推敲一番布防细节,却抵不住疲惫,不知不觉间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梦中北疆陷入战火,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
他站在城墙上,眼睁睁看着狄戎大军如潮水般涌来,自己却无力回天。
城破之际,他拼死突围,却终究未能扭转败局。
画面一转把萧凛渊的视角拽回王府,只见塔娜被萧启铭的人押着,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声音颤抖:“阿渊,救我……”
萧凛渊心如刀绞,正欲上前,却见叶锦意也被押了出来。
她眼中却带着一丝决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萧启铭走到他面前,语气讥讽:“皇兄,你自诩才智过人运筹帷幄,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萧凛渊怒不可遏,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塔娜被带走,叶锦意则被押往另一个方向。
画面再次轮转,塔娜被关在一间昏暗的牢房中,神情憔悴,眼中满是绝望。
萧凛渊想要救她,却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
而叶锦意则被康王下令处决,临死前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怨恨。
萧凛渊心中一震,猛然惊醒,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他坐在案前,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梦中塔娜的泪眼和叶锦意的决然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他爱塔娜,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叶锦意的结局却也让他心中隐隐作痛。
北疆、京城的百姓在战火中承受的苦难如同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更令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