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全体注意！立正！”
教官浑厚的嗓音在训练场上炸响，虞星澄浑身一颤，手里的水壶差点掉在地上。
今天是东夏国防大学新生基础训练的第一天，尽管裴行川为她争取了多项豁免权，但最基本的军姿训练仍然无法避免。
“你脸色很差。”沈墨池站在她旁边，声音依然冷淡，但眉头微蹙。
陆绎心从另一边凑过来：”要不要装病？我认识医务室的学姐，可以——”
“虞星澄！”裴行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三人同时噤声。他今天穿着标准的教官制服，比平时更加威严，”跟我来。”
虞星澄如蒙大赦，小跑着跟上裴行川，一路低着头躲避周围好奇的目光。
“我给你安排了特训。”裴行川带着她走向训练场边缘的一个小型遮阳棚，”在这里练习基本军姿，林教官单独指导。”
遮阳棚下站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教官，笑容和煦：”你好，虞同学。我是林雯，负责你的基础训练。”
虞星澄松了口气，小声问：”就…我一个人？”
“是的。”裴行川点头，”林教官会循序渐进地教你。”
然而好景不长。训练开始半小时后，校长和陈部长突然出现在遮阳棚外。
“裴上尉，”校长眉头紧锁，”特殊人才也需要遵守基本纪律。单独训练不符合军校传统。”
陈部长也无奈地摊手：”上面有新指示，所有学员必须参加统一训练，尤其是政治思想课和集体活动。”
裴行川下颌线条紧绷：”虞星澄的情况特殊——”
“正因为特殊，才更需要融入集体。”校长打断他，”这是命令，裴上尉。”
虞星澄站在一旁，手指紧紧绞着迷彩服的衣角，脸色煞白。
“给你十分钟准备。”校长对虞星澄说完，转向裴行川，”陈部长有事找你。”
等两人走远，林教官叹了口气：”没办法了，孩子。不过别担心，我会关照你的。”
虞星澄点点头，机械地跟着林教官走向主训练场，双腿像是灌了铅。
远处，上百名学员已经排成整齐的方阵，在烈日下站军姿。那场面让她喉咙发紧。
“报告！新学员虞星澄入列！”林教官大声宣布。
刹那间，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射过来。虞星澄感到一阵眩晕，差点当场软倒。
“站到第三排第七列。”主教官——一位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指着队列中央的空位。
虞星澄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快步走向指定位置。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就是她…”
“那个体能废柴…”
“听说智商超高…”
“凭什么搞特殊…”
走到位置上时，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全体注意！军姿训练，一小时！”主教官的声音如同惊雷，”挺胸！抬头！收腹！两脚跟并拢，脚尖分开六十度！”
虞星澄机械地模仿着周围人的动作，但姿势歪歪扭扭，像个蹩脚的人偶。
“第三排第七列！动作不标准！”主教官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肩膀放松，不要缩脖子！”
虞星澄努力调整姿势，但越是紧张，动作越是僵硬。
她能感觉到教官炽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周围的视线更加灼人了。
“这样。”教官突然伸手扳正她的肩膀，力道不小。
这触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想喊停，但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声音。
“呼吸！”远处传来裴行川的喊声，但已经来不及了。
虞星澄的视野边缘开始泛白，迅速向中心蔓延。她的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消毒水的气味。
这是虞星澄恢复意识时的第一感受。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医务室洁白的天花板。
“醒了？”
裴行川的声音从左侧传来。虞星澄微微偏头，看到他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病历本，眉头紧锁。
“我…怎么了…”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过度换气导致的晕厥，加上轻度脱水。”裴行川放下病历本，递给她一杯水，”你整整昏迷了两小时。”
虞星澄小口啜饮着温水，记忆逐渐回笼——训练场、众人的目光、教官的触碰…她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慢慢喝。”裴行川按住她发抖的手，”别想了。”
门被猛地推开，陆绎心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沈墨池沉默地跟在后面。
“星澄！你吓死我们了！”陆绎心把手里的塑料袋往床头柜一放，”我给你带了芒果干和可乐！据说补充糖分能缓解——”
“安静。”沈墨池简短地打断她，”她需要休息。”
陆绎心立刻捂住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看着两人熟悉的面孔，虞星澄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注意到沈墨池手里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任务？”她小声问。
沈墨池摇头：”你的模拟系统。裴上尉说你可能想工作。”
虞星澄眼里闪过一丝感激，伸手想接过电脑，却被裴行川拦住。
“今天休息。”他的语气不容反驳，”医生说你至少需要静养24小时。”
陆绎心拖过一把椅子坐到床边：”别担心，主教官被陈部长训了一顿。下次训练会调整的。”
“没有下次了。”裴行川突然说，声音冷硬，”我刚收到正式通知，虞星澄豁免所有集体训练。”
三人惊讶地看着他。
“陈部长说服了校长？”陆绎心问。
裴行川摇摇头：”更高层。他们看了训练场的监控视频，认定集体训练对你的心理健康构成威胁。”
虞星澄低下头，既感到解脱，又有些难堪——她又因为”特殊”而被区别对待了。
“这不是你的错。”沈墨池突然说，仿佛读懂了她的想法，”错误在于强行让鱼爬树。”
陆绎心眨眨眼：”哇，你说了一句超长的话！还用了比喻！”
沈墨池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
虞星澄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垮下来：”其他人…会怎么看我…”
“管他们怎么看。”陆绎心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你知道有多少人嫉妒你的工作室和电脑配置吗？”
“但——”
“他们训练是为了将来上战场。”裴行川平静地说，”你已经在战场上了——数字战场。只是战场不同而已。”
虞星澄若有所思地捏着被角，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对了！”陆绎心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给你的护身符！”
那是一个小巧的U盘，上面贴着星星贴纸。
“里面装了什么？”虞星澄好奇地问。
“我写的一个小程序。”陆绎心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下次你再紧张，就想象把这个U盘插进脑子里，它会自动帮你过滤掉所有讨厌的社交信号！”
虞星澄接过U盘，轻轻握在手心，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微笑：”谢…谢谢…”
医务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林教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
“感觉好些了吗？”她温和地问，”我给你带了点清粥小菜。”
虞星澄点点头，小声致谢。林教官将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转向裴行川：
“校长让我转告您，明天上午九点开会讨论虞同学的培养方案。”
裴行川点头表示明白。
林教官又看向虞星澄：”别太在意今天的事。适应军校需要时间。”
她顿了顿，”对了，你晕倒前完成的那部分军姿其实很不错。”
虞星澄惊讶地抬头，不确定这是安慰还是事实。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裴行川才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明天会议要讨论的方案。你的意见很重要。”
虞星澄翻开文件，里面是一份详尽的培养计划，几乎完全根据她的特点量身定制——理论课程占70%，体能为辅且全部采用一对一小班教学，社交训练则通过与陆绎心、沈墨池的小组合作逐步推进。
“这…太好了…”她轻声说，手指小心地抚过纸面。
“不是可怜你。”裴行川直视她的眼睛，”是资源最优配置。”
虞星澄明白他的意思——国家在她身上投入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一个天才变成平庸的士兵，而是为了让她的天赋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
“我会…努力的…”她承诺道，声音虽小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