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辆低调的奔驰堵在四十八中门口，在车流中进退两难。
后座的少年一身紫色运动校服，等不及司机停车，打开车门长腿一伸跳下车。
神色张皇，嘴里念念有词:“来不及了！稿子还没背完呢。”
“哎少爷……”司机扬了扬手里的寸头假发套。
少年压根听不见他的呼唤，嘭地关上车门，捏着稿子一头扎进人流里。
“人怎么能闯这么大的祸呢……”
他咬着牙嘀嘀咕咕。
开学第一天上台发言，却没背发言稿。
要社死了。
早知道就不答应班主任了。
第一名不做的事，他一个万年老二，上赶着做什么啊。
说白了，都是虚荣心作祟。
第一名拒绝，第三名答应了昨天晚上临时反悔，他这个第二名敢。
就能压别人一头似的。
此时此刻肠子都悔青了，虚荣心能值几个钱，要是上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在高一弟弟妹妹面前丢人，他九月份直接请整月假得了。
“喂，那个长头发的男生。”
一声清亮的“喂”，成功叫住临时抱佛脚埋头背稿子的赵高林。
“对，就是你，你过来。”紫色校服的女孩站校门口台阶上，冲他不经意地招手。
赵高林眉眼一挑，呼吸一顿，手里捏紧稿子，目光一阵激动——就是这个卷王！让他当了整整一年的老二，次次都无情地碾压他。
她嗓门不算大，但自带穿透力，尤其是沉下声时，尾音里裹着点漫不经心的压迫感，明明没大声喊，却比高声说话更让人下意识收住动作。
举手投足那叫一个松弛有度从容不迫。
谁造谣第一名社恐清冷的，这不是挺霸道强势还热情的吗？
赵高林收起稿子向她走去。
目光先落在她握笔写字的手背上。
她的手不是完全光滑的，几丝浅青的青筋隐约露着，并不突兀，却让手多了份利落的劲儿，好看得很有辨识度。
很有力量感。
“喂同学。”
赵高林鬼使神差想回——我不叫喂，我叫赵高林。
转头心中一悲。
果然，人人都知道世界第一高峰是珠穆朗玛峰。
却不知道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
他知道第一名池千遇，池千遇连他名字都叫不出来。
……
千寻盯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暗喜。
查了上百只耳朵，终于让她逮到一只打过耳洞的了。
打量的目光从耳垂上移到脸庞。
男生突然看过来。
两人视线第一次对上。
千寻呼吸一顿，握笔的手指抖了两下。
她被惊到了。
她见过许多张脸，却第一次被一张男生的脸惊艳。
他皮肤白，浅浅的蓝紫色校服穿他身上，犹如青春战袍。
他的长相同样带着青春的清俊感，眉眼柔和，头发有些自然的蓬松，细碎刘海半遮眉眼，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透着慵懒又青涩的氛围感，像校园爱情剧里会让人心跳漏拍的男主角，简单却很戳人。
她盯赵高林的时候，赵高林抬了抬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透过镜片看清了她的五官。
呼吸放慢时，心中发出连连惊叹——好一双富有生命力的眼睛。
看起来劲劲的。
漂亮得让人想一直住在里面。
不过凭什么啊，第一名居然不近视！
他真的破防了。
“名字，班级。”千寻先回过神。
帅哥只能养眼，找个罚站的同盟迫在眉睫。
法不责众。
同盟越多，越显得德育处的处罚胡搅蛮缠。
池欣，你给我等着。
“同学，名字，班级，报一下。”她又重复一遍。
分神破防的赵高林听成“抱一下”，突兀地张开双手，又尴尬地放下。
“乔戈里峰。”他嘴里冒出这四个字。
千寻低头写“乔”字。
赵高林借着身高优势，看清她的字。
和她的性格反差极大，她的字迹圆滚滚的，滚在白纸上，像一排一排可爱的小熊猫。
“你名字好奇怪，居然是四个字。”她随口感叹。
赵高林回过神来狠拍自己额头道歉:“抱歉，其实我叫赵高林。”
为了给第一名留个好印象，他进一步解释:“我是原来高一二班的赵高林，你的手下败将。”
哦，年级第二啊。
千寻一笔划掉“乔戈里峰”四个字，语气带着股不容置喙的劲儿:“高二一班，赵高林，违规打耳洞，念你第一次，给予警告处分，罚站校门口一小时，交八百字检讨书到德育处，检查通过后可抵消处分，免除扣班主任平时分。”
她将池欣对她的处罚一字不落抄下来。
赵高林一听，微微皱眉:“必须罚站吗？”
他一会儿还要上台呢。
千寻眉毛一横:“那当然，国有国法，校有校规，你想挑战德育处？”
“好吧。”
随意塞稿子进书包侧缝，心想，稿子是徐风同学写的，这个风头还是让他来出吧。
他心结一解，饶有兴致地看她记录，眼神专注而好奇，语气却漫不经心:“区区一个耳洞，罚这么狠？”
“嗯，德育处池欣老师的规矩。”
“哦，”赵高林轻叹一口气，“咱们学校班主任的平时分关乎班主任津贴，照德育处这么扣下去，呕心沥血的班主任一年白干。”
千寻嘴角微微勾起，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效果。
池欣公报私仇罚她站，那就多罚几个学生一起站，多拉几个无辜的班主任下水。
哪里有压迫，哪里有反抗。
“喂！那个穿红色校服的！”
千寻摩拳擦掌走过去，又让她逮到一个了。
赵高林看着她生动的眉眼，嘴角一乐:“不会吧，高三的也要罚站？人家时间很宝贵的……”
德育处记录册背在她身后，他瞥见池千遇的名字，扫一眼处罚老师是池欣，瞬间想起一个不好的传闻——池千遇不是池家亲生的，在池家备受排挤。
赵高林沉默一会儿，转身张开嘴附和她:“对，红色衣服的学长，你的耳钉闪到我们了，根据德育处池欣老师的规定，私自打耳洞，你需要罚站校门口一个小时，再写八百字检查，才能不扣你班主任的平时分哦……”
红衣学长摘下蓝牙耳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两人，两只眼睛闪着五个大字——你们有病吧。
“学长，名字，班级，我登记一下。”千寻态度坚决，挺像那么一回事。
学长听英语听力走火入魔，脱口而出:“Cute girl.Don’t be such an idiot。（漂亮妹妹，别像个蠢货一样。）”
他语速快，千寻只听懂“女孩”一个单词，还在脑子里打结，试图直译。
赵高林拿过她手里的本子开始记名字，嘴里顺溜地嘻嘻反驳:“Don’t blame us—it’s someone else who’s the idiot.（别怪我们，蠢货另有其人。）”
连蒙带猜依旧一无所知的千寻——得，开学第一天给她狠狠上了一节课，误闯天家了。
自卑过后，她淡淡扫了眼年级第二养眼的侧脸，眼中燃起不易察觉的妒火——小白脸，说英语还挺悦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