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忙碌的工作与恋爱中,流逝得悄无声息。
他们的关系,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却也更显本质的阶段。
林听逐渐适应了生活里有这样一个身份强大的存在。
今年北京的冬天来得又急又猛,寒风像刀子一样。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触手可及。
漫天飞舞的雪花,如同扯碎了的云絮,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
林听裹紧羽绒服,低着头匆匆往宿舍楼走。
就在楼侧背风的角落里,一个破旧的纸箱被风吹得哗哗响。
里面传来微弱的呜咽,声音细小得几乎被风声淹没。
她停下朝向宿舍楼的脚步,寻着声音走过去。
纸箱里蜷缩着一只小狗,脏得看不出本色,毛发打结,沾着大片污渍。
身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在寒风中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只有那双望着她的眼睛,湿漉漉的,黑得发亮,里面盛满了惊恐和哀求。
林听毫不犹豫脱下自己的羊绒围巾。
围巾是司啟元前两周给她的,质感很好。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冰冷的小身体包裹起来,抱在了怀里。
小家伙在她怀里僵硬了一下,随即感受到温暖,发出依赖的细微嘤咛声。
回到宿舍,林听立刻忙开了。
她先用温水小心擦拭小狗的身体,随后找出即食鸡胸肉撕成细条,放到它面前。
小狗狼吞虎咽,吃完后,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那一刻,林听觉得心都要化了。
她越看越觉得它这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像极了秋天时被她养蔫了的一盆小青菜。
有点丑,但又让人忍不住想呵护。
她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轻点了点它的湿鼻子:
“以后,你就叫菜菜吧!”
“菜菜”似乎听懂了一般,尾巴尖微微晃动了一下,凑过来舔了舔她的手指。
第二天一早,她就带菜菜去了宠物医院,洗澡、驱虫、打疫苗,一套流程下来,花费不菲。
当洗完澡的菜菜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是笑出了声。
菜菜确实不算漂亮,品种不明,毛色是杂乱的黄白。
洗完澡后显得有些秃,嘴巴有点尖,看起来确实有点……土里土气。
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它的毛发依旧有些干枯,和可爱并不占边。
但她不在乎。
她喜欢它依赖她的眼神,喜欢它亦步亦趋跟在她脚边的样子。
菜菜很乖,仿佛知道是林听给了它一个家。
它从不乱叫,也不乱跑乱撞,总是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用它那双纯净的眼睛,无声地驱散着她偶尔涌上的孤独和压力。
给她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欢乐。
林听拍了照片,打算和司啟元分享这份喜悦。
她拍下一张菜菜一脸懵懂的睁着圆眼睛看镜头的照片。
当即设置成朋友圈背景后,又发给了司啟元。
她期待着回应,或许是一句“挺乖”,或者是一个表情。
此刻,财政厅办公室。
司啟元正在审阅一份关于文化产业园区的规划草案。
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他划开屏幕,是林听发来的信息,附带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只毛色杂乱、品相不佳的小狗,正对着镜头。
下面有两行文字:
“这就是我前几天跟你说过的,收养的小狗。”
“叫菜菜。”
司啟元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一种源自心底的、近乎本能的排斥感迅速升起。
他不喜欢狗。
确切地说,他排斥一切不受控的、会掉毛、会带来细菌、会无故吠叫、需要投入过多无用情感和时间的活物。
尤其是狗。
而林听发来的这只……
更是触及了他审美和卫生观念的底线。
脏,乱,丑,看起来就带着不洁的气息。
司啟元几乎能想象到它掉落的毛发、可能携带的寄生虫,以及它那不受控制的排泄物。
他沉默了几秒。
最终,回复了一句基于理性和关心的提醒:
“注意驱虫,保持卫生。”
他揉了揉眉心,将那份因一只狗而引起的不快压下,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在这个寒冷的北京冬天,这只名叫“菜菜”并不漂亮的小狗,成了林听独立于司啟元那个高大上世界之外,最接地气和温暖的陪伴。
某个周六的下午,林听蜷在单人沙发里,怀里抱着已经长得圆润了些的菜菜。
小家伙洗得干干净净,黄白色的毛发蓬松柔软,此刻正安心地在她臂弯里打着小呼噜,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林听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菜菜的毛发,感受着小动物带来的温暖触感。
宿舍外安静,只有菜菜偶尔发出满足的哼哼声,和窗外远处传来模糊的城市背景音。
这种宁静被手机铃声打破。
是钟意晓,一个和她同一时间进西大舞蹈学院工作的女孩。
她们身上有很多相同点。
都是刚毕业不久,一个来自江南水乡,一个来自在西北城镇。
家乡远在千里之外,没有根基,没有人脉,像两株被移植到北方的植物,努力适应着这里的水土。
“听听,晚上有约会没?” 钟意晓活力满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没呢。”林听的嘴角弯弯。
“没有就来我这儿,炖了番茄牛腩,香迷糊了!”
“我还炖了山药排骨汤,还买了肥牛,咱们涮锅子吃!这天气,就得吃点热乎的!”
背景音是锅碗瓢盆的轻响,林听仿佛已经能看到她在那间小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笑着应她:“马上来!”
“快来快来,哦还有,把你家菜菜也抱来!一起享受美食。”
“好嘞。”林听的心情轻快。
对着怀里的菜菜说,“待会带你去意晓阿姨家吃好吃的。”
“什么意晓阿姨?明明是姐姐!”钟意晓嘴里哼哼纠正。
林听利落地给菜菜穿上那件昨天买的红绿相间带着驯鹿图案的圣诞风小狗毛衣。
菜菜似乎知道要出门,乖巧地站着,尾巴尖在不停地摇晃。
林听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自己也套上那件厚重的长款羽绒服。
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又围上厚厚的羊毛围巾,整个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走出宿舍楼,一股清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林听撑开伞,踏进松软的积雪中。
雪花落在伞面上,积了薄薄一层。
怀里的菜菜好奇地探出脑袋,伸出小舌头,试图去接飘落的雪花,却被冰得一个激灵,它又赶紧缩回温暖的怀抱。
林听抱着暖烘烘的菜菜,撑着伞,一步一步去往另一栋教师公寓。
钟意晓运气不错,分到了学校新建的教师公寓。
面积不小,窗明几净,还带着一个小巧的开放式厨房。
走到钟意晓的公寓门口,林听能闻到从门缝里飘出的饭菜香气,混合着雪天的清冷,格外诱人。
她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哗啦”一声被拉开。
钟意晓系着一条印着小兔的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看到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来得正好!火候刚到最完美的时候,快进来暖和暖和!”
“好香呀,我在楼下就闻到了。”林听笑着脱下带着寒气的外套挂好。
“那必须的!也不看是谁掌勺!”钟意晓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转身又冲回厨房,“你先坐,我再炒个青菜就好!”
林听把菜菜放下,小家伙兴奋地在地上嗅来嗅去,欢乐地摇着尾巴。
林听挽起袖子,轻车熟路地走进厨房帮忙。
她们一个炒菜,一个调蘸料,说说笑笑,小小的空间里充满了热闹和安稳。
钟意晓的公寓,是林听在北京除了自己那个小窝之外,最常去的温暖据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