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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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局出来，已是深夜。
爸爸走在前面，一言不发，身上还带着一股在警局里憋出来的火气。
妈妈跟在后面，脚步虚浮，像个游魂。
她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自己那句“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就凭你？”
爸爸似乎听到了她的低语，猛地回头，脸上满是嘲讽和鄙夷。
“疯婆子，你就作吧！我看到底能作出什么花样来！没儿子就是没儿子，死了个丫头也是你命不好！”
“命不好”三个字，像最后一把锋利的刀，彻底斩断了妈妈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犹豫和软弱。
她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她爱过、怨过、恨过，并为之付出一生的男人。
此刻，她看着他，眼神里的痛苦，一点点地褪去，沉淀下来，最后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恨意，和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的决绝。
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对，我命不好。”
她异常平静地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我命不好，遇上了你们王家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我的命，我不要了。”
她顿了顿，抬眼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补充道：“但你们的命，我也得捎带上。”
说完，妈妈转过身，朝着与家的方向完全相反的道路走去。
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个所谓的家，也没有再看一眼那个让她绝望的男人。
她用身上仅剩的钱，在城中村租了一个最便宜阴暗的单间。
房间里没有添置任何东西，只有一张冰冷的床。
她把我的照片——那张唯一的一寸证件照，放大复印了许多张，贴满了斑驳的墙壁。
照片上，我睁着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在照片的中央，她用一支红色的笔，写下我的名字“王希”。
然后，在名字上，画了一个巨大而扭曲的血红色的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