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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苏芊雅送我的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微信提示音接连响起。
我解锁屏幕,班级群的消息正疯狂刷屏:
【我靠?你们看到校园论坛那帖子没?说天海拿贫困生身份骗苏姐手机!】
【苏姐,你真给天海送新手机了?】
【是我送的,他帮我做作业,拿报酬天经地义,有问题?】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天海被冤枉】
【@林天海你别憋着,有想法尽管说,我们帮你做主】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文字,暖意从心底漫上来,和微博上那些匿名诋毁的评论形成刺眼对比。
但我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最终还是没敲下一个字——自从当初离家上学,我就清楚,能靠的只有自己。
第二天清晨,闹钟还没响,苏芊雅的私信突然弹了出来:
【快来辅导员办公室,看我们怎么给你做主的。】
5
我抓上背包快步赶去,推开门时,班里大半同学都在。
苏芊雅坐在辅导员对面的椅子上,见我来,冲我扬了扬下巴,眼神里满是鼓励。我走到辅导员办公桌前站定,手心悄悄攥紧——昨晚熬夜整理的证据,就存在手机备忘录里,每一条都反复核对过。
没等多久,徐子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那件常穿的浅蓝色衬衫,看到满屋子人盯着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脚步也顿在了门口。
辅导员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目光先落在我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审视:
“林天海,校园论坛那篇匿名帖,还有微博上的相关言论,你说说具体情况。”
我没有急着辩解,先点开手机里的文档,递到辅导员面前。
屏幕上第一条,是我用校园网后台查询工具导出的发帖IP地址,后面附着详细的时间戳——和帖子发布时间分秒不差。
紧接着,是同一IP在近一周内的网页搜索记录,按时间顺序排列得清清楚楚:
9月1日20:17:【大学贫困生补助申请技巧,如何提高金额】
9月2日14:23:【身边同学都是富二代,怎样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9月2日16:41:【苏芊雅家庭背景公司】
9月2日19:05:【沈煜父亲产业】
9月4日22:03:【匿名发帖如何不被追踪IP】
“这些记录,我是通过校园网络中心的公开查询通道获取的,每一条都有系统备份可查。”
我指着屏幕上的IP地址,抬眼看向徐子乔,他正死死盯着那串数字,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衬衫衣角:
“更关键的是,这个IP对应的路由器MAC地址,和你手机号绑定的校园WiFi设备编号完全一致——这是我昨天去营业厅,凭你的公开缴费记录核对的,工作人员可以作证。”
“你要是觉得我在冤枉你,大可以现在拿出手机,让辅导员查你的WiFi绑定记录、网页浏览历史,或者我们去营业厅当着所有人的面核对——只要能证明这些和你无关,我立刻在论坛发公开道歉帖。”
徐子乔的脸白得像张纸,嘴唇哆嗦着,突然尖声喊起来:
“不是我!这些都是你伪造的!林天海,你就是看不惯我也拿贫困生补助,联合苏芊雅他们这些富二代陷害我!”
他的声音又细又颤,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苏芊雅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冷笑一声,“陷害你?我们用得着费这么大劲?你上周还在宿舍跟人说‘林天海根本不算贫困生,不过是会装可怜讨好有钱人’,这话用不用我找证人来对质?”
沈煜坐在旁边,指尖转着限量版尾戒,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力度:
“你大概没搞清楚,天海昨天去查IP、跑营业厅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自己把证据整理好,才跟我提了一句需要帮忙找网络中心确认。你以为他身后有人撑腰才敢说话?其实他早就靠自己把你的底摸透了。”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同学们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对!昨天天海还找我帮忙核对网页记录的时间线,说怕有遗漏,全程没让我们插手找证据!”
“我也能作证,徐子乔之前趁天海去厕所,翻他放在教室的课本!”
“我手机里还有他的聊天记录呢!前几天他跟我说‘林天海拿贫困生补助却跟富二代走那么近,根本不配’,现在还想抵赖?”
有人把手机递到辅导员面前,有人直接复述自己看到的场景,声援的话像潮水一样裹住徐子乔。
他站在人群中间,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想反驳却找不到半句理由,只能死死咬着下唇,眼泪掉了下来,却没人再同情他——毕竟他造谣的时候,从没考虑过会对我造成多大影响。
6
辅导员拿着我的手机,逐条核对IP记录、聊天截图,又翻出学校贫困生资格审查档案里徐子乔的申请材料,脸色越来越沉。
最后,她“啪”地把手机放在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看向徐子乔的眼神里满是严肃:
“徐子乔,贫困生资格是给真正有需求、品德合格的学生的帮助,不是你嫉妒他人、造谣生事的工具。你编造谣言抹黑同学,还试图用舆论干扰审查,既违反校规,也丢了贫困生该有的本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经学院和学生处商议,即日起取消你的贫困生资格,之前发放的补助需在一周内退回学校财务处。另外,你的造谣行为已对林天海同学造成恶劣影响,也损害了学校声誉,给予你记过处分,并上报校领导申请退学处理。”
“不要!我不能退学!”徐子乔突然崩溃大哭,他冲上去想抓住辅导员的胳膊,却被辅导员侧身躲开。
他踉跄着摔倒在地,膝盖磕在瓷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可他顾不上疼,只是趴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辅导员,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别让我退学,我爸妈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徐子乔看着我们,突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在瓷砖上重重一磕,然后朝着班里几个家境不错的同学爬过去,一边爬一边磕头:
“求求你们,帮帮我吧,我不想退学,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造谣了,你们要是能帮我保住学籍,我做什么都愿意!”
他磕得很用力,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可那些同学要么别过脸,要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没人愿意理会他。
其中一个女生皱着眉说:“徐子乔,你现在知道错了,当初造谣天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我们帮你,就是对天海最大的不公平。”
徐子乔见没人愿意帮他,磕在地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他低着头,肩膀不停地颤抖,最后慢慢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办公室。
他的背影很落寞,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傲气,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办公室里依旧一片安静。
辅导员看着我们,轻轻叹了口气,对我说道:
“林天海同学,对不起,学校之前没有及时发现徐子乔的问题,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学校会尽快发布公告,澄清这件事,不会让谣言影响你的学习和生活。”
我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
本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可一周后的下午,我攥着兼职的工牌刚出校门,一阵熟悉的、尖利的争吵声就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我猛地抬头,心脏骤然缩成一团——是我爸妈!他们怎么会找到学校来?
我爸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旧T恤,露出黝黑的胳膊,他正用力推着拦在门口的保安,大声嚷嚷,唾沫星子随着吼声乱飞:
“让开!我找我儿子林天海!他躲这儿当缩头乌龟,还想不认爹妈?”
我妈跟在后面,看到我后立刻冲过来,枯瘦的手指像铁钳似的掐进我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天海!跟我们回家!你爸老家张瘸子说了,给你配阴婚,彩礼一分不要,女方嫁妆都有八万八!这钱刚好给你弟凑首付,我也没算白生你!”
7
手腕传来钻心的疼,可我更怕被他们拖走——我太清楚了,一旦踏出这个校门,我的书、我的未来,就全完了。
我拼命甩着手腕,声音因为恐惧发颤却不肯妥协:
“我不回去!我要读书!那是我的人生,凭什么给我弟填窟窿!”
我爸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粗黑的眉毛拧成一团,蒲扇大的巴掌“呼”地就扬了起来,嘴里的脏话像脏水一样泼出来:
“反了你了!我养你这么大,你现在还敢犟嘴?读再多书最后不还是要结婚,不如换点实在的!”
眼看那巴掌就要落在我脸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稳稳攥住了我爸的手腕。
我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是沈煜。他比我爸高出小半个头,肩宽背挺,居高临下看着我爸时,眼神冷得像冰:
“叔叔,校园里禁止闹事,强迫学生退学更是违法。您再闹,我们现在就报警。”
我爸挣了好几下都没挣开,脸憋得通红,吼得嗓子都哑了:
“他是我儿子!我管我儿子,轮得到你个外人多嘴?”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我转头一看,全班同学黑压压地走了过来,苏芊雅走在最前面,经过我身边时又是一阵香风。
她走到我爸面前站定,抬眼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嫌弃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没等我爸反应过来,“啪”的一声脆响,苏芊雅的巴掌已经扇在了他脸上。
那力道用得十足,我爸被扇得头直接歪向一边,嘴角瞬间就红了。
“你敢打我?!”我爸捂着脸,又惊又怒地吼起来。
我妈也尖着嗓子叫开了,“反了天了!你个小贱人敢打人!我跟你拼了!”
她说着就要扑上去,苏芊雅反手又是一巴掌,力道比刚才还重。
“吵死了。”苏芊雅皱了皱好看的眉,嫌恶地甩了甩手,仿佛刚才只是拍掉了什么灰尘。
她抬眼看向赶过来的保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保安叔叔,麻烦把这两位请出去,别影响我们学校秩序。”
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还在挣扎叫骂的我爸妈。
我爸还在吼着“我要找你们校长”,我妈则哭喊着“我儿子是白眼狼”,可他们还是被保安越带越远。
我站在原地,看着苏芊雅转身朝我走过来,刚才扇人的时候有多飒,现在脸上的傲娇就有多明显。
“你怎么样?伤着了没有?”
我摇摇头,看向他们的目光里满是感谢,“没有,多亏你们及时赶来。”
其他的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安慰我:
“天海你别怕,以后有什么事儿就跟我们说,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我靠刚刚那大叔大妈吓死人,我得跟我爸说一声,以后加强学校管理,这种人以后万万不能靠近学校周边了。”
“要不干脆一劳永逸?把天海爸妈打一顿,威逼利诱让他们签下断亲书?”
“你傻啊现在是法治社会,要我说还是直接告上法庭算了,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天海你要不住我们家来吧?我家还有多的位置,以后你和我一起上学。”
“你滚啊,要住也是住我家里!我家更近!”
……
我心里一暖,原来被人护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8
后来为了让我能够安心上学,我住进了沈煜家,每天和他一起上下学,不知不觉成了他身边形影不离的“小跟班”。
虽说叫小跟班,沈煜却从没把我当外人,不管是买新出的球鞋、爱吃的零食,还是限量的漫画,总会多带一份塞给我。
我也不想白白受他照顾,便主动帮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课上帮他抄两份笔记,课后替他整理作业,午休时去食堂帮他带饭,周末还会去快递点帮他取堆积的包裹。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其实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
沈煜随手扔给我的外套、卫衣,我当时只觉得穿着舒服,后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那些衣服随便一件都要上万。
再听到徐子乔的消息,已经是放寒假的时候。沉寂许久的班群,因为他的事又热闹了起来:
【有人还记得徐子乔吗?我扒到他最近的情况了!】
【快说快说!他当初退学说走就走,之后去哪了?】
【听我老家那边的人说,他爸妈知道他被退学,直接断了他的生活费,还把他拽回了老家】
【更惨的是,他回家没多久就被家里催着上班赚钱,现在在个小工厂打工,一个月工资才一千多,自己只留200块当生活费,剩下的全得交给家里】
看到消息时,我愣了好一会儿,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虽说徐子乔当初伤害过我,但听到他落得这样的下场,还是忍不住唏嘘。
如果他当初没有仗着几分小聪明得罪同学,没有为了泄愤编造谣言害我,或许现在还能坐在教室里读书,拥有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
可人生从来没有如果,每一个选择背后,都藏着必须承担的后果。
大学四年,我把所有时间都攥在手里:白天盯着黑板认真听课,晚上要么泡在图书馆啃专业书,要么帮同学们打理项目杂事——帮他们改策划案,给创业的同学做数据分析,哪怕是琐碎的文档整理,我都做得一丝不苟。
渐渐地,我不仅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还攒下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毕业的时候,苏芊雅和几个创业成功的富二代同学都向我发出了邀请,让我去他们的公司工作,给出的薪资和职位都很优厚。
苏芊雅甚至笑着说,“天海,来我的公司吧,我给你运营总监的职位,咱们一起干一番大事业。”
我很感激他们的好意,可还是婉拒了。
我看着苏芊雅,认真地说,“芊雅,谢谢你这四年的帮助,但是我想自己创业。我这些年帮你们做项目,积累了不少经验,也有了一些启动资金,我想做一个针对大学生的就业指导平台,帮助更多像我一样没钱读书的学生,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苏芊雅听完愣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满是骄傲:
“行啊,有骨气!不过你可别硬撑,缺钱缺资源了随时找我,我可不想看到我护着的人栽跟头。”
其他同学也纷纷表示愿意支持我,有的说可以帮我介绍投资人,有的说可以帮我推广平台。
创业的过程比我想象中还要艰难。
一开始,平台用户很少,团队里的几个人每天都要工作到凌晨,有时候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
有好几次,看着后台惨淡的数据,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眼泪忍不住往下掉,甚至想过干脆放弃算了。
可每次要妥协的时候,脑子里总会冒出画面。
辅导员办公室里,同学们围着我帮我反驳徐子乔;苏芊雅把我护在身后,将我爸妈教训了一顿;还有毕业时,他们笑着说祝我成功的样子。
想到这些,我又会擦干眼泪,重新打开电脑——我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更不能辜负当初拼尽全力想要改变命运的自己。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两年的努力,我们的平台终于有了起色,不仅帮助了上千名大学生找到工作,还得到了业内的认可。
五年后,在一场全国性的行业峰会上,我再次见到了苏芊雅他们。
彼时,我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站在台上分享我们平台的创业经历。
台下,苏芊雅和几个老同学坐在第一排,正笑着朝我点头。
分享结束后,苏芊雅走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总,恭喜啊,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
我笑着回应,“要是没有你们当初的帮助,也没有现在的我。”
沈煜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笑着递给我一杯,“别总说我们,能熬过来、能把平台做到现在,都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们只是帮你推了一把而已。”
我们一群人坐在会场的休息区,聊起大学时的趣事,聊起这些年各自的经历,笑声不断。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我看着身边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心里满是感激。
那些曾经的艰难与坎坷,那些流过的眼泪和汗水,都成了我成长路上最珍贵的勋章。
我曾经以为,自己只能在黑暗中独自前行,可没想到,身边的人会为我点亮一盏又一盏灯,指引我走向光明。
如今,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不仅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还能帮助更多像我一样的人。
我知道,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不再害怕,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永远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而我也会带着这份温暖,继续向阳而生,努力活成一束光,照亮更多人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