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民宿的露台上还凝结着昨夜的露水。沈靳尧独自坐在藤编的扶手椅上，面前的圆桌上摆放着已经凝固的烛泪和纹丝未动的早餐。海浪声规律地拍打着礁石，像是在诉说着某个未完的故事。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钥匙卡涩的转动声。温若桃推门而入时，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疲惫。她仍穿着昨天那件淡蓝色长裙，只是裙摆处沾了些许污渍，精心打理的发髻也有些松散。
“靳尧…”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她的目光在房间里快速扫过，当看到原封未动的蛋糕和依然冰镇着的香槟时，眼神明显慌乱了一瞬。餐桌上精心摆放的玫瑰已经开始凋谢，花瓣边缘微微卷曲发黄。
“昨晚亦风的父亲对住宿特别挑剔，我们连着换了三家酒店才安顿下来。”她走到沈靳尧身边，语气急切地解释，”老人家年纪大了，一直抱怨亦风没出息，连个像样的住处都安排不好。我看亦风都快哭了，实在不忍心丢下他们不管…”
沈靳尧的视线始终落在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那里正有一群海鸥在盘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盒面上已经留下了细微的汗渍。
“亦风也很愧疚，一直说耽误了我们的纪念日。”温若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答应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
“补偿什么？”沈靳尧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补偿一个已经过去的纪念日？”
温若桃怔住了，她从未听过沈靳尧用这样疏离的语气说话。即使是之前她因为照顾江亦风而耽误了送饭，他也只是沉默，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中透着令人心慌的冷意。
“我们可以补过啊。”她强扯出一个笑容，伸手想要拥抱他，”今天才是正式的日子，我们现在开始庆祝好不好？我保证今天一整天都陪着你…”
沈靳尧轻轻侧身，避开了她的拥抱。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温若桃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他将那个丝绒礼盒推到她面前：”纪念日过了。”
温若桃迟疑地打开盒子，当看到那对精心定制的手链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漂亮！这是…这是你特意定制的？”
她拿起属于她的那条手链，链身在晨光下闪烁着细腻的光芒。当她看清上面刻着的”五周年”字样时，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像是忘记了刚才的尴尬。
“我现在就戴上…”她欣喜地说着，就要去解手链的搭扣。
“收起来吧。”沈靳尧的声音再次响起，依然平静，却让温若桃的动作顿住了。
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不是你送给我的纪念日礼物吗？”
“纪念日是昨天。”沈靳尧站起身，走到阳台边缘，”昨天的日落，昨天的潮汐，昨天的月光…都过去了。”
温若桃握着手链，金属的冰凉触感从掌心一直传到心里。她这才注意到，沈靳尧的手腕上空空如也，他并没有戴上属于他的那条手链。
“你…在生我的气？”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颤抖。
沈靳尧转过身，晨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责备，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就像一潭深水，平静得让人害怕。
“我没有生气。”他说，”只是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温若桃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让她心慌。她宁愿他发脾气，宁愿他指责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这种近乎冷漠的平静，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她走上前，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能…不能理解我一下吗？”
“我理解。”沈靳尧的目光掠过她手中的手链，”你总是有很多不得已的理由。”
海风突然大了起来，将阳台上的菜单吹得哗哗作响。温若桃下意识地按住被风吹乱的长发，这个动作让她腕上的手链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她忽然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沈靳尧在婚礼上为她戴上婚戒时，曾握着她的手说：”以后的每一个纪念日，我都要让你成为最幸福的人。”
而現在，他连她戴上手链都不愿意看了。
“我们回去吧。”沈靳尧转身开始收拾行李，动作利落得不像是在度过一个本该浪漫的纪念日。
温若桃站在原地，手链的搭扣还捏在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看着沈靳尧将未开启的香槟放回礼盒，将已经枯萎的玫瑰收进垃圾桶，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决绝的意味。
“靳尧…”她还想说什么，却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哽住了。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平静之下藏着深不见底的失望。就像海面下的暗流，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早已汹涌澎湃。
沈靳尧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声音依然温和：”走吧，下午我还有个会议。”
温若桃默默地将手链放回丝绒盒子，盖上盒盖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就像昨夜的星空，今晨的日出，还有那个她永远无法弥补的纪念日。
海鸥还在窗外鸣叫，潮声依旧，只是这个房间里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