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张照片，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我从刚刚手刃仇人的激荡情绪中瞬间清醒，浑身冰冷。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高级西餐厅，周时序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侧脸英俊，嘴角噙着一抹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而被他拥在怀里的女人，穿着一袭香槟色的长裙，气质温婉，眉眼含笑，正仰头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慕。
正是周婉琴口中，那个周时序“本该娶”的李家小姐，李嫣然。
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的登对，如此的亲密无间。
而照片下那行字，更是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我的心脏。
“苏晚，你以为你赢了吗？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娶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林薇薇在幼儿园门口的嘶吼再次回响在我耳边——“你不过是他用来对抗家族联姻的挡箭牌！”
难道……都是真的？
我猛地抬头看向周时序，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关切地问：“怎么了，晚晚？脸色这么难看？”
我将手机屏幕转向他，声音因为颤抖而变得支离破碎：“这……是怎么回事？”
周时序在看到照片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那抹错愕变成了滔天的怒意和凛冽的杀气。
他一把拿过我的手机，看着那个陌生号码，眼神冷得能掉出冰渣。
“是李嫣然。”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
“所以，是真的？”我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不是！”周时序立刻否认，他捧着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急切又坚定，“晚晚，你相信我，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这张照片是三年前拍的，在我认识你之前。那是我爷爷的寿宴，他故意安排了我和李嫣然见面，想要撮合我们。这张照片是借位拍的，我当时只是扶了她一下，根本没有拥抱！”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可我心里的那根刺，却依旧扎在那里。
“那……挡箭牌呢？”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林薇薇说，你娶我，是为了对抗家族联姻。是真的吗？”
周时序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眼中的痛色更浓。
他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伤人。
我的心，彻底凉了。
原来，我所以为的救赎，不过是另一场精心策划的利用。
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冰窖。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周时序，我真傻，不是吗？”我推开他，踉跄着后退，“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我以为你是真的爱我，想保护我……”
“我爱你！晚晚！”周时序冲上前来，从身后紧紧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恐慌和哽咽。
“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的确有利用你的成分。爷爷逼我和李嫣然订婚，我需要一个妻子来打破这个局面。而你，家世清白，性格坚韧，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晚晚，人心不是石头。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在你一次次用你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在你笨拙地为我学做饭烫伤手的时候，在你以为我睡着了偷偷亲我额头的时候……我就已经动心了。”
“我早就爱上你了，爱到无法自拔。”
“我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又怎么会舍得让你当什么挡箭牌？”
滚烫的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滴在我的脖子上，烫得我心尖一颤。
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冷静自持，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竟然哭了。
为了我。
我心里的冰墙，在这一刻，似乎有了一丝裂缝。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哽咽着问。
“我不敢。”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离开我。我只能用尽一切对你好，希望有一天，这些好能够抵消掉我最初的不堪。”
“周婉琴的事，我一早就开始查了，只是她做得太干净，我一直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我怕打草惊蛇，更怕你知道后会崩溃，所以一直瞒着你。”
“我以为，我能处理好一切，能给你一个交代，却没想到，还是让你亲自面对了这一切的肮脏。”
他将我转过来，让我面对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充满了血丝和浓得化不开的自责与爱意。
“晚晚，以前的周夫人，让你受委_屈了。”
“那么，林绾绾小姐，”他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款式和他给我戴的婚戒一模一样，只是中间的主钻更大更亮。
“这枚戒指，叫‘唯一’。是我在画廊第一次见到你时，就为你定下的。”
“我周时序，现在，正式地，以一个爱慕者的身份，向你求婚。”
“你是否愿意，忘记过去所有的不堪，忘记我曾经的利用，再给我一次机会，做我周时序唯一的妻子，陪我共度余生？”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原来，那不是一场意外的联姻，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深情。
我含着泪，笑了。
我伸出手，让他为我戴上那枚名为“唯一”的戒指。
然后，我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回答他。
“我愿意。”
然而，我们都没想到，李嫣然的报复，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