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谢珊珊的手机突兀响起。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她脸色大变。
“我马上过去！”
“婚礼马上开始了，你……”
我想拉住谢珊珊，却只拽下她的袖口。
心口摇晃着的那块巨石，轰然落地。
“许立言坠台骨折了，情况紧急，我必须先过去。”
我从没见过她这样冷酷绝情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仇人。
一颗心如坠冰潭，整个身体都僵住。
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扯下胸花大步离开。
她扔得极果断，像是在丢垃圾。
我想笑，却只尝到咸湿的泪水。
还未来得及反应。
帷幕忽地被拉开，婚礼现场的闪光灯全部聚焦在我身上。
原来该新郎新娘出场了。
我的眼前虚茫一片，人群都模模糊糊。
只听得到台下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一抬头。
我看到我这张惨白的脸，就这么被放在了大屏上。
隔着那么远，我还是看到了我爸眼中的心疼，我爸猜对了。
我真是不孝。
为了一己私欲，连带着家人为我担心。
我擦干眼泪，端端正正地将胸前花取下。
宣布婚礼取消。
……
婚礼现场的人群被疏散。
到最后只剩我跟我爸，还有谢家父母。
我换下礼服，将谢珊珊离开的原因平静叙述。
听完后，谢叔叔跟谢阿姨皆是满脸的愧疚。
“阿璃文，这件事是我们家对不住你。”
“等我找到那她,一定给你个交……”
话未说完，被我爸一掌拍断。
“如果不是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如果不是看在你就这么一个女子的份儿上……”
我爸向来强硬，可这两句我分明听出了哽咽的意思。
我用力攥住双手，才不至于让身体颤抖得厉害。
何必呢？
我闭了闭眼，心如死灰。
“叔叔阿姨，我跟谢珊珊之间，就到此为此吧。”
一片安静的沉默。
连我爸都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看我，似乎在确定这是我说出的话。
看吧，谁都知道我多爱谢珊珊。
爱到失去理智跟自尊。
偏偏那个人看不出。
我心口疼到喘不上气，最后回归麻木。
没有人能够源源不断地付出爱。
现在，我要截止这份错误的感情。
“但她今天的确让我家失了面子。”
“所以这件事，我一定要向她讨个说法。”
6.
我被谢珊珊丢在婚礼现场的事被压了下来。
那头许立言的坠台热搜却还在持续发酵。
有人猜他是故意的，也有人猜是对家搞鬼…
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
我按下电梯，继续往下滑动评论。
“说个大家都不知道的吧，今晚结婚的谢总，是许名模的初恋呢。”
“重点来了，这场秀的负责公司是跟谢总联姻的沈家哦。”
“许立言出道这么久都没发生过一次事故，怎么偏偏就今晚倒霉了？个中关系你们自己去猜～”
这条评论是个三无小号。
知道些我跟谢珊珊的边角料，就在网络上浑水摸鱼。
我正准备将对方ID截图，对方却已经删评注销了。
算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办完后，我是时候离开了。
我走出电梯，径直来到许立言的病房前。
刚要抬手敲门，就看到了门缝里拥抱着的两人。
如果忽略现实身份的话，这幅画面美好得像是电视剧。
可惜忽略不了。
里面的人，是昨夜婚礼上抛下我的女主角。
多讽刺？
我站在这里，像个彻底的局外人。
在来的路上，我幻想了无数遍即将看到的场景。
我以为自己做好了接受一切准备。
可心脏上极端又清晰地痛苦告诉我，并没有。
是谢珊珊先发现了我。
在这方面，她一向敏锐。
我看到她背过身挡住了许立言的视线。
不知道她低下头跟他说了些什么。
只听见许立言依依不舍的说道：“我等你回来。”
我狼狈地退后几步。
却看到谢珊珊背后的许立言，偏了偏脑袋，朝我挑衅地笑了笑。
神情要多多欠就有多欠。
“你怎么过来了？”
谢珊珊的声音很冷酷，可关门的动作却很轻柔。
像是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如此呵护，如此小心翼翼。
我很想问她。
我们一起度过的这几年对他来说算什么？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劲透了。
只能算一场极其冗长的无聊游戏吧。
在快通关的时候，她不耐烦了。
“我的妻子在婚礼当晚抛下我，转身守了初恋男友一个整晚。”
“我不该过来看看吗？”
“你不是跟我说你们之间没什么吗？”
我仰起脸反问。
视线相贴，竟难得地看见她眼底的一抹歉意。
不知道谢珊珊想到了什么，那一点点的歉很快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怒火。
“你怎么有脸来？”
“许立言坠台这件事，不就是你们父子俩干的吗？”
7.
分手后许立言曾回来找过谢珊珊两次。
第一次回来，他们和好不久后还是不欢而散。
第二次回来，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我。
那天谢珊珊突然约我出门。
她陪我吃了饭看了电影，最后在公园里接吻。
这是在看完流星雨后我们第一次正式的约会。
一整天我都沉浸在幸福里，完全没注意到有个人从始至终都在跟着我们。
那时候我还奇怪呢。
我们看的明明是喜剧，怎么坐在我身后的那个男孩全程一直铁青着脸。
直到那天晚上谢珊珊吻上我，眼睛里却没有我。
我才发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
是许立言。
后来他走了，谢珊珊也失魂落魄地推开了我。
“不早了，你送我回去吧。”
她的眼睛依旧没有看我。
幸好没有看我。
否则我的伤心难过就要露馅了。
年少时的喜欢太过固执，也常常容易抛弃自尊。
回去后我难过了一晚上，还是接受了这样卑微的关系。
我想的很天真。
我想日子久了，她总能发现我的好。
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可如今长大后的我站在她面前，真想狠狠抽从前的自己一巴掌。
时间再久又如何？
抵不过她的偏爱。
“在你眼里，我跟我爸就是这样的人？”
我的音调微微发颤，可我控制不住。
网上那些我听着都想笑的谣言，她居然真的信了？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谢珊珊表情生硬，嘴里吐出的字也冷酷无比。
“许立言跟你不一样，他不是粗心大条的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坠台？”
“再说他刚回来能有什么对家要害他？除了你爸……”
“住嘴！”
我大声的吼道制止了她往下说的话。
谢珊珊或许被我的气势给吓到了，人也不设防地退后几步。
因为我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
“沈文！”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中带着怒意。
可仍旧顾及着病房里的许立言，不敢高声被他发现。
我哈哈笑起来，觉得眼角有湿润溢出。
“谢珊珊，我们认识了十年，不是十天十个月！”
“退一万步来说我想害他需要用这么蠢的招吗？你未免也太小看我爸，也高看了你自己！”
说着说着，我的眼神透露出一丝迷惘。
“明明你以前很温柔，对我很好的，究竟为什么变了呢？”
谢珊珊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她想伸手拉住我，却被我侧身躲过。
“谢珊珊，今天的事情你必须给我家一个交代。”
“否则，我真的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她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许立言的声音。
“珊珊，你过来好不好？”
8.
我摇摇晃晃地出了医院，在街边随便打了辆车。
目的地是郊区的那座山。
一切是从这里开始的，自然也要在这里结束。
哪知道我这副样子被司机误会，还以为我要去那里寻短见。
我只好笑着解释。
“我不是去结束生命的，我是为了迎接更美好的未来。”
一个没有谢珊珊，只有我自己的未来。
山上还是有很多人。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萎靡、一蹶不振。
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期待跟未来。
那是比流星雨还要珍贵的东西。
我在人群里观察着人群，连时间的流逝都不曾注意。
想起来的时候，我爸已经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了。
“阿文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那些外界的评价议论一点也不重要，在爸爸心里，最重要的就是你了……”
我哑然失笑。
“我才不会想不开，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自己的命，这也太蠢了。”
听到我声音如常，我爸明显松了口气。
“爸爸给你账户打了一笔钱，随便你吃喝玩乐赶紧用掉！明天你就搭乘我给你买的机票离开吧，其余的事情爸爸来处理。”
我点开一看，不禁咂舌。
这真是一笔大巨款。
就连结婚我爸都没给我这么多。
知子莫若父，我爸果然猜出我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还不是怕你娶了珊珊，受不了他们家的气，想着多给你攒点钱？我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谢珊珊！”
“不结婚了也好，以后爸爸赚的钱可以放心给你了。”
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一颗心胀得酸涩。
“爸，谢谢你。”
谢谢你总是最大限度的包容我，保护我的不成熟。
好在现在明白过来还不算晚。
在联系不到我的那几个小时里，我爸发动了他的人脉来找我。
这么一折腾，大家都知道我去了郊区山顶。
他们的想法很一致，都以为我去寻短见了。
谢珊珊也不例外。
所以当我回到家的时候，谢珊珊已经在门口守了好一会儿了。
她当然进不去，密码我早改了。
所有联系方式，也都统统拉黑了。
听到动静，她迅速抬头。
在看到我好好站着时，脸上神情立时放松下来。
“以后别做这么令人担心的事情了好吗？”
这副口吻，就好像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懒得跟她牵扯，绕过他往里走。
手腕忽地一紧，是谢珊珊抓住了我。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跟沈伯父道歉好不好？”
我眉间滑过戏谑，再一点点挣开她的手。
“没事，关心则乱嘛。”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阿文，这件事过后我会和你举行一个更盛大的婚礼。”
我听得想笑。
她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的？
她又凭什么认为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后，我还会义无反顾地想要娶她呢？
说来说去，还是我给她的自信。
“谢珊珊你听好，我俩之间彻底完了。”
“永永远远，没有期限。”
“我的下一场婚礼一定更盛大，但绝不是跟你。”
我用力关门，将她关在了外面。
今晚，我只想睡个好觉。
9.
手机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我是被消息给吵醒的。
点开来一看，才发现自己上热搜了。
还是跟许立言的名字并列。
有人在网上发出结婚当晚谢珊珊守在许立言身边的照片。
将他描述成了一个不惜使用苦肉计夺取别人婚姻的心机男。
而我，则是塑造成了可怜无辜，为他们俩的爱情当垫脚石的炮灰角色。
末了，还贴心地附上我家负责的秀台工程合格的证明。
舆论完全向我倾斜，评论区更是把许立言贬得一无是处。
我不知道这里有几方势力在明争暗斗，但我清楚这不是一件好事。
且不说事实是否正确。
这么明显的捧一踩一，只会让好事的网友逆反。
我正思索着这件事该怎么应对，手机就又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喂…”
“沈文，这就是你说的代价吗？”
电话那头，谢珊珊的声音冷得像刀子。
“你知不知道这次国内首秀对许立言来说多重要，你曝光这些是想断了他的事业吗？”
有人把许立言从小到大的经历扒了个遍。
可没有一个人都禁不住这放大镜一般的审视。
我跟谢珊珊之间的事情，我从没有想过牵涉第三个人。
这事儿我不知情。
我定了定神，沉下声。
“我不知道这热搜是怎么回事，不是我做的。”
“那这发帖人还真善良，句句都是在维护你。”
我冷下脸。
“谢珊珊，你不必跟我阴阳怪气，说到底这些事不还是因你而起？”
那头的呼吸重了几分，随后快速挂了电话。
按照这个舆论趋势，想必评论会很快反转。
我将这篇文还有上次的三无小号一同交给了公司的法律部去处理。
那头紧赶慢赶，总算出了结果。
这两个号，竟然是出自同一个人。
最新的IP地址我很熟悉，是医院。
呵呵。
好一出大戏。
许立言竟然不惜自毁前程也要拖着我下水。
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他好了。
……
许立言被舆论压得太狠，不少人出来为他抱不平。
起初只是小部分人，后面变成了一大部分。
舆论开始扒我爸的发家史，企图用税收、苛待员工等方向进行谩骂。
但始终找不到一个明确的黑点。
与此同时，对我的人生攻击也甚嚣尘上。
我爸气得想打人，恨不能立刻证明这一切。
是我拦住他，让这风言风语继续散播下去。
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一点上，我们并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许立言就不一样了。
先是他的公司被查出偷税漏税的问题，再后面是他本人。
我适时地将他这两个小号是本人的证据甩出来，评论便又转了个弯。
倒是更做实了他心机男的称号。
最后的最后。
我将他坠台时，各个方面角度的监控视频发了出去。
画面里能够明显看到她对这次事故是有准备的。
这一点，就足够把他捶死。
当我发完这些的时候人已经在米国了。
谢珊珊不知道从哪找到了我的电话，给我打了过来。
但是这次却是向我真诚道歉。
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几个人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最受影响的就是谢家了。
谢叔叔跟谢阿姨经营一世的口碑因此被毁了大半，公司股票都跌了几个点。
“阿文，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我知道……”
我轻描淡写地打断他：“那你也不会相信我的。”
谢珊珊这个人就是这样。
我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10.
谢珊珊后悔了。
她竟然飞到了米国来找我，开始隔三差五地来倒追我。
买礼物送好吃的。
利用一切能在我面前出现的机会来见我。
也许在他心里，我还是那个会一直在她身后追随着的影子。
起初她还没几分认真。
直到后面，我一次次地拒绝她。
沈谢两家还有业务往来。
我爸会慢慢的把沈氏交给我的，免不了要跟谢珊珊见面。
我的心一次比一次平静，到最后波澜不惊。
“谢总，你往后再公私事不分，那合作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在谢珊珊最后一次纠缠我的时候，
我将她的文件随手扔在一旁。
脑海里却突然划过她扔胸花的模样。
原来不爱一个人之后，才可以做到这么潇洒。
她很久没有说话。
久到我以为她已经离开了。
直到我再抬头，看到了双眼通红的她。
“沈文，我才发现自己爱的一直是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知道以前我对你不好，不够上心，但是以后不会了。”
她语气急切。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不好。”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话语没有任何停顿。
“以前的我很好，现在的我更好。”
“谢珊珊，你一直都配不上我。”
11.
后来我听说许立言的伤势不知何故感染了，听说要转到国外才能治。
买水军，花钱降热搜，再补个税。
他现在已经没什么钱了，也没多少人关注了。
想治病，只能拖着谢珊珊。
他原本回国就是为了捞一笔钱，再恶心一下我，证明他在谢珊珊心里有多重要。
没想到玩脱了，事情发展成了这样。
谢家父母原本就不喜欢他，现在更是厌恶至极。
他为了攀住谢家这棵大树，公然在账号评论里回答当初跟谢珊珊在一起的二三事。
谢家父母要面子，知道这事儿后二老差点病倒。
为了堵住许立言的嘴，谢家只好答应给他治疗。
为了抑制伤势，他吃的是带激素的药，性格也大变。
谢家上下被他搞得乌烟瘴气。
而我从国外回来后接手了我爸的公司。
为了让我爸过上快乐的退休生活，每天都很充实积极。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刻意地去关注他们的消息。
只是偶尔听到相识的人当笑话一样提起。
回想起一年前，免不了唏嘘。
如果我真的娶给了谢珊珊，那时候的我一定会更加痛苦吧。
好在我将未来的主动权重新拿了回来，我应该感谢谢珊珊不嫁之恩才对。
从今往后，幸福只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