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地初开，能够让人心胸为之开阔的，除了苍穹，便是这无垠的海洋。”
海风扬起她雪白的发丝，那纤弱的身影令人心怜。
少年帝王将她轻轻抱起，御风凌空，直向蜃楼飞去。
蜃楼乃公输仇所设计，并得阴阳家相助，是霸道机关术与阴阳术的完美融合，堪称空前绝后的巨构，宏伟如一座海上城池，工程之浩大超乎想象。
在这座海上城池之上，云中君抬头望见一个黑点，不由得眯起了眼。
待他看清来人，顿时浑身一颤。
“恭迎陛下，吾皇万岁！”
“万岁尚不敢当，千年倒还可以。”
嬴政今日心情颇佳，甚至与他开起了玩笑：“徐福，你今天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人体制炼？远远就闻到你身上的浊气。”
徐福躬身再拜：“臣惶恐，只因陛下所赐炼丹秘术太过深奥，微臣一时难以参透。”
嬴政心中暗忖，后世道门的炼丹之法，若你短短时日便能悟透，那才真是奇事。
“平身吧，这位是大祭酒。”
他简单引见后不再多言，迈步走向蜃楼深处的樱狱。
他要去见一个女人。
通往樱狱的途中，他在紫贝水阁稍作停留。
海底奇景并未让嬴政驻足，他的目光落在一只三足金乌上。
那并非真正的上古神鸟，而是一团阳炎气息所化。
金乌原本静立不动，待他开口后却骤然暴怒，发狂般向他袭来。
“燕丹死了。”
短短一句话，紫贝水阁内热浪翻涌，金乌似要与他同归于尽，却在下一刻如被扼住咽喉般徒劳挣扎。
嬴政随手散去这团阳炎元气，眼神冰冷地走向樱狱。
此地以万年玄冰筑成，与紫贝水阁相连。
咸阳离宫囚禁东皇太一的构造，正是效仿此处。
而巧合的是，这里也正是东皇太一秘密关押某人之所。
可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如漫步海底般走进樱狱，望向那个被万载玄冰禁锢的女子。
纵使昔日风华绝代，如今也已憔悴不堪。
“焱妃……还是称你东君吧，朕来看看你。”
女子睁开双眼，那双继承自东皇的火红眼眸宛若熔岩。
她凝视他的目光也如岩浆般滚烫，其中不见情绪，唯有至深的恨意。
“燕丹……死了？”
嬴政畅快一笑：“死于机关城。
李斯，果然是个得力的臣子。”
焱妃身躯剧震，方才她还怀疑嬴政所言为虚，此刻却再不敢作此想。
机关城乃墨家根基所在，而燕丹正是当代墨家巨子——这个身份，普天之下知晓者不足五人。
衰老的女子以浸满怨毒的目光死死盯住他，那恨意纵使 ** 大海也难以洗尽。
可转瞬之间，她还是惶恐地屈膝跪倒。
“千泷，在我手中。”
就这样简短的一句，便让这个从未低头的女人跪伏在地。
她不得不跪——姬如千泷是她的亲生骨肉。
燕丹之死令她悲愤，但若女儿也遭遇不测……
焱妃不敢再想，哀声乞求：“陛下……求您饶过她，千泷是无辜的啊。”
“无辜？”
“恳请陛下开恩，她什么都不知晓……”
嬴 ** 视着匍匐脚边哀求的女人，心头涌起快意的同时亦泛起复杂滋味。
对多数女子而言，子女确实比夫君更为重要。
他不禁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位被幽禁至死的赵姬，又忆起吕不韦……
然而下一刻，道心稳固，杂念尽散。
嬴政眸光恢复清明，以阴阳秘术轻点冰面，一幅景象赫然浮现二人眼前。
月神与星魂正与儒家三杰论辩，焱妃立刻认出那位衣饰华贵的少女正是自己的女儿。
她死死盯着画面，不肯错过分毫。
“朕，赐她封号高月。”
焱妃一怔，望向他说不出话来。
……
小圣贤庄内，回荡着少女清亮的嗓音：“天下一统乃大势所趋，欲求天下安定，便不能有二主并立。”
“确实如此。”
“无论统一过程何等残酷，这些鲜血都不得不流。
拥立明君号令天下，比‘天下人共治’更可能带来太平盛世。
人不能同时走向两个方向，又怎能听从两种号令？”
此言既出，张良顿时语塞。
当下时局，他实在不便公然为墨家发声。
高月轻抿嘴唇，一本正经地复述着不知何人灌输的道理：“然墨家所求过于理想。
均分财物便可平息人心？不劳不食虽能磨砺心志，但若人人躬耕田亩，谁来统筹天下？明君使人尽其才，善思者求知，善辩者求真，善战者从戎——诸如此类，岂可将世人等量齐观？”
这孩童竟能道出如此言论，莫说藏身人群的少羽与天明，就连张良师兄弟也难以直接驳斥，只得旁敲侧击论及君民关系。
高月默然不语。
外人只当阴阳家圣女避谈敏感话题，以免触犯咸阳宫里的始皇陛下，实则这小女儿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月神适时接话，一反常态地直击要害：“儒、墨并称当世两大显学，影响深远。
如今墨家已成反贼，儒家却与之纠缠不清——教陛下如何相信儒家忠于大秦？”
三人对视一眼，张良刚要说话，却被对方截住话头：“退一步讲，就算没有不忠之心也无妨，至少桑海不能成为谋逆的据点。
若桑海变作第二个机关城，诸位以为，下次登门的会是我们阴阳家，还是大秦铁骑？”
这已是明着要他们表明立场。
倘若连这一点都不肯做，便等同于将反心昭告天下。
伏念大庄主苦笑一声，恭敬地捧起那把流传千古的太阿剑，说道：“桑海城绝不敢包庇逆贼，儒家更无半点违逆朝廷之意，恳请国师明察。”
焱妃只是望着自己的女儿，忽然畅快地笑了起来，炽热的泪水滚落。
嬴政已离去，临走时留下一句话。
“嬴政，已不再欠你什么。”
高月默默转头望向东方，仿佛有至亲之人正与她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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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楼，蟾宫。
此处是蜃楼最高处，寻常方法难以抵达，是他与月神在此居住的地方，布置得颇为雅致。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阵轻柔的低吟与喘息打破。
烛光摇曳，映照夜色，罗帐内暖意融融。
云鬟花颜，金步摇轻颤，芙蓉帐中春宵缱绻。
良久，一声高昂的惊喘之后，女子的喘息声逐渐平息。
“父皇……”
嬴政披衣起身，望向刚刚与他几番缠绵、柔弱如雪的雪女，心生怜惜，轻抚她明显添了几分成熟风韵的脸颊：“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走走。”
少年模样的皇帝走至蜃楼之巅，俯视下方深幽的夜景。
此夜月轮皎洁，清辉遍洒天地。
一道道月光落在他身上，衬得这少年宛若月下仙神，飘逸出尘，仿佛随时会迎风飞升。
嬴政望海片刻，神游物外，索性盘膝坐下，与天地冥合。
阴阳五行流转，滚滚天地元气不断涌入周身四万八千窍穴，持续淬炼他的体魄，打磨真气。
举手投足间，天地大力随手可得，令他始终维持在巅峰状态。
“破碎虚空……”
嬴政按下那股蠢蠢欲动、欲与天一战的念头：“破碎虚空的玄机终究只是传说。
若在《射雕》那般的小世界中，我随手即可撕裂空间，可见这破碎虚空并非放诸四海皆准的法则。”
“古往今来的英杰之所以追求破碎虚空，不过是因为此世已无提升之途，才渴望离开这方天地，前往更高层次的世界。”
此刻的嬴政，已大致洞悉前人离去的缘由，也渐渐明了那些上古传说——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封神之战等等，或许确有其事。
但这些神魔创世之事，绝非发生在他所在的秦时世界。
即便存在，也只会在比秦时世界更为宏大与玄奇的高阶位面之中！
嬴政将这些至高位面命名为洪荒。
而那些流传于世的神话与传说，或许正是因为洪荒对其他低阶位面的投影与渗透所致。
古时那些破碎虚空的强者，大概也都前往了那些洪荒世界，去追寻更为高远的道途。
但嬴政并不需要如此。
因为他拥有演界珠这等至宝，能够任意穿梭于无尽世界。
冥冥之中他有所感应，若是此时选择破碎虚空，反而会成为未来道途上的一大阻碍，徒增烦扰。
若欲追寻更高境界，直接凭借演界珠前往更高级的世界便是了，何须多此一举？
他未曾忘却《木乃伊》世界中的神明——且不论东方天庭，单是埃及死神阿努比斯，便值得他亲身一探，更遑论那隐藏于幕后的主神空间。
天地无垠，值得一战的对手数不胜数，他又怎会感到寂寥？
正当他胸襟开阔，心神沉入无垠道境之时，一股奇异的感应打破了这份沉静。
嬴政骤然睁眼，目光如电，直射云霄。
几十里外的海面上，一叶破旧扁舟正破浪前行，直向岸边驶去。
船头立着一位黑袍老者，须发皆白，长眉垂落，眼中却闪烁着非同寻常的勃勃生机。
他遥望着海雾与夜色中若隐若现的龐大蜃樓，发出一声轻叹。
此夜本是月明风清，却在数息之间骤生异变——雷云翻涌，遮蔽月光，桑海之地顿时陷入无边黑暗。
下一刻，一道霹雳撕裂夜幕，照亮万里山河。
惊雷炸响，惊醒无数梦中之人。
稍通易数者纷纷推演天机，却一无所获，只知海边生出了不寻常的变故。
他们自然不知，此刻正有两位天人强者在海面上展开激战——并非寻常交手，而是以元神出窍之姿，在虚空层面进行凶险万分的鏖斗！
海天之间，波澜骤起！
无形的交锋击碎了夜的宁静，海面上电光流窜，雷蛇游走，唯有大宗师以上的境界方能窥见其中玄奥。
千里海疆，仿佛被无形巨笔挥毫刻画。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