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盼雁不知道高秋云在发什么疯。
上楼的时候看着还算正常，结果把孩子们带回来之后就变得有点不对劲，她才刚蹲下来和田书雅说了一句话，她就直接变脸。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田书雅。
眼泪一点一点地就滑下来了。
这不是有毛病吗？
这是领养现场，让他们和几个小孩子接触下，然后各自确定愿意带哪两个孩子回去。
再去经过孩子们的同意。
尽管没人定过规则，但大家都是默认成年人先商量，确定选择后再问孩子。
把这种问题抛给几个孩子，这和那些在法庭上逼问孩子到底想跟谁的无良父母有什么差别？
“我……”
高秋云捂着脸，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情绪不对劲，这会儿正在想办法把这段遮掩过去，看着站在那边十分登对的方盼雁他们俩，她极力压制才把自己想要开口揭发田书雅和赵瀚阳之间关系的念头给压了下来。
不能说。
如果他们真的是父女，那这个关系足够把赵瀚阳一起拉下马。
可他们不是。
一个远房侄女的身份远远不能够拖累赵瀚阳，她报上去的资料也不能定死他们这层关系。
他们会再度复核，田书雅到底是不是赵瀚阳的孩子。
从当年他的出勤，查到那些年他有没有和他们联系过，就算他清清白白，但凡是沾上了这个问题，就很难脱离嫌弃。
毕竟有一些事，最怕就是瓜田李下，说不清楚。
最妙的是，这种调查都是私下先行调查，在找到足够的证据后才会提问当事人。找不到证据，就会一直被压在最下面，她收养田书雅后，只需要略微地误导她一下，让她觉得赵瀚阳真的可能是她亲生父亲，未来关和平这边的升职压力就会大大减轻。
就算他们运气好，她的计划失败，也牵连不到她身上。
她能想办法推脱到田书雅母亲那边，害怕自己死后女儿没人照顾的母亲无奈撒谎，这种原因能够被很多人接受。
高秋云思考自己的计划。
她知道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好事，但升职的时候，即便没有错，只需要差一点，慢一步，就会被别人给超过。
赵瀚阳就是关和平升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她没有主动出手害人。
她只是提供了一个另外的可能。
她只是想要自己过得更好，仅此而已。
“我就是很喜欢书雅……我……我有一个妹妹……”高秋云擦拭自己的眼泪，“她五岁就生病走了，我看到书雅就会想起她，我……”
说起这个，她的眼泪更是控制不住。
她确实有一个妹妹，但她不喜欢她。
她身体弱，出生后大家都会更照顾她。在她来之后，她就不再是家里唯一的女孩，那些在村里被羡慕的特殊待遇也开始减少了，后来……
她掉进了水里，她其实听到了声音，但没有去看。
她没有害死她。
只是她运气不好，谁让她自己去河边玩，又不小心滑进了河里。
高秋云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谁都没有告诉过，但一提到妹妹，她就会忍不住哭，久而久之谁都知道她和妹妹的关系很好。
这是她第一次尝到拨弄一些小手段就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滋味。
然后就像是上瘾一样。
一次，两次。
最后她就撞到了那个男人手里，何兴邦，她上辈子的丈夫。
再然后……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田书雅，对面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小孩子。
来到这里之后她没有和方盼雁接触过，她很喜欢赵瀚阳，但照顾过她的是高婶婶，给她买过水果，早上帮她扎辫子……
田书雅犹豫地朝着赵瀚阳看去，不知不觉已经松开了抓着方盼雁的手。
方盼雁皱着眉。
她看着高秋云搂着田书雅，擦了眼泪和大家道歉，说她最近情绪不稳定，一下子没控制住，这件事还是大家商量着来。
看起来还算妥善。
那种表面功夫做的很好，但实际上腻歪歪卡在你面前的感觉又来了。
她就是想要带走田书雅。
这件事她表达得非常明显。
她喜欢她，对她有移情，看起来田书雅对她的感觉也不错，这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
方盼雁知道赵瀚阳不介意让别人收养这个孩子，他觉得只要她过得好就行。
本来她是想着一定要把田书雅给带回来的，但看她和高秋云亲密的样子，她隐约间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她有一个冒昧地猜想。
原著里赵瀚阳没收养田书雅但也一直没能升职，关和平反而不受到影响的原因，不会和田书雅有关系吧？
她看向赵瀚阳，发现他的脸色也有点犹豫。
看来他也感觉到了高秋云身上微妙的不对劲，他的战友，二营营长关和平看起来倒不觉得不对劲，他耐心地在旁边守着，等高秋云情绪平复后大家把孩子们先送出去，然后互相商量该领养哪几个孩子。
四个孩子，两男两女。
正常来说，他们俩家会一家接走一男一女。
倒不是挑剔性别，主要是现在都讲究男女平等，但不少人还有老观念，新老观念互相冲突之际，要是他们两家一家领走两个小姑娘，另一家领走两个男孩子，总是会有些不好。
很容易被别人说嘴。
赵瀚阳在方盼雁耳边小声告知她，刚刚他们在楼上讨论收养手续的时候，关和平已经提出要收养康永昊。
他们两个人之前都是一个特殊部队里出来的，康永昊的父亲和关和平关系更好些。
他说他父亲当年也拜托过他照顾他的家人。
所以目前几乎是已经定下了。
再看看那边搂着田书雅细声细语的高秋云，方盼雁真是感觉从肚子里涌出来一股子无名怒火。
他们俩夫妻倒是安排的挺好啊，这就是把孩子们都定好了，然后准备让他们带着其他两个孩子走是吧？
本来按照流程，应该他们两个去和其他孩子交流交流。
要是没什么问题，顺势也就能带回去了。
但方盼雁没动。
赵瀚阳扭头看了看她，无视了指导员在那边疯狂暗示的眼神，也站在那边怎么都不动了。
他低头看着地面上的纹路，哎呀，这个裂缝裂得可真有意思啊。
他们俩就站在这里，直勾勾地看着。
就算高秋云再怎么酝酿，也有点装不下去了。
她尴尬地松开了田书雅的手，看向赵瀚阳：“赵营长……要不然你们也进去再聊一聊？”
赵瀚阳想说话。
方盼雁眼疾手快，掐着他的肉一拧。
他嗷一声惨叫，然后就在所有人的眼神里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且悄悄地背过身，开始欣赏房顶上面的灰尘。
三营的指导员胡建安好悬没笑出声。
他们俩老战友多少年，啥时候看见他那么吃瘪过，就算知道他是装出来的，但不妨碍他看啊。
要他说，关和平家的那口子确实不厚道。
收养孩子这种事情，哪里有挑三拣四的。
前面说收养那个男娃子还好说，关和平之前就来报备过，人家爹娘活着的时候就说过，给你们养也说的过去。
那这个小姑娘，不也是她娘眼巴巴说要赵瀚阳养的？
这做派……
也就是养小孩这种事情确实是他们吃亏，谁家多一口人都要多一份负担。
他们俩确实喜欢小孩。
不然他都要在背后开始骂人了。
“挑完了？”
方盼雁也知道这种事情和高秋云他们纠缠没用，越纠缠越麻烦，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她阴阳了一句。
在高秋云说话前抢先开口。
“书雅妈妈去世前，特地来信，想要让我们照顾她。虽然这信迟了很多才到我们手里，但好歹阴差阳错还是把书雅给带回来了。”
“秋云姐你喜欢书雅，我也喜欢。”
“既然这样，不如让所有孩子自己选吧。”
“他们想跟着谁走，就让他们自己决定。”
方盼雁摆烂了，非要养一个不想跟着他们的孩子也不是件好事。
就让他们自己选吧，谁想跟着谁，自己决定自己未来的命运。
就算知道了原著中那两个孩子未来会很有天赋，但方盼雁其实对他们没有什么执念。
孩子有天赋，那是上天赋予他们的礼物。
他们想要在未来变得更好，有更加光明的前景和良好的品德，都需要在长大的过程中一步一步培养。
乖巧听话，好好长大的孩子也没错。
他们只是没有那么出息，又不是坏人，她还有系统补贴，多养一个也无所谓。就算是分给她那个剧情中会给她下毒的小姑娘，她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能接受，一个需要受她管束的小姑娘，真的暗中下手，她自然也有办法对付她。
要是之前，方盼雁对田书雅还有点执念。
主要是为了工作。
但现在她有了系统。
没工作也行，大不了自己吃点独食。
她有一种预感，田书雅这个小姑娘，不是那么好带的。
在看过其他几个孩子后，她发现……剩下的三个也不太好带。
一个板着脸，晒得像个黑煤球，一个缩在他身后，又瘦又矮，像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小骷髅。
另一个大一点的女孩，看着老实，实际上眼神偷偷在她和高秋云之间来回看了好几遍。
尤其是多看了好几眼高秋云手腕上的手表和她脚上穿着的坡跟小凉鞋。
嗯？
方盼雁看了看自己。
当时结婚匆忙，家里一共就给她做了一身新衣服，外加两床新棉被，赵瀚阳给的都是钱，现在他的钱和票据还在盒子里躺着呢，她没来得及去买布料过来重新做。
主要她以前的衣服也不差，她娘给她买的都是细棉布，穿在身上舒服又软和。
她衣服够穿，自然就没想着去多做衣服。
但毕竟是村里做好的衣服，款式普通，布料颜色也暗沉，好在她年轻皮肤白长得好看，这才顶得住。
衣服上面还有不少补丁，在村里住，有补丁才是正常衣服，谁家要经常穿着好衣服出门，那都得怀疑他们是不是干了什么投机倒把的事情赚大钱了。
方盼雁不觉得自己的衣服有什么问题。
在村里没有，在家属院更没有。
家属院里的人是比村子里过得好，但很多人家里有好几个孩子，要养家，要给家里父母寄钱，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
这个时代衣服上没补丁的才稀奇。
她今天随便找了件衬衫和裤子就来了，高秋云估计是把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穿出来了，为了给几个孩子好的印象。
可惜被吸引到的恐怕不是她想要的人。
正常来说，收养都是由大人决定，毕竟接下来他们是花钱的，肯定要他们选一个合眼缘的孩子。
但谁料到话赶话变成了让孩子来选。
胡建安看了看团指导员，见他也板着张脸，就知道他也为难，为了不让场面变得更难看，他们干脆就让俩夫妻去外面等着，他们找妇联的女同志问问几个孩子，想要跟着谁。
问出来的结果让他们更加头疼。
大一点的女孩子许小雨想跟着关和平他们，小一点的男孩方文乐也想跟着他们。
因为那个大的男孩子康永昊要跟着关和平他们。
小哥俩在路上处的感情极好，有的选就不想分开。
田书雅到现在都没给出决定，一直在说不知道。
胡建安在心里叹息，几个小孩子年纪还小，看不透，要他来看……他觉得赵瀚阳他老婆比关和平老婆要好相处，哪怕她看起来有点楞，说话直白。
但养孩子嘛，一直客客气气的，哪里能对呢。
就是要爽气点的脾气。
碰见了孩子闯祸，骂完打完就忘记的，才能养得好。
否则……
算了，他自家的娃也才那么点大，平常也是他老婆管得多，在这里想东想西的也没用。
最后的结果是这样的，因为许小雨非要跟着高秋云，给出的答案是她对田书雅好，她原来的妈妈不喜欢女孩子，她想要一个喜欢女孩子的妈妈。
所以她们俩打包。
另外俩男孩子也打包。
就问外面的俩夫妻要哪一包。
方盼雁没料到还有这种好事，和赵瀚阳商量选省事的那一包。
赵瀚阳点头点的飞快。
“我回头找人给他们俩打个结实点的床。”
“我以为你会想要养书雅她们。”
她有点惊讶他的爽快。
“我把她带回来，关照过她，也说服你提出了收养申请，选择已经给她了她自己没有选择我们。”
赵瀚阳很平静。
“我常年在外面做任务和训练，在家里的时间很少，照顾他们的重任都在你身上。”
“我没有资格强行要求你一定要收养她们。”
“两个男孩子也挺好的，等以后让他们在家里帮你干点杂事，我早上带他们出去训练，身板结实了在家也能保护你。”
“哪里就用得到他们两个保护我。”
方盼雁笑得很甜，对赵瀚阳的评分更高了。
就是不知道高秋云那边能不能甘心她盯上的未来军中精英养子落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