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午夜，栗县县衙。
两道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身影穿梭在县衙的屋顶上，十六跟在许玉嘉的身后，看着前面的姑娘熟门熟路的往县衙后堂走去。
他实在是不明白，这姑娘明明身手矫捷，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可她竟然不会轻功？
不管是翻墙进县衙，还是飞身上屋顶，都需要带她才行，可一进了县衙，上了屋顶之后，她又灵巧的像只猫。
“到了！就是这里！”许玉嘉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屋顶的某处，示意十六过来。
她趴下身子，将下面的瓦片掀起一条缝来，顺着缝隙看下去，圆桌边坐了四个人，除了县长胡万富和女儿胡娇娇之外，还有之前许玉嘉在县衙门口看见的两个婆子。
“也不知这两个老婆子是什么身份，竟能跟县长同坐一桌。”许玉嘉低声道。
桌上的吃食比起许玉嘉上次偷看到的更为丰盛，足有十几道玉盘珍馐，看着这一幕，她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外头的百姓连一口果腹的黑面糊糊都要省上加省，而这自诩为百姓父母官的胡万富，却是大肆铺张。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十六亦是被眼前的酒菜震惊了，就这晚膳的席面来说，比他们王爷吃的都要好！怪不得许玉嘉会说栗县的水深，此话当真不假。
“二位嬷嬷远道而来，我们栗县地方小，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饭菜，还请二位莫要嫌弃。”
胡万富的声音响起，许玉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爹爹，女儿听说胡嬷嬷乃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黄嬷嬷则是夫人的左膀右臂，今日一见，娇娇只觉得二位嬷嬷格外的亲切。”
和那日所见的嚣张不同，胡娇娇今天表现的格外贤淑，就连着装都十分素雅清淡，说起话来更是轻声细语，若不是见过她娇蛮暴戾的模样，怕是还真能被她给忽悠过去。
“胡小姐这话真是抬举老身了。”其中一个嬷嬷笑着道：“胡县长，胡小姐，二位应当知道给少爷娶少奶奶乃是府上头等大事，如今这差事落在我们姐妹头上，我们自当好生为少爷掌眼。”
“那是自然。”胡万富陪着笑道：“二位在郡守府地位举足轻重，本官也是多有耳闻。”
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脸娇羞的胡娇娇身上：“二位嬷嬷也当知道如今小女正值婚配年纪，与吴少爷年龄相仿，且小女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您二位觉得如何？”
听着胡万富的吹牛，许玉嘉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牛吹得还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若胡娇娇当真这么优秀，还用得着他上赶子去找人结亲么？
“爹爹莫要过奖，女儿不过中人，怎敢攀附吴少爷。”胡娇娇羞赧的低下头道。
胡万富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又举起酒杯看向方才的嬷嬷：“胡嬷嬷，你我都是胡氏后人，也算是一家人，而黄嬷嬷与内子又是同姓，这可是莫大的缘分！”
他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出的话更是哄得两个嬷嬷眉开眼笑，许玉嘉只觉得胡万富这巧舌如簧的本事活在这个时代实属屈才，这要是送去夜店做个公关，肯定能拔得头筹！
“胡县长哪里的话，我们姐妹都是奴才，能得胡县长赏脸宴请，也是我们祖上积德。”
酒过三巡，胡嬷嬷也开了口：“不过说起来这一趟也并非我们愿意来，这灾情如此严重，到处都是难民，这一路也是危险重重。”
“你猜，这两个老婆子想要什么？”许玉嘉捅了捅看的出神的十六，虚声问道。
十六想了想，“自是让胡县长给好处，补偿她们这一路的不易。”
“果然是个大老粗。”许玉嘉耸耸肩，“这两个婆子都不是寻常人，这补偿肯定要，但绝对不会直接说。”
“哦？你怎么这么笃定？”十六不解。
许玉嘉努努嘴，示意他继续听——
“县长有所不知，湛县县尉家的女儿也正值婚龄，我们姐妹前几日才去了湛县，县尉也想同郡守攀上这门亲事，还特意留给我和胡姐姐一人一枚玛瑙镯子，我们不愿收都不行。”黄嬷嬷颇为为难的开口。
“这……”胡县长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无论如何，他怎么也不能被一个县尉比下去！
“黄姐姐，这话怎得能跟县长大人说起？咱们都是为了主子好，要给少爷选一个合适的妻子，莫说是个玛瑙镯子，就算是金山银山，咱们也得秉公办事才是！”胡嬷嬷在一旁应和。
“胡姐姐所言极是。”黄嬷嬷笑道：“县长大人，今晚的膳食当真不错，不过时候不早了，明儿一早还要去泸县，今天就到这里可好？”
“二位嬷嬷舟车劳顿，自然得好生休息，来人，送二位嬷嬷回房。”
胡万富和胡娇娇忙不迭起身相送，直到把二人送走，胡娇娇端的那一副柔弱小姐的模样才又恢复了原状。
“爹，您方才都听到了，一个县尉竟然都送出了玛瑙镯子，咱们堂堂栗县县长府衙，难道要被他们比下去吗？”
胡万富沉着脸，却是一言不发，这一桌子好菜好酒招待着不成，还要送上如此丰厚的礼才行，不过是两个婆子，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
若真的遂了她们的意愿，日后自家女儿嫁入了郡守府，只怕那二人还要从娇娇身上捞走不少的好处！
“爹爹，不如咱们去问问清虚道长吧，道长不是说过只要我每十日进补一次，就能顺利嫁入郡守府吗？”胡娇娇说道。
听到这话，胡万富脸色好转几分：“也好，先前因为那个贱丫头耽误了两日时间，此次正好问问道长下次进补是否需要调整时日。”
眼见着二人离开后堂，许玉嘉也将瓦片盖好，同十六一起尾随着他们去了东南角屋。
许玉嘉一边走一边悄声询问十六，“你说这个清虚道长会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