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的风卷着残雪,拍打在梁家老宅的朱漆门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墨兰蹲在墙根下,看着管家带着护卫引开门口的守卫,指尖攥紧了腰间的短刀——林噙霜临终前说账目藏在梁六郎书房墙里,可这老宅早已被晋王府的人层层围住,连一只苍蝇都难飞进去。
“姑娘,守卫都引到西巷了,咱们快进去!”画春压低声音,借着夜色的掩护,轻轻推开虚掩的侧门。
两人猫着腰穿过荒芜的庭院,积雪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梁六郎的书房在东跨院,门楣上还挂着官府查封的封条,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像极了暗藏的杀机。
墨兰撕下封条,轻轻推开门。书房里落满灰尘,桌椅歪斜,显然是被人搜查过。她按林噙霜的遗言,走到书架后的墙壁前,指尖摸索着砖块的缝隙——果然,有一块砖比其他地方松动些。
“画春,帮我托着砖。”她轻声道,两人合力将砖块取下,里面果然藏着一个油纸包。刚把油纸包塞进怀里,就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夹杂着晋王府护卫的呵斥:“谁在里面?!”
墨兰心中一紧,拉着画春就往窗外跑:“快走!”
两人刚翻出窗户,就与两个巡逻的护卫撞个正着。“是盛府的人!抓住她们!”护卫大喝一声,举刀就砍。
墨兰抽出短刀格挡,却因力气不足,被震得手臂发麻。就在这危急关头,管家带着护卫及时赶到,与晋王府的人缠斗起来:“姑娘,快撤!”
墨兰不敢耽搁,拉着画春往巷口跑。身后的打斗声、呵斥声渐渐远去,两人一路狂奔,直到回到盛府后门,才敢停下来喘气。
“姑娘,账目拿到了吗?”画春扶着墙,大口喘着气。
墨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里面是一本泛黄的账本,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当年梁家挪用军饷的明细,每一笔都标注着晋王府的印记,证据确凿。
可她脸上却没有半分轻松,反而眉头紧锁:“晋王爷心思缜密,怎会让这么重要的账目留在梁六郎书房?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带着满心疑虑,墨兰连夜去了老太太的暖阁。暖阁里烛火通明,老太太正坐在软榻上等候,见她进来,连忙道:“怎么样?拿到账目了?”
墨兰将账本递过去,把方才的疑虑说了出来:“祖母,这账本来得太容易,我总觉得不对劲。晋王爷扣下父亲,就是为了引我去拿账目,他怎会如此轻易让我得手?”
老太太接过账本,仔细翻看着,手指在某一页停住——上面记录着一笔十万两的军饷,去向标注着“晋王府修园”。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不是陷阱,是晋王爷故意让你拿到的。”
“故意?”墨兰不解。
“你想,晋王爷挪用军饷是杀头的大罪,他为何敢把账目留在梁六郎书房?”老太太放下账本,语气沉缓,“因为他早已布好了局——只要你拿着这本账去救盛紘,他就会反咬一口,说你伪造账目,诬陷皇室宗亲。到时候,人证物证都在他手里,盛府就是百口莫辩。”
墨兰浑身一震,后背渗出冷汗:“那……那咱们岂不是中了他的圈套?”
“也不全是。”老太太握住她的手,眼神温和却坚定,“他千算万算,漏了一点——这本账上的印记,是前几年晋王府专用的火漆印,如今早已更换。只要咱们能找到当年为晋王府刻制火漆印的工匠,就能证明账本是真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你小娘临终前提及,银锁夹层里有密码。这账本上有些账目被加密了,只有解开密码,才能看出完整的资金流向,也才能彻底坐实晋王爷的罪证。”
墨兰心中一动,连忙从锦盒里取出那枚“梁”字银锁,仔细查看——果然,锁身内侧有一道极细的缝隙,像是能打开的样子。她试着用发簪撬动缝隙,银锁竟真的分成了两半,里面刻着一行细小的字迹:“月落西窗,数字为序”。
“月落西窗,数字为序?”墨兰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指账本上的诗句。”老太太道,“你看看账本里,有没有以‘月落西窗’开头的诗句?”
墨兰连忙翻找账本,果然在最后一页看到一首诗:“月落西窗影渐斜,风穿竹径响沙沙。三更雨歇芭蕉静,五缕炊烟入碧霞。”
“数字为序……是指诗中的数字?”画春在一旁道,“月落西窗是第一句,对应数字‘一’?可这和账目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把加密的账目列出来,再把诗中的数字对应上。比如‘三更雨歇’是第三句,对应数字‘三’,‘五缕炊烟’是第四句,对应数字‘五’。”
墨兰依言照做,将加密账目中的关键数字按诗句顺序排列——原本杂乱无章的数字,竟组成了一串清晰的日期:“嘉靖二十三年七月初六”。
“这日期……”墨兰心中一沉,“是当年军饷被挪用的具体日期!有了这个,再加上火漆印的证据,就能彻底证明晋王爷的罪行!”
老太太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好孩子,你总算没白费功夫。如今证据确凿,咱们只需把这些交给忠勤伯,他手握兵权,又与晋王爷素有嫌隙,定会替咱们主持公道。”
“可父亲还在晋王府手里。”墨兰担忧道,“若是咱们把证据交给忠勤伯,晋王爷会不会对父亲不利?”
“不会。”老太太道,“晋王爷扣下盛紘,不过是想拿他当筹码。只要忠勤伯带着证据去见皇上,晋王爷自顾不暇,哪里还敢动盛紘?”
她看着墨兰,语气郑重:“墨儿,你记住,这场纷争,早已不是盛府与梁家的私事,而是牵扯到军饷、皇室的大事。咱们能做的,就是把证据交给该交的人,剩下的,自有朝堂决断。”
墨兰心中豁然开朗。连日来的迷茫与焦虑,在老太太的点拨下,终于烟消云散。她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祖母,我明白了。”她屈膝行礼,语气坚定,“明日一早,我就去忠勤伯府,把账本和银锁的秘密都告诉他。”
老太太笑着点头:“好。你放心去,盛府有我坐镇,不会出乱子。”
离开暖阁时,天已微亮。晨雾中,盛府的灯笼还未熄灭,像一个个指引方向的光点。墨兰走到庭院中,看着天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心中一片平静——这场持续了许久的阴谋,终于要迎来终结。
然而,她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见周嬷嬷慌慌张张地跑来,神色惨白:“姑娘,不好了!忠勤伯府派人来报,说……说忠勤伯昨夜去晋王府理论,与晋王爷起了冲突,被晋王爷以‘谋逆’的罪名,关入大牢了!”
墨兰浑身一震,手中的账本险些掉落。
忠勤伯被关入大牢?!
这怎么可能?忠勤伯手握兵权,晋王爷就算再嚣张,也不敢随意给一个手握兵权的伯爵扣上“谋逆”的罪名!
“消息属实吗?”墨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千真万确!”周嬷嬷道,“来报信的人说,晋王爷指控忠勤伯与齐府的远房亲戚勾结,意图夺取兵权,还拿出了一封‘密信’作为证据!”
密信?墨兰心中一沉。又是伪造的证据!晋王爷这是要赶尽杀绝,不仅要除掉忠勤伯,还要彻底扳倒忠勤伯府!
如今,盛紘被扣,忠勤伯被关,她手里的账本和证据,还能送到皇上手中吗?
更让她不安的是,晋王爷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行事,背后会不会有更强大的势力支持?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被乌云覆盖,一场新的风雪,似乎又要来临。墨兰握着手中的账本,指尖冰凉——她以为前路已经清晰,却没想到,等待她的,是一个更深的泥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