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晚没有退却。
如果不是触及了她的底线,她原本可以将合作的姿态放得更低。
陆氏在城东项目做了那么多准备,她的确不甘心在这里错失。
她直起身,目光和嗓音都变得沉静如水,“陆总,我带着诚意来谈合作,不如直接开出你的条件。”
陆谨言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像是满意于她的妥协,眼底却殊无笑意。
“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和你儿子,向周莉母子道歉。”
这根本不是条件,是羞辱。
他只是要她在屈辱中丢掉尊严,甚至是她儿子的尊严。
“谨言,说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林晚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地看着陆谨言。
“你小叔走了,若是你父辈或者其他陆家人在场,看着你非但不帮着照顾我们这对孤儿寡母,反而帮着外人逼你小婶婶向人折腰,你猜他们是欣慰,还是心寒?”
“一家人……”陆谨言轻嗤,冰冷又嘲弄地看向她,“陆家这些高贵的家人们,也曾没有一个人管过我和我母亲的死活,倒是林晚你这副双标的嘴脸,的确很有陆家人的风范。”
林晚的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得笑意,如他所说,陆家主家和陆谨言他们家这一旁支确实如此,谁也不会顾着谁的死活,要不然也不会有当年……
没错,她就是想要看到他眼底的冷静被她击碎。
最后,林晚大方的摊了摊手,“还以为陆总是想主持公道,原来不过是默认一场闹剧发酵的推手。既然陆总毫无合作的意向,那我就不勉强了。”
林晚转身离开,留在陆谨言视线里的,只剩一道翩然的背影。
他盯着那扇被合上的门,眼中凝结起一团怎么也化不开的郁气,手指在暗处无声攥紧。
上车后,林晚吩咐司机去医院。
看着她喜怒不明的神色,小艾问道:“林总,远舟怎么说?”
林晚拧着眉心:“把我们的最优和次优方案,透给其他竞标企业。”
这是破釜沉舟的办法,让远舟投资的企业方案变成最差选择,搅浑这池水,再从混乱中寻找新的机会。
小艾听得面色凝重,忍不住提醒她:“林总,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林晚抬起手,纤细的指尖揉着发疼的额角,轻描淡写的语气里透着一抹自嘲。
“不是还赚两百么。”
小艾的命令还没执行下去,林晚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看了看来电提示上的陌生号码,按下了接通。
“你好,林晚。”
“陆太太吗?是我,周莉呀……”
对面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卑微的讨好,与上次医院里的尖刻截然不同。
林晚没有说话,等着对面说下去。
周莉讨了个没趣,吞吞吐吐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哎呀,小孩子间玩玩闹闹也是正常的,我们大人何必太放在心上呢。上次是我说话难听了些,您就别放在心上啦。”
“周女士,我儿子额头的伤口缝了四针,目前依然在住院。这样恶劣的情形,不是一句打打闹闹就能概括的,更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
林晚语气没有波澜,连怒意都听不出来,却透着一种冷到极致的漠然,让周莉的心猛地一沉。
“真的对不起!我一时心急,没搞清楚状况!这样,各方面的赔偿我们一定不会推卸,都按您的要求来,您看行吗?”
对面连声道歉,态度谦卑至极,这倒引起了林晚的探究。
“突然这么郑重地道歉,怎么,脑子被驴踢了?”
周莉的面上挂不住,但是有陆谨言的发号施令,她就算不觉得自己错了,也得拎着尾巴做事。
“嘿,我这也是才完全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我……”
这是问不出什么了,那边尖利的嗓音更像是讨厌的苍蝇吵得她头疼,她抬手掐了电话。
周莉:“……”
这边,白薇薇不敢打扰陆谨言工作,等他走出办公室才迎了上去。
她低头的动作显示着委屈,声音里带上惹人怜惜的哽咽。
“谨言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表妹会那么冲动,还以为她说的都是实话。我……”
她恰到好处的啜泣了两声,眼中蓄起一层水雾。
“我一定会说她的,就算再担心儿子,也不该……”
不容她解释完,陆谨言已经不耐烦的打断。
“我关照你们,不是为了给你们仗势欺人的机会。这种事,下不为例。”
他凛冽的嗓音,让白薇薇的心重得直往下坠。
只警告了这一句,就快步走向会议室,再没多给她一个眼神。
白薇薇冷静下来,怎么想都觉得这次情况蹊跷。
陆谨言没道理亲自管她亲戚的小事。
除非,是那个林晚做了什么……
认定了这个想法,她决定去会会这个寡妇,当即向周莉问到了林晚儿子就诊的医院。
白薇薇踩着高跟鞋,挎着限量款鳄鱼皮包包直奔病房,刚准备抬手敲门林晚的声音就从她的身后传来。
“白小姐来这里有何贵干?”
听闻,白薇薇立刻转过头,看着她脸上没多少笑容,眼神也发凉,她攥着包包的手指也跟着发紧。
“我很忙,还要照顾儿子,没有时间接待你。”
不过看来她的确没有认出自己来,白薇薇的底气就更足了。
“不耽误林总多少时间,我要说的话很简单,林总丧偶多年,一个人带着孩子管理陆氏的确不容易,想找一个依靠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眼光该放得实际些,别太好高骛远,对吗?”
白薇薇继续说:“至于这次的事情,是我表妹大度,不和你计较,但我可不一样,谨言哥哥一向最疼我,见不得我受半点委屈,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林晚这才正眼多看她一下,略带困惑又饶有兴味的眼神打量着她:“白小姐说的这些,陆总他本人,知道吗?”
白薇薇被狠狠噎了一下,顿时换上一副懵懂的表情,才道:“陆太太,我真的是在好心提醒你。”
林晚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你需要担心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为什么如此没有安全感。”
说完,她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微笑。
退后的瞬间,林晚的眼中徒然闪过冰冷阴鸷,厉声警告道:“白小姐,我和你大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你公司税务账目和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也可以全当不知道。但如果你再敢插手我儿子的事情,我一定让你后悔。”
皮鞋踩在瓷砖面上的轻响,随着陆谨言毫无温度的声音一并传来。
“后悔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