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祸不单行。
手机银行发来余额提醒,卡里只剩三位数。
直到这时我才惊觉,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奖金,早在那个抗癌项目最烧钱的时候,被陈谨言以项目见底为由,陆陆续续都要了过去。
美名其曰项目经费见底,需要先垫一下,以后连本带利还我。
他还说:
“知瑶,我们夫妻一体,我的事业就是你的未来,分那么清干嘛?”
现在回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如今,我不仅未来没了,连过去也被掏空。
我搬进潮湿的地下室出租屋,当晚就收到法院传票。
原告:谨言生物科技。
案由:侵犯商业秘密罪。
索赔:一亿两千万。
他们申请冻结我名下一切财产,包括我叔叔和婶婶那间赖以生存的小诊所的房产。
那间诊所,是我亲生父母出事后,叔叔婶婶接手下来,用以维系全家生计和尊严的方寸之地,也是他们供我读书的经济来源。
更狠的招接踵而至。
我紧急咨询的律师告诉我,陈谨言的那个学生方晓,买通了我以前团队里的几个人。
张铭、李悦……
这些我曾悉心指导的学生,都签了字,准备出庭作证。
他们会向法庭证明,新药研发的核心思路与关键数据,一直是方晓这个学术新星主导的。
而我,陆知瑶,更多是进行了一些辅助性、重复性的工作。
一夜之间,学术圈内的论坛和小范围舆论被引导。
窃取数据、学术不端、品德败坏……
甚至造谣我婚内出轨。
一顶顶帽子扣下来。我的手机开始接到陌生号码的骚扰和辱骂。
他们攻击我,用的正是当年拖垮我亲生父母的套路。
他们用莫须有的医疗事故和职业污点,对我进行全方位的人格抹杀。
就在我疲于应付时,一个熟悉的号码打了进来。
刚接通,就听到堂弟带着哭腔的喊声:
“姐!你快回来!出事了!有人来我爸妈的诊所闹事!”
陈谨言,他居然把手伸向了我的家人!他要用同样的方式,毁掉我最后的港湾!
他知道叔叔婶婶经营着小诊所,那是他们从我父母当年的风暴中挣扎出来后,全部的心血与寄托。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派了一堆混混连续几天上门闹事。
他们一口咬定我叔叔用错药治死了人,要求巨额赔偿。
医疗事故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我几十年的梦魇。
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看着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围堵在家门口,看着我的亲生父母一夜之间身败名裂的绝望,最后双双抑郁去世。
紧接着,卫生局、药监局的匿名举报信雪片般飞来。
频繁的、严苛的检查,让小小的诊所根本无法运营,最终被勒令停业整顿。
我赶回去时,诊所门口一片狼藉。
玻璃碎了,药材撒了一地,写着我叔叔名字的招牌被砸得歪斜,就像当年我亲生父母医院门口被泼上红漆的院牌。
我叔叔捂着胸口,脸色灰白地坐在地上,婶婶和弟弟在一旁扶着他,都快急哭了。
他心脏一直不好,当年我父母出事时就急得病倒过, 再也受不了这种刺激。
“他们……他们说我草菅人命……”叔叔抓着我的手腕,眼神涣散,喃喃自语。
“我一辈子……一辈子没害过一个人啊……你爸妈也是……”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叔叔被抬上担架,送往医院急救。
抢救室的门关上,红灯刺眼地亮着。
医生拿着病危通知书出来,告诉我必须立刻进行心脏搭桥手术,费用高昂。
官司的威胁,叔叔的医药费,像两座大山压下来。
弟弟还在读书,婶婶身体也不好,现在只能靠我。
历史仿佛在我眼前重演。我的家庭,我誓要守护并为之正名的家族,再次被拖入同一个深渊。
我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我卖掉了身上最后几件稍微值钱的东西。
一块祖母留下的玉佩,还有那台陪我度过无数个学术长夜的旧电脑。
换来的钱,在庞大的数字面前,只是杯水车薪。
我坐在医院走廊冰冷的长椅上,手里捏着刚交完费的收据,银行卡余额再次告急。
我甚至尝试联系了在国外定居的堂妹,她曾是我资助才读完的大学。
“姐,不是我不帮你!”
“我老公的公司,最近正好在和谨言生物谈合作。.你理解一下,我也有家庭要顾。”
电话挂断前,我听到她压低声音对旁边人说:“别掺和,她家的事,沾上就倒霉。”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我的律师发来的信息。
“陆博士,情况不妙。”
“对方提交了新证据,法院可能很快会批准他们的财产保全申请。”
“您叔叔家那间诊所的房产,恐怕……保不住了。”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浓烈。
婶婶走过来,默默地把一个布包塞进我手里。
我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现金,从一百到一块,皱皱巴巴。
“知瑶,这是家里……最后一点了。你拿着,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哽咽着:“你叔叔要是……这诊所,没了就没了,人不能再没了。”
我靠着墙壁,看着抢救室紧闭的门,手里那沓现金像烙铁一样烫。
抢救室的门上,我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我的亲生父母在舆论和构陷中走向生命终点的身影。
全身的力气一下子都被抽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