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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一辆奥迪A8卷着尘土,急刹在工地旁。
王德海从车上下来,脸色阴沉。
“小岑你怎么回事?安全是第一位的。”
“去把库房里备用的手套拿出来,先发下去!”
岑宽愣了一下,显然不情愿。
但在王德海逼人的目光下,他还是去了。
王德海当着众人面批评完岑宽,径直朝我走来。
工友们不自觉地向我靠拢,形成了一道人墙。
王德海在我面前三步远站定。
他看着我,微笑着说道:
“陆衍,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压力。
“公司待你不薄吧?从技术员到项目组长,”
“我给你的薪水和权力,哪点对不起你?”
“现在,你为了一副破手套就煽动停工,要毁了这个项目吗?”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
“王董,这不是一副手套的事。”
“这是几十个兄弟的身家性命,是安全生产的底线。”
“更是您亲口承诺过的安全第一。”
“住口!”
王德海厉声喝道,他的涵养在崩裂。
“你现在是在教我做事?”
“我问你,下游几十万亩地等着用上水,”
“工程停一天,损失多大,你想过没有?”
“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他把所有的帽子都扣在了我的头上。
我笑了。
“王董,责任我担不起。”
“但如果我的兄弟因为没有防护,出了事故,”
“断了手,残了废,”
“这个责任,公司担得起吗?您担得起吗?”
我们的对话,陷入了僵局。
王德海知道,在安全问题上,他占不到理。
几分钟后,岑宽抱着一个纸箱子回来了。
他把箱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诺,陆组长,你要的手套!”
箱子打开,里面露出的是一捆捆白色棉线手套。
就是工地上最常见的那种,一块钱一双,薄得像纸。
岑宽脸上带着报复性的快感,挑衅地看着我。
“这下符合规定了吧?发劳保用品了。”
“可以开工了吧?陆大组长?”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羞辱。
我的弟兄们全都怒了,有人当场就要骂出声。
我抬手,制止了他们。
我死死地盯着岑宽,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凑了过来。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阴狠地说道:
“陆衍,别给脸不要脸。”
“我听说,你老婆在集团下面的分公司当文员吧?”
“叫……苏晴,对不对?”
“最近集团总部要搞人员优化,末位淘汰。”
“你说,我要是跟人事打个招呼,让她第一个被优化掉……”
“你可千万别因为自己的这点破事,影响了家人的前途啊。”
轰的一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我的脊椎骨升起。
他竟然,用我的家人来威胁我。
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触碰的底线。
我看着他那张得意的脸。
看着旁边故作不见、默许这一切的王德海。
我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
从箱子里,拿起了一只那薄如蝉翼的棉线手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