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被禁足的第七日,李昭的心腹太监王振,带着得意的笑,亲自往坤宁宫的门上,又加了一把锁。
“皇后娘娘,您就安心在里面养病吧。外头的事,有陛下和云裳姑娘呢。”
我端坐在殿内,听着锦绣将刚打探来的消息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娘娘,您真是神机妙算!那张谦一上任,就撤了北境云州城外三成的岗哨,说两国交界,理应彰显我大夏礼仪之邦的风范,不该兵戎相见,搞得像要打仗一样!”
“他还把苏家军每日的操练,改成了吟诗作对,说要陶冶将士们的情操,免得被杀伐之气侵蚀了心性!北衙的兄弟们都快气炸了,可军令在身,又不能违抗!”
我拈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瞬间锁死了白子最后一条活路。
“他这是在自掘坟墓。”
李昭将刀交给了孩童,还指望他能守卫疆土,何其可笑。
我的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入殿中,单膝跪地。
是兄长苏烈。
他摘下面巾,那张常年冷峻的脸上,此刻却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悲愤。
“妹妹,出事了。”
“北境蛮族三日前夜袭云州城!张谦那个蠢货,面对八百里加急的军报,竟说蛮族亦是生灵,不应轻动干戈,应先派使臣前去交涉,了解其诉求,用我们的‘善意’感化他们!”
“他将血色军报压了整整两日!等他的‘和平使者’带上金银绸缎赶到时,云州城……已经破了!”
苏烈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都在颤抖。
“全城三千七百户,活下来的不足百人!蛮族烧杀抢掠,满载而归,张谦的使者连对方的影子都没见到!”
“城中驻守的我苏家军三百将士,与校尉陈伯一起,为护百姓撤离,尽数战死!陈伯跟着爹爹征战了一辈子啊!他……他连一具全尸都没留下!”
我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碎了。
陈伯,那个我小时候总抱着我骑大马,胡子扎得我咯咯笑的老将军。那个在最惨烈的战场上,用后背为我挡过三支流箭的男人。
我眼前一阵发黑,胸口涌起一股腥甜,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李昭,云裳……好,真是好得很!
“陛下是如何处置的?”我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冷得像冰。
“陛下大怒,但云裳在旁哭诉,说这都是因为苏家军旧部拥兵自重,思想僵化,不听新统领的‘人性化’号令,才导致了悲剧。她说陈伯死守城池是‘暴力抗法’,是‘军阀作风’,死有余辜。”苏烈气得目眦欲裂。
“李昭那个昏君!他竟然信了!为了安抚张谦,为了证明他的‘新政’没有错,他下令将陈伯的尸首悬于城门示众,还要将他仅存的幼子,年仅十二岁的陈安,明日午时三刻,于闹市问斩,以儆效尤!”
“疯了!他彻底疯了!”苏烈猛地拔出腰间长刀,“妹妹,我等不了了!我现在就去砍了那对狗男女的头,为陈伯报仇雪恨!”
“站住。”我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牢的方向。
今夜的月亮,被乌云遮蔽,一如我此刻的心境。
李昭,你亲手递给了我一把最锋利、也最名正言顺的刀。
我轻轻将一块白绫,从怀中取出,递给兄长。
上面,是我方才用指尖血写下的两个字。
“可杀。”
我勾起一抹嗜血的笑,一字一句地对兄长下令。
“去告诉陈伯的旧部,告诉所有还忠于我苏家的将士,他们的袍泽,是如何惨死,他们的忠魂,是如何被玷污。”
“告诉他们,昏君无道,宠信妖妃,残害忠良,人神共愤。”
“明日午时三刻,法场之上,我要他亲眼看着,他这万里江山,是如何因他一个人的愚蠢,而分崩离析!”
我的声音冰冷,却带着燎原的火焰。
兄长苏烈眼中含泪,重重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锦绣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娘娘,您终于……”
我扶起她,目光坚定地看向皇城的方向。
“李昭,你我夫妻一场,我便为你,再敲一次这皇城的丧钟。”
明日午时三刻,京城闹市法场,那高高的行刑台,便是你李昭的断头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