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的话音一落，竹林里连风都停了。
那吹动竹叶的沙沙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万籁俱寂。
小龙女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像一张宣纸。
“沉没……成本……”
四个字，从她唇间一个一个地往外蹦，陌生，干涩，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在念诵一段完全无法理解的经文。
她那双不染尘埃的眸子，第一次掀起了剧烈的风暴。一块完美无瑕的寒冰，被我用一把粗俗的铁锤，硬生生砸出了无数道裂纹。
裂纹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动摇和茫然。
十六年之约。
那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是支撑她在绝情谷底度过无数个黑暗日夜的神圣信条。她何曾想过，这比性命还重的誓言，竟然能被人用一种……算账的方式，轻飘飘地定义为一种“成本”。
这简直是一种亵渎。
“你……胡说。”
她的反驳本能地出口，声音却轻得像一片羽毛，毫无力道，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心里门儿清，成了！
这剂猛药，已经开始在她那片纯白的世界里，疯狂地发酵。
我不急，反而放缓了声调，用一种近乎于闲聊的语气说：“龙姑娘，别误会，我并非说这个约定不好。我只是想请你，算一笔账。”
“这十六年，过儿在江湖上闯荡，他学了独孤求败的剑法，他成了人人敬仰的神雕大侠，他见识了人心险恶，也品尝了兄弟情深。他的生命是满的，是每天都在向前走的。”
我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不带任何侵犯，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可你呢？龙姑娘，你在这十六年里，除了‘等待’，还拥有过什么？”
拥有过什么？
小龙女彻底愣住了。
绝情谷底，暗无天日。
寒潭刺骨，白鱼为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的世界里，除了思念过儿，除了在石壁上刻下日期，除了数着时间……什么都没有。
她的生命，真的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永远停在了十六年前的那个悬崖边上。
有戏！我心头一跳，趁热打铁。
“等待本身没有错。但如果，你的整个生命，只为了等待一个结果，那是不是一种……浪费呢？就像我们刚才说的，你为了那张已经买了的烂戏票，错过了外面整个世界的烟火。这笔账，真的划算吗？”
“我……我们不是……”小龙女想说她和过儿的感情不是烂戏，但她却无法反驳那个关于“浪费生命”的逻辑。
“龙姑娘，你又误会了。”我赶紧把话拉回来，我可不想让她以为我在攻击她和杨过的感情，那会直接把天聊死。
我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叹了口气：“我不是在否定你们的感情，我只是……心疼你。你是一个独立的、鲜活的生命。你的价值，不应该仅仅是作为‘杨过的妻子’而存在。你首先，是你自己，是小龙女。”
“我自己……”
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陌生。
从记事起，她是古墓派的传人，然后是杨过的师父，再后来，是杨过的妻子。她的人生，始终都与另一个人，另一个身份牢牢捆绑。
她从未想过，“做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火候到了，是时候抛出最后的杀手锏了。
“龙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十六年后，你们真的重逢了，然后呢？回古墓，从此长相厮守，与世隔绝。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终点吗？”
“除了过儿，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别的人，别的事，能让你感到一丝一毫的好奇？黄帮主亲手烤的叫花鸡，你就不想尝尝？桃花岛的五行八卦阵，你就不想走走看？江南的小桥流水，大漠的落日长烟，你就不想亲眼去见识一下？”
“你的人生，除了爱情，难道就不能有更广阔的天地吗？”
我这番话，没有一句是劝她放弃杨过。
我只是在告诉她，除了套餐A，你其实还有套餐B、C、D，甚至可以自定义菜单。
你的人生，不该只有一个选项。
这些闻所未闻的念头，在她空旷的心里炸开，每一个字都回响不绝。
“你首先，是你自己。”
“你的人生，除了爱情，难道就不能有更广阔的天地吗？”
她开始思考，十六年后的生活。
她开始想象，走出古墓，去看看我口中的世界。
她开始好奇，那些她从未接触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事物。
她的眼神，从一片茫然的雾气中，慢慢地，透出了一丝光。
就在此刻，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如约而至！
【叮！检测到核心剧情人物‘小龙女’的思维转变！】
【系统支线任务：引导其认识到‘沉没成本’的概念，planting a seed of independent thought. 已完成！】
【任务奖励：情绪点：4000，特殊技能【易容术（精通）】x1。】
我靠！
我心里当场就乐开了花，脸上还得绷着，差点没憋出内伤！
易容术！还是他niang的精通级别！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一键换头”加“全身塑形”吗？有了这个，别说杨过，就是黄药师开着GPS都找不着我王大锤一根毛！
顶级跑路神技，到手！
我看着依旧在沉思的小龙女，知道今天的话已经足够了，再说下去，就成了说教，反而落了下乘。
我站起身，对着她潇洒地一拱手：“龙姑娘，言尽于此，你好自思量。在下告辞。”
说完，我便转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有多快活就多快活地溜了。
功成身退，爽！
我没回头，自然也没看到。
在我身后，小龙女缓缓抬起头。
她的目光穿过了桃林，穿过了这小小的岛屿，投向了那片从未在意过的，无边无际的东海。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倒映出的，不再是一个人的影子，而是一整个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