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当暗流汇聚成漩涡,平静的表象之下,已是杀机四伏。
晨曦彻底驱散了夜幕,河间城在喧嚣中迎来了新的一天。贩夫走卒的吆喝声、车马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茶馆酒肆的喧闹声……交织成一幅充满烟火气的市井画卷,仿佛昨夜柳林渡那诡谲阴森的鬼市,只是遥远而不真实的一场噩梦。
然而,林守溪与赵清河都知道,这繁华之下,潜藏着何等惊人的黑暗。
悦来客栈的房间内,两人已然分开行动。赵清河需尽快将密报通过天师府的特殊渠道送出,并借助暗桩网络,进一步摸清幽冥府水下据点的蛛丝马迹,以及那个神秘“鬼王”的底细。此事关乎重大,他必须争分夺秒。
而林守溪,则留在了客栈。他并未急于立刻再次潜入鬼市。昨夜的经历让他深知,若无万全准备,贸然再入无异于自投罗网。那个斗篷摊主绝非易与之辈,更何况还有那位深不可测的鬼王。
他需要力量,更需要……策略。
房间内,窗户紧闭,光线昏暗。林守溪盘膝坐在床榻之上,并未立刻投入修炼,而是将心神沉静下来,仔细复盘着昨夜在鬼市中的每一个细节。
斗篷摊主那冰冷的目光、寄魂偶上缠绕的孩童生魂气息、鬼王巡市时那如同实质的威压、以及那维持鬼市空间的奇异力量……种种画面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他尝试着运转“道枢”,模拟、解析着鬼市中那浓郁而驳杂的阴煞能量。混沌道体包容万象的特性再次显现,虽然过程依旧艰涩,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这种极端环境的适应力正在缓慢提升。若再次进入,他伪装的成功率和持久力,应该能有所增强。
但仅仅适应还不够。他需要一种能在关键时刻,扰乱对方感知,或者制造脱身机会的手段。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那枚黑色玉片。这一次,他不再追求那些高深莫测的攻伐大术,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关于“幻”、“惑”、“迷”等方面的基础符文碎片上。这些碎片更加零散,不成体系,但却蕴含着某种直指本源的奥义。
结合《茅山基础符箓总纲》中关于扰乱气场、迷惑心神的几个小术,林守溪开始尝试进行一种大胆的……糅合与推演。
他以“道枢”心法为根基,以自身混沌之炁为引,试图将黑色玉片中那些关于“幻”的古老意蕴,与茅山术中相对粗浅的“乱神符”、“迷踪步”等技巧结合起来。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不同的能量运行路径、符文构架相互冲突、排斥,多次险些导致他体内炁机紊乱。但他凭借着一股韧劲和对混沌道体日益增强的掌控力,一次次失败,一次次调整。
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脸色也因为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他眼中专注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时间就在这无声的推演与实验中悄然流逝。日头逐渐升高,又缓缓西斜。
直到傍晚时分,林守溪紧闭的双眼才猛地睁开,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指尖之上,一缕混沌色泽、仿佛能扭曲光线的炁流悄然浮现。这炁流并不稳定,时强时弱,但其散发出的气息,却带着一种扰乱感知、混淆方向的奇异力场。
他将其命名为——“混沌迷障” 。
这并非什么强大的攻击或防御法术,甚至算不上一个完整的术法,更像是一种对自身混沌之炁的精细化运用技巧。它可以小范围地扭曲光线、扰乱能量波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低阶存在的精神感知。用于潜入、制造混乱、或是关键时刻遮掩自身踪迹,或许能起到奇效。
虽然还很粗浅,且维持时间极短,消耗巨大,但这是他结合自身特点,迈出的开创性一步。
他散去指尖的炁流,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有了这“混沌迷障”作为底牌,再次潜入鬼市的把握,总算多了一分。
就在他准备调息恢复消耗的心神时,门外再次传来了约定好的敲门声。
是赵清河回来了。
林守溪起身开门,赵清河闪身而入,他的脸色比离开时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
“情况有变!”赵清河关上房门,布下一个简单的隔音禁制,语气急促地说道。
“怎么了?”林守溪心中一沉。
“密报已经通过最紧急的渠道送出,但师门高手赶来,最快也需五日。”赵清河语速很快,“而暗桩刚刚冒死传回一个绝密消息——幽冥府近期似乎要有大动作!”
“大动作?”
“具体内容不详,暗桩级别不够,无法接触核心。”赵清河眉头紧锁,“但综合零散信息来看,似乎与一场祭祀有关!时间,很可能就在三日之后!地点……极有可能就在那水下据点!”
祭祀?林守溪立刻联想到了那些被炼制成“寄魂偶”的孩童生魂!难道……
一股寒意瞬间掠过他的脊背。
“而且,”赵清河的声音更加低沉,“暗桩还提到,近期幽冥府似乎在鬼市中,加大了对特定‘材料’的收购力度,其中就包括……纯阳之血与雷击木心!”
纯阳之血?雷击木心?这都是至阳至刚之物,对于幽冥府这等阴邪势力而言,本是避之不及的克星,他们大量收购这些东西做什么?
除非……是为了某种特殊的仪式,需要阴阳调和?或者,是为了……压制什么?
林守溪感觉脑海中仿佛有电光闪过。他猛地看向赵清河:“赵兄,你的雷法,乃至阳之力。而那鬼市鬼王,乃至阴之体。他们收购雷击木心这等蕴含天雷阳刚之气的宝物,会不会……是为了应对你?或者,是为了在祭祀时,平衡某种过于强大的阴性能量?”
赵清河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有此可能!若祭祀需要引动极其庞大的阴邪之力,确实需要至阳之物作为‘引子’或‘稳定器’,以防能量失控反噬。而我的存在,或许已经被他们察觉,收购雷击木心,也可能是为了布置针对我的陷阱!”
局势瞬间变得扑朔迷离,且更加危急!
如果祭祀在三日后举行,那么留给他们行动的时间就只剩下短短两天!必须在祭祀开始之前,阻止他们!否则,一旦让幽冥府完成这场规模庞大的祭祀,天知道会酿成怎样的大祸!那些被炼成寄魂偶的孩童生魂,恐怕将彻底万劫不复!
“不能再等了!”林守溪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必须立刻再入鬼市!不仅要设法获取寄魂偶作为证据,更要尽可能探听关于这场祭祀的具体情报!”
“我与你同去!”赵清河立刻道。
“不可!”林守溪摇头,“赵兄你目标太大,雷法气息与鬼市格格不入,一旦进入,立刻就会暴露。你留在外面,策应于我,同时继续通过暗桩搜集信息,并做好接应准备。若我明日此时仍未归来……”他顿了顿,语气平静,“你便立刻撤离,将此地情况告知赶来的天师府高手。”
赵清河看着林守溪那平静却坚定的眼神,知道这是目前最合理的安排。他重重拍了拍林守溪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万事小心!”
夜幕,再次降临。
林守溪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将那根布满裂纹的桃木枝贴身藏好,怀揣长命锁,看了一眼蜷缩在行囊中、似乎有些不安的白狐,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脑袋。
“这次,你留在外面,跟着赵兄。”
白狐低鸣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巧地跃到了赵清河的肩头。
林守溪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他推开窗户,如同融入夜色的幽影,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客栈后方错综复杂的小巷阴影之中。
目标——柳林渡鬼市!
他要在那龙潭虎穴之中,虎口拔牙,探听虚实,为阻止那场可能带来滔天灾祸的邪恶祭祀,争得一线生机!
夜色浓郁,风雨欲来。
而此刻,在河间城某处深宅大院的地下密室内,一个穿着青色道袍、仙风道骨的身影,正对着面前一面巨大的、由黑水凝聚而成的镜子,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镜中映出的,赫然是林守溪融入夜色,赶往柳林渡的身影!
“棋子,终于落位了……”墨渊(慈云道长)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算计与期待的光芒,“这场戏,越来越有趣了。希望你能带来……更多的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