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清晨,谢知云被一阵门铃声惊醒。他看了眼时间,才刚过七点。这么早会是谁?他披上外套走出客房,发现池烟和张俊生也刚被吵醒,正睡眼惺忪地从主卧出来。
“谁啊,这么大早的…”池烟不满地嘟囔着,透过猫眼往外看。她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回头看了谢知云一眼,语气复杂:“是你爸妈。”
谢知云心中一紧,快步上前打开门。门外果然站着谢父谢母,两位老人风尘仆仆,手中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谢父肩上扛着一个蛇皮袋,谢母手中则提着几个沉甸甸的塑料袋。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谢知云连忙接过父母手中的东西,“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
谢母慈爱地打量着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脸色还是不太好。你爸特意去乡下买了土鸡,说一定要给你补补身子。”她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塑料袋,“还带了新挖的山药和红枣,炖汤最补了。”
谢父在一旁点头,目光在儿子身上逡巡:“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池烟站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看。她看着谢父谢母把那些沾着泥土的袋子和蛇皮袋放在玄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爸,妈,你们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都没准备。”
“准备什么,自家人不用客气。”谢母浑然不觉,热情地打开一个袋子,“这是自家种的青菜,没打农药的。这是新挖的花生,还有我腌的咸鸭蛋,知云最爱吃了…”
张俊生穿着睡袍,一副主人的姿态走过来:“伯父伯母来了?快请坐。”他自然地揽住池烟的肩膀,“烟儿,去给伯父伯母倒茶。”
谢知云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领着父母在沙发上坐下,谢母紧紧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问着他的近况,谢父则默默地打量着这个家,目光在客厅里那些不属于谢知云的物品上停留片刻,眉头微皱。
中午,谢母起身要去厨房做饭:“你们坐着,我去炖鸡。土鸡要小火慢炖才好吃,知云最爱喝我炖的鸡汤了。”
池烟却拦住了她:“妈,您坐着休息吧,坐了这么久车也累了,午饭我来准备。”
谢母欣慰地笑了:“那好,我给你打下手。”
然而池烟并没有让谢母进厨房,而是叫了张俊生帮忙。谢知云在客厅陪着父母,听着厨房里传来的谈笑声,心中隐隐作痛。
午饭时分,池烟和张俊生端着一盘盘菜走出来。谢知云注意到,桌上的菜色虽然丰盛,但明显不是用他父母带来的食材做的。
“爸,妈,吃饭了。”池烟招呼着,却先给张俊生盛了满满一碗饭,然后才给其他人盛。
谢父谢母在餐桌前坐下,看着满桌的菜肴,表情有些复杂。
“这鸡…”谢母犹豫着开口,“不是我带来的土鸡吧?”
池烟漫不经心地说:“哦,那个啊,我放冰箱了。土鸡处理起来太麻烦,还要拔毛,我直接在超市买了处理好的鸡,省事。”
谢母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没再说什么。
吃饭期间,池烟不停地给张俊生夹菜,嘘寒问暖,而对谢父谢母则是不冷不热。谢知云默默地吃着饭,味同嚼蜡。
张俊生似乎很享受这种被特殊对待的感觉,他一边接受着池烟的照顾,一边开始高谈阔论:“昨天和几个大老板吃饭,他们都很看好我手上的项目。说只要资金到位,半年内就能回本,一年利润翻倍。”
池烟立刻附和:“俊生认识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眼光肯定不会错。”
张俊生得意地笑了笑,瞥了谢知云一眼:“要说啊,做人就要有野心。整天朝九晚五的,挣那点死工资,什么时候才能出头?”他故意提高音量,“谢老弟啊,不是我说你,做人不能太老实。你看我,虽然没上过什么大学,但现在接触的都是百万千万的项目。你这做个小白领,一辈子能有什么出息?”
谢知云握筷子的手紧了紧,但没有说话。
谢父却忍不住了,他放下筷子,脸色严肃:“小伙子,话不能这么说。知云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堂堂正正,没什么不好。做人要踏实,不能好高骛远。”
张俊生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池烟见状,立刻护着他,对谢父说:“爸,您不懂就别乱说。俊生见的世面比我们多多了,他的眼光和见识不是我们能比的。”
谢父难以置信地看着池烟,脸色由红转青:“我是不懂你们那些大生意。但我知道,做人要本分,要懂得知恩图报!知云为这个家付出多少,你心里没数吗?”
池烟猛地站起来,声音尖锐:“爸!您这是什么意思?俊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他好是应该的!知云是我丈夫,他对我好也是应该的!这两件事有什么冲突吗?”
谢母赶紧拉住谢父,低声劝道:“老头子,少说两句。”
张俊生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伯父,您要是对我有意见就直说,何必为难池小姐呢?我知道我寄住在你们家,惹人嫌了。要不我今天就搬出去吧?”
“俊生你别这么说!”池烟立刻急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她转向谢父谢母,语气冰冷,“爸,妈,如果你们不能尊重俊生,那以后还是少来为好。”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谢知云的心上。他看着父母瞬间苍白的脸色,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
谢父颤抖着站起身,眼神中满是痛心和失望:“好,好,我们走,不打扰你们了。”
谢母也站起来,眼中含着泪水:“烟烟,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们可是你的…”
“爸妈,我送你们。”谢知云打断母亲的话,他怕再听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他扶着父母,拿起他们根本没来得及打开的行李,一步步走向门口。池烟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张俊生则在她身后,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笑容。
电梯里,谢父一直沉默着,谢母则不停地抹眼泪。谢知云看着父母委屈的背影,内心充满了愧疚与愤怒。
“爸,妈,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哽咽。
谢父拍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儿子,苦了你了。”
送到小区门口,谢知云为父母拦了辆出租车。临上车前,谢母紧紧握着他的手:“儿子,要是过不下去…就回家吧。爸妈永远等你。”
看着出租车远去,谢知云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回到家中,池烟和张俊生已经重新坐在餐桌前吃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看见谢知云回来,池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送你爸妈走了?”
谢知云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转身走进客房,关上了门。
背靠着门板,他缓缓滑坐在地上。门外,他听见池烟在对张俊生抱怨:“真是的,一来就找不痛快…俊生你别往心里去,以后不让他们来就是了。”
谢知云闭上眼,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家,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