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震动，傅沉的语音停留在耳边。
她盯着屏幕，数据包已经无法追踪。
八秒，四十七KB，消失在东南亚某个公共Wi-Fi节点。
这不是普通的信息传递。
她点开监控回放，周予安站在练习室镜子前，重复同一个动作。抬手，转身，停顿。一遍又一遍。
他今天没有排练计划。
她把“洗澡时间异常”和“境外热点连接”的记录并列打开，中间夹着一张车库盲区截图——那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把折叠刀。
她关掉所有窗口，拿起外套出门。
电梯下降时，她回放傅沉那句语音三次。
“你的人查了我的人。”
“现在，我也该查查你的人了。”
语气平稳，没有挑衅，反而像提醒。
她走出大楼，夜风很冷。
车停在老地方，她自己开车，没叫助理。
地址是傅沉发来的，城西一栋旧楼顶层的茶室。不挂招牌，只亮一盏灯。
她到的时候门开着。
傅沉坐在靠窗位置，桌上放着一个U盘，黑色，没有标签。
他抬头看她，“来了。”
她坐下，没碰茶杯。
“你说要查我身边的人。”
“不是查，是警告。”他说，“你养的不是狼，是条毒蛇。”
她没动。
“我知道你在查李志明的事，也知道是你派周予安去的。他办得很干净，证据齐全，流程合规。”
“但他不该存在。”
她问：“什么意思？”
傅沉把U盘推过来，“三年前，城中村有三起暴力事件，警方介入但没立案。监控拍到了人，身形、动作，和你现在带的那个练习生一模一样。”
她没接U盘。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我之前不确定是他。”
“现在确定了？”
“昨晚他连上境外热点，用的是军用级碎片传输协议。普通人不会这技术。”
她终于拿过U盘。
插进自己的加密设备，文件夹只有一个PDF。
三张图。
第一张：楼梯口，一个人被踹下台阶，后脑撞地。时间标注为2021年4月3日晚8点17分。
第二张：巷子深处，铁棍砸向头部，血溅在墙上。时间是同年5月12日。
第三张：雨夜空地，一人跪地抱头，施暴者站在背后，右手抬起，像是准备再打。
她放大第三张图的脸部轮廓。
和周予安入司体检档案对比。
颧骨、下颌角、耳垂位置完全吻合。
她翻到下一页。
文字记录：
– 施暴者均未被抓获。
– 受害者事后拒绝作证，称“记不清”。
– 其中一人曾在黑市倒卖公司机密，另一人涉及伪造财务凭证。
她想起昨天那段夜视视频。
周予安把陈广发按在墙上，膝盖顶住腹部，金属抵喉。
动作一致。
她合上设备。
“你怎么拿到这份报告？”
“匿名寄来的，没有寄件人信息。”
“你觉得是陷阱？”
“我不知道。”他说，“但有一点是真的——他不是新人。他是老手。”
她沉默。
傅沉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偏偏选你公司报名？”
她没回答。
“你以为是你发现了他，其实是他找到了你。”
她起身，“我得走了。”
“顾知遥。”他在后面叫她名字，“别让他进你办公室太深。有些人，靠近就是为了控制。”
她没回头。
回到公司已经是凌晨一点。
她直接进办公室，锁门，拉窗帘。
把PDF重新打开，同时调出周予安入职当天的监控。
画面里他站在练习室门口，低着头，双手贴裤缝。
她说“进来”，他才迈步。
她说“坐下”，他等她先坐才敢动。
那时候她觉得他太安静。
现在她重新看这段视频。
她放慢速度。
在他进门前三秒，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
眼神清明，没有怯懦，也没有紧张。
像是确认什么。
她把这段截下来，标记时间。
然后打开过去两周的所有微表情记录。
每次她说“我相信你”，他的呼吸会变慢，心跳下降，手指放松。这些反应真实。
但她也发现另一件事。
每次他从外面回来，执行完任务，会在镜前站一会儿。
有一次是深夜两点，他以为没人，对着镜子轻轻笑了。嘴角上扬，极短，不到半秒。
像是在回味什么。
她把这两段视频并列播放。
一边是他说“我记得您说过，我相信你”时的眼神。
一边是他在镜前笑的那一瞬。
撕裂感扑面而来。
她不是在养一条忠犬。
她是在喂一条毒蛇。
它听话，是因为它想留在笼子里。
她打开地图，输入“城东工业区”。
红点落在一片废弃厂区。
她查父亲公司破产案的时间线。
资产清算最后一批转移，就在那片区域。
经手人是第三方代理公司，名字叫“恒远代管”。
她搜这家公司。
注销了。
但法人代表的名字跳出来时，她手指一顿。
陈广发。
发票中介陈广发。
就是昨天被周予安按在墙上的那个人。
她猛地站起来，走到白板前，把所有线索贴上去。
周予安→城东工业区→陈广发→恒远代管→父亲公司破产案。
链条闭合。
她不是偶然签下他。
他是冲着她来的。
电话响了。
是安保系统自动警报。
周予安离开了宿舍。
时间是凌晨一点四十三分。
目的地未知。
她立刻调取外围监控。
看到他穿上黑色冲锋衣，戴帽子，走消防通道下楼，避开主摄像头。
他没有去练习室。
他出了小区后门，上了一辆网约车。
车牌号显示，车子正驶向城东。
又是城东。
她抓起车钥匙冲出去。
电梯下行时，她打开手机，把傅沉那份报告转发到私人云盘，设置定时发送给律师朋友。
如果她明天没上线，十二小时后自动发出。
她不能确定傅沉是不是真的在帮她。
但她能确定一件事。
周予安今晚去的地方，和三年前那三起暴力事件的位置，在同一个坐标半径内。
车开出地下库，她踩下油门。
手机导航更新路线。
预计到达时间：四十分钟。
她把蓝牙打开，接通录音功能。
任何对话都要留下痕迹。
她不能死。
也不能失控。
车子冲进夜色，路灯一盏盏掠过。
她盯着前方。
突然，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
来自周予安。
只有两个字：
“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