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婚礼开场。
沈时叙眉心直跳,心底总有一种揣揣不安的感觉。
他转头对助理吩咐。
“去看一下,温虞在哪里?时间快到了,去催一下。”
他转身进了宴会厅。
在场的宾客已经很多。
十分钟后,助理匆匆赶来,面色惶恐。
“不好了沈总,温小姐她不见了!”
话毕,沈时叙手里的戒指盒应声落地。
现场也变得鸦雀无声。
婚礼在即,新娘却无故消失了。
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沈时叙那张俊脸惨白得吓人。
顾不得面子,他愤恨地揪起助理衣领。
“什么叫不见了?”
“除了化妆间,还有试衣间茶水间,你到底认真找过没有?”
助理惶恐地捏了把汗:
“沈总,我都找过了,温小姐确实不见了。”
话音刚落,他满脸怒意,眸中更是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慌张。
就连他自己也未成察觉。
“去查,她到底去哪了?”
助理慌了神,战战兢兢道:
“查过监控了,温小姐是被林氏集团的人带走的。”
沈时叙眼眸闪过诧异。
话毕,助理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才支支吾吾道:
“还有就是……温小姐她好像是自愿跟他们走的。”
下一秒,眸中诧异被震惊取代。
他下意识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是不会离开我的……”
越往后说,声音越轻。
与其说他已然没了自信。
又或是他不愿相信,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温虞会离开他。
与此同时,手机弹出一条短信。
【人在我手里,赎金100万。桥港码头速来,否则后果自负。】
心底翻涌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
他冲着助理暴怒道:
“去,马上派人过去!”
“我不允许她有任何意外发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平安带回来。”
助理刚出去,沈时叙身形猛然一晃。
深深无力感将他彻底淹没,神色也是前所未有失落。
周嘉凌忙上前安慰:
“叙哥,她不过是心然姐的替身而已,你何必这么紧张,没了她还可以是别人。”
如果是从前,沈时叙一定会听他的。
可求婚那天,温虞眼中的怆然,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良久,他冷脸拒绝了周嘉凌的挽留。
匆匆离去。
“我一定要去找她,看不到我,她会害怕的。”
6
桥港码头的风冷得骇人。
也吹乱了我的发丝。
“温小姐,你确定想好了?”
林氏集团的头目还是忍不住问我。
我点点头:
“动手吧。”
他赞许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温小姐,你很勇敢。”
说完,他拿起麻绳将我团团捆住。
而后将我狠狠推下码头。
刚开始,我还会下意识在水里挣扎,沉浮。
可一想到,解脱就在眼前。
我逐渐放松身体,缓缓沉入海里。
而翻涌的海面再无任何波澜。
【沈时叙,再也不见了。】
……
沈时叙赶到时,集团的人已经在打扫现场。
沈时叙面色沉重:
“赎金已经打过去了,赶紧放人。”
头目轻笑着打开手机。
看到到账消息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沈时叙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也忍不住厉声质问:
“人呢?你把她怎么了?”
“我劝你识相点,赶紧把人放了。否则哪怕倾尽所有,我也不会放过你。”
华国常年混杂动乱。
能长久盘踞在第一的地位上,林氏集团的实力不容小觑。
头目轻蔑地笑了笑:
“还真不好意思,你来晚了,十分钟前刚把人扔下去喂鲨鱼。”
说着,他蹙眉摇头,继续道:
“估计现在,已经被啃食得只剩骨头了吧。”
说完,他打开手机递到沈时叙面前。
视频里,我在海里痛苦挣扎,直至彻底消失在海面。
此刻,沈时叙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他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着往男人脸上挥了一拳。
继而咆哮道:
“出尔反尔,你他妈不是人!”
“你知不知道她是我沈家的夫人,你竟然敢动她?”
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昭示着他的愤怒。
可惜双拳难敌众人。
头目摸了把嘴角溢出的鲜血。
一个眼神过去,立即就有人把沈时叙狠揍一顿。
停手后,他被绝望地摁在地上磋磨。
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只是双目无神地盯着海面,不断低喃:
“不会的,小虞。”
“你一定不会离开我的。”
“哪怕是死,我也要带着你的尸体回去。”
此刻的他才知晓,原来我早已在他心底,占据了一席不可或缺的位置。
7
从桥港离开后,我直奔机场。
看着窗外晴空万里,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到研究所。
毕竟那里有我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
飞机落地后,老师派了师兄来接我回去。
刚走进研究所,大家都围着我嘘寒问暖。
看着众人的关切,我愧疚得无地自容。
当初,我明明有着辉煌的前程。
可却在那场意外发生后,备受打击,意志消沉。
直到我见到了沈时叙。
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不仅不嫌弃我毁了容,还对我照顾有加。
他恍如从天而降的天神,救赎了我残破的灵魂。
萌动的春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可如今看来,能救赎我的人,只有自己。
我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大家,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坚强振作,绝不逃避,永远和大家并肩作战。 ”
老师欣慰地笑了。
“小虞你记住,我们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洋溢着和善与谅解的笑容。
我点点头,感动得眼眶灼热。
研究所的日子并不无聊。
甚至还有些乐趣。
我沉浸在研究所和医院的特效药合作项目里。
每天乐此不疲。
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更多时候我都是在医院度过。
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
他叫祁斯年,是一位慢性罕见病患者。
而恰巧也是我的研究方向。
而他的身体状况,又恰巧很符合我们新药品的临床试验。
为此,我们不可避免地有了接触。
对于我们多年精心研发的药品,我有足够的信心。
再加上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虚弱。
这段时间,我没少劝。
可他却说什么也不肯做我们的实验对象。
就在我决定要放弃时,他却主动找上了我。
祁斯年鬼鬼祟祟躲在门外。
我埋头在写病例,并没有注意到。
直到病例报告缓缓下移,出现了祁斯年的眉眼。
苍白却又坚毅。
竟然毫无违和感。
那是我第一次认真打量他。
晃神间,我听见他自问自答:
“温医生,你怕死吗?”
“其实我不怕,我只是怕我的父母伤心,更怕我的死亡会萦绕在他们心头挥之不去。”
我突然对他生出几分心心相惜的情绪。
意外发生时,那时的我也和他一样。
可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双亲离世,唯独留下我一人。
我站起来正视他的眼眸,郑重承诺道:
“你放心,我会竭尽所能去救你。”
他轻笑着点头:
“温虞,我相信你。”
8
祁斯年答应后,特效药也正式进入试验阶段。
而我也有了更多空闲时间。
可我还是整天待在医院,陪在他身边。
因为我想看着他一点点康复。
虽然特效药起了一定效果。
可副作用也并存。
他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我看得揪心,他反倒安慰起我来。
还时常讲些冷笑话来逗我开心。
日子一天天平和地过着。
与此同时,无法接受我离开的沈时叙,在疯狂寻找我的下落。
但他派人在桥港附近打捞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甚至连我的一片衣角也没找到。
他夜不能寐。
一闭上眼就是我在海里挣扎浮沉的画面。
哪怕睡着了,我也会出现在梦里,神色悲恸地问他:
“沈时叙,你为什么不救我?”
他开始疯狂买醉,企图麻痹自己。
周嘉凌找到他时,已经不省人事。
直到第二天,周嘉凌自作主张找了好几个和陆心然有七分像的女孩上门。
“叙哥,温虞没了就没了,你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
“比她像心然姐的大有人在,到时候我全给你弄来,还不是随便挑?”
听着周嘉凌的喋喋不休。
沈时叙怔在原地,头一次生出了厌恶的情绪。
除了温虞,他似乎对别人提不起一丝兴趣。
明明最开始,他只把她当陆心然。
怎么现在找不到她,他竟比窒息还难受。
不得不承认,他好像在这场游戏里越陷越深了。
这三年来,温虞向是逆来顺受。
他不信她会离开,更不信她会死。
周嘉凌还在不停絮叨:
“宴会那天不过拿她找了点乐子,她就谋算好离开,这样的人你还要找回来?”
他这番话似乎点醒了沈时叙。
难怪这几天,他找不到温虞的尸体。
所以的确如助理所说。
婚礼那天,她是自愿跟他们走的。
原来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
她只想离开他。
沈时叙恍然大悟,目色阴鸷地盯着周嘉凌。
周嘉凌还不知悔改:
“自从她来了之后,你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怎么对得起心然姐?”
“走了也好,还算她有点自知自明。就算她不走,我也会赶她走的。”
他得意的嘴脸更是狠狠刺进沈时叙心头。
倘若不是他们几个多嘴,或许温虞不会离开。
沈时叙猛然一脚将人踹开。
周嘉凌痛得惊呼,完全被打懵了。
等他回神时,沈时叙早已不见踪影。
9
刚出门,沈时叙就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怎么样?打听到她去哪了吗?”
助理叹了口气。
“我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并没有查到温小姐入住酒店以及预定机票的信息。”
还没等助理说完,电话被匆匆挂断。
沈时叙开上车,去了温家别墅。
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显然温虞并没有回来。
满眼漆黑,他恍然忆起这是他和温虞初见的地方。
那时的她重伤未愈,满脸裹着纱布。
只一眼,他便心生歹念。
义无反顾地将她雕琢成陆心然的模样。
可他却始终没有发现,她和陆心然不一样。
而他已经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
不可否认,他似乎在岁月的流逝里爱上了温虞。
泪水滴落在屏幕。
他一遍遍给她打去电话,无人接听。
发去的消息更是石沉大海。
沈时叙悔恨地抽了自己两耳光。
脸上的悲恸再也抑制不住。
10
我离开那天的踪迹,被林氏集团的人刻意掩盖过。
所以任凭沈时叙怎么努力,也寻不到我。
他陷入无尽自责和愧疚,整日自暴自弃。
公司不管不顾,效益日渐下滑。
而他也被罢免了总裁的位置,最终由他弟弟接手管理。
两年后,他彻底埋没在我离开的阴影里走不出来。
甚至有点精神恍惚。
他无所事事地游荡在街上,但凡遇见一个跟我有五分像的,哪怕是背影。
他都会神色激动地抓来问一问。
“小虞,我的小虞。”
看清路人面容后,他又失望摇头:
“不,你不是我的小虞。”
网上铺天地都是对他的谈论和猜忌。
大家都不明白堂堂一个沈氏总裁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我也想不明白,他这份迟来的深情,又是装给谁看?
看着手机上的推送,我蹙紧眉头,眼神怔楞。
直到手机被人从眼前抽掉。
“温医生,别看他了,看看我吧。”
祁斯年像个争宠的小狗,托着腮歪头蹲在我面前。
他满脸笑容,眸中星光闪烁。
好像只能容纳我一人。
和初见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不满地控诉:
“温虞,你已经三天没来看我了。”
他的病在一天天变得好,证明特效药是有用的。
而我作为跟进者,观察的周期也从每天到一周。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我下意识想逃。
“我去实验室看看。”
可下一秒,他骤然从身后拽住我的手腕。
“换个身份可以吗?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四目相对。
祁斯年满眼坦诚。
我错愕地看向他,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两年,我不是感受不到祁斯年对我的关心和爱意。
他的坚毅和果敢也深深打动着我。
不可否认我也喜欢上了他。
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顾忌。
我刚要张口,祁斯年却突然捂住了我的嘴。
“温虞,你犹豫了。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我顿时脸红心跳。
“害羞了,温医生?”
他轻佻上扬的语调勾得我心神荡漾。
我气得往他胸口锤了一拳,却被人反手拉进怀里。
沈时叙路过时,正好透过玻璃窗看到这一幕。
下一秒,男人疯一样地冲进来。
“小虞,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的手猛然被他攥住。
沈时叙身穿病号服,胡子拉碴,满脸憔悴。
他眼里含着热泪,喊出口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默不作声蹙紧眉头。
没想到华国这么大,还能遇见沈时叙。
祁斯年下意识挡在我面前,盯着沈时叙的眼神满是敌意。
我叹了口气。
推开祁斯年后,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眶猩红的男人:
“这位病人,你哪位?”
“很抱歉,我既不认识你,也不是这里的医生,恕不能接待。”
话音刚落,沈时叙眼里的光一寸寸黯淡下去。
最后只剩下一抹浓重的哀伤。
我转身要走。
他近乎恳求地开口:
“小虞,你怎么能跟别人在一起,你忘了我才是你男朋友吗?你不记得我们都要结婚了吗?”
我再次装傻:
“抱歉这位先生,我的确不认识你。”
既然不想纠缠,装失忆是最好的选择。
沈时叙嗫嚅着唇,还想说些什么。
我却冷漠甩开他的手:
“两年前的一场意外坠海,我就失去了所以记忆。至于你是谁,更是毫无记忆。”
“所以不管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现在都没关系了。”
“而现在,我的男朋友叫祁斯年。”
我越往下说一句,沈时叙的脸色惨白一分。
他痛苦得说不出话,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良久,他猛然跪在地上,不停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小虞,我要是早去一步,也许还能挽回你……”
我冷眼看着他忏悔,挽着祁斯年的手要走。
眼看沈时叙还想追上来。
可下一秒人群里传出一阵惊呼:
“有人晕倒了!”
回头看去,只见沈时叙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11
再次见到沈时叙是一周后。
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刚从重症病房转移出来。
从护士口中,我才得知他是医院最近新接收的绝症患者。
很可惜是晚期。
生命已然进入倒计时。
与此同时,特效药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这意味着手术之后,祁斯年就能彻底康复。
心底难以抑制地惊喜,当初我答应他的事情做到了。
我迫不及待地跑向他的病房。
可却突然有人喊我的名字。
走廊尽头,沈时叙目色淡沉地坐在轮椅上。
他攥住我的衣角,断断续续道:
“小虞,我错了。直到你走后,我才意识到你早已成为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
“就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你那么厉害,也救救我吧。”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将我包裹。
如果说医药研发是件简单的事,那么有多少人就不会死于癌症。
我面无表情,下意识开口:
“抱歉,这并不是我的研究领域。更何况科研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沈时叙耗不起。
他一寸寸放开我的衣角,扬起一抹凄苦的笑。
“小虞,你明明没有失忆,可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我后知后觉,他已然识破了我的伪装。
我扯起唇角冷笑:
“为什么?那当然是要你内疚,要你痛苦。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沈时叙怔楞住,满眼不敢置信。
良久,我叹了口气:
“沈时叙,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
“以后再见,形同陌路吧。”
说完这些话,我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也许命运早已商量好了馈赠。
两个月后,沈时叙再一次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那天,祁斯年迎来了手术成功。
灯光熄灭,看着人被送出来,我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沈时叙那边的抢救在如火如荼进行。
很可惜,手术以失败告终。
推进病房时,他气若游丝。
沈父沈母哭成了泪人。
我去见他时,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
看见我的一瞬间,他眸光微闪。
在他眼神示意下,助理颤颤巍巍地向我递来一张纸条。
我打开,满满当当全是他的歉意。
呼吸声越发虚弱,机器传来尖锐鸣响。
在他缓缓闭上眼前,我终于说出了那句:
“沈时叙,我早就不怪你了。”
话音刚落,我看见他眼角晶莹,可嘴角却微微扬起。
我释怀一笑。
笑着笑着,眼角有泪水流下。
12
沈时叙的离世固然令人伤悲。
最难过的莫过于他的父母。
可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人个有命。
葬礼那天,我没去。
而是买了一束向日葵去接祁斯年出院。
他容光焕发,恍如新生。
我向他跑去,他却缓缓单膝跪地,向我举着一枚钻戒。
“温虞,嫁给我吧。”
我轻笑着点头。
他猛然把我抱起来欢呼。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