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颜从容笑道:”宝玉既知男女大防,为何硬闯妹妹院落?传出去岂不有损林妹妹清誉?莫非你想坏了妹妹名声?”
贾宝玉急道:”二哥休要胡说!我对妹妹们向来爱护,怎会如此?倒是你,不也来了?”
“我来是为帮林妹妹打理产业,方才是在汇报事务,事毕即离。而你无故闯入,才真会连累妹妹名声。莫非你也要说自己是来谈正事的?”
贾宝玉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向来养尊处优,从未被人当面顶撞过。此刻被贾颜拦在这里,竟有些进退两难。
幸好袭人及时解围:”颜公子误会了,二爷是听说您来了,担心影响林姑娘清誉,这才特地过来照应。”
贾颜打量着这个即将爬上贾宝玉床榻的丫鬟,暗自赞叹她的机敏。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借机让贾宝玉给自己提些”建议”。
“原来宝兄弟是来找我的。林妹妹还要整理账目,咱们就别打扰了。”贾颜顺势说道。
见贾宝玉闷声不响,贾颜又笑道:”下次我会邀上宝兄弟或三春姐妹同来,免得落人口舌。宝兄弟既然明白这个道理,想必也不会单独来见林妹妹了。不如我们一道离开?”
话说到这份上,贾宝玉只得悻悻道:”走吧。”转身时满腹怨气——都怪贾颜害他见不到林妹妹。
想到今后都不能单独探望林妹妹,再联想到昨日之事,贾宝玉对贾颜的怨恨更深。虽然不敢动手,但他盘算着要让这个不学无术的二哥在管事职位上出丑,最终无颜面对林妹妹。
“二哥且忙,我先告辞了。”贾宝玉匆匆离去。
贾颜略感遗憾,本指望贾宝玉能给他些”建议”触发奖励。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去买药材。刚出府门,就遇见了贾赦。
“颜哥儿,可听我劝练武买药了?”贾赦笑眯眯地问。
贾颜恭敬道:”回大老爷,父亲不许我练武了。不过药方我还是要买,强身健体总没错,说不定身子好了就能专心读书。”
听说不能练武,贾赦有些失望,但听说要买药方又来了精神:”这方子可不便宜,配齐药材少说也要万八千两银子。”
“托大老爷的福,侄儿前些日子赌钱赢了四千两。”贾颜躬身答道。
这件事虽已传开,但东院消息闭塞,贾赦确实未曾听闻。
听贾颜提起,他不禁诧异道:”竟赢了四千两?倒有几分本事。”转念想到这笔钱仍不够买药,便道:”四千两怕是不够置办药材。你可曾向太太再讨些银两?若银钱不足,这药不买也罢——药材差之毫厘,药效便谬以千里。”
贾颜摇头:”老爷明鉴,我岂敢胡乱用药。只是这四千两已另作他用。”
“四千两都花在何处?”贾赦皱眉,”既已耗尽,又如何买药?”
贾颜恭敬答道:”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贾瑞购得前朝医圣秘籍却参不透,我便以四千两购得。回家细看,发现其中暗藏密语,竟记载着专治先天不足的方子。”
“昨日将方子赠予新来的林姑娘,她服用见效,硬塞给我一万两谢礼。本不该收,却推辞不得。想着正好用这笔钱来买老爷给的方子上的药材。”
说着又施一礼:”多亏老爷赐方,如今银钱充足,定能调理好身子。若身子骨强健了,或许读书也能长进。老爷且忙,我先去抓药了。”说罢转身便走。
贾赦怔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小子运气未免太好!赌坊赢四千两已是难得,买的书竟是真迹,书中偏又藏着对症的药方,转眼又赚一万两。这般际遇,说书人都不敢这么编。
赢钱或可说眼力,可这接二连三的巧合,分明是天大的福气。如今他有了万两白银,那特制的铁布衫秘方反倒成全了他。
原想借秘方让他去折腾二房银库,如今算盘全落了空。
贾赦暗自懊恼,这小子运气倒是不错,随便买本书就把药钱凑齐了。
“本想坑王夫人一把,谁知他自己倒把钱备好了。”
贾赦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方才就不该放他走,这小子虽听劝,却更听贾政夫妇的话。”
“早知如此,该劝他多买几副药。”
“不过无妨,等他这一万两花完,再给他出主意便是。”
老太太他奈何不得,说句重话都怕被扣上不孝的帽子,只能装个孝子。
可对付不了老太太,还对付不了贾政?
无论是贾政还是他儿子,都得狠狠坑一把。
转念一想,他又摇了摇头。
“此事不急,若他真用万两银子买了百年人参、何首乌和灵芝,补过头说不定直接一命呜呼。”
“人若死了,万事皆休;若侥幸活下来,再慢慢算计,反正他耳根子软。”
想到这里,贾赦虽觉遗憾,却也不由冷笑。
另一边,贾宝玉匆匆赶往宁国府。
贾宝玉一心要让贾颜出丑,更想让他明白自己不配做这管事。
可他既无能力,也无手段。
他并不觉得自己无能,只道是身份尊贵,不屑亲自出手。
本想使唤府里下人,又想到那些产业是林妹妹的,自家仆人未必敢动。
思来想去,便找上了宁国府的贾珍、贾蓉。
让贾蓉去打压贾颜,终究不太稳妥,索性直接求见贾珍。
既然找了贾珍,不如更进一步,让他以族长身份勒令贾颜辞去管事一职。
“珍大哥,你身为贾家族长,可得管管我二哥。他好歹是荣国府出去的,竟去给林妹妹当管事,打理商铺产业。”
“若做得好,旁人只当我宁荣二府的子弟只配经商。”
“若做得不好,更是丢尽两府颜面,连商贾之事都办不妥。”
“依我看,你该让他辞了这差事。”
贾珍瞥了贾宝玉一眼,心中嗤笑。
多年相处,他岂会不知贾宝玉的心思?这般急切,定是又瞧上了新来的林家姑娘。
因贾颜当了林姑娘的管事,两人接触多了,这小子便坐不住了。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换作是他,一句话就能解决,偏这贾宝玉畏首畏尾,只敢拐弯抹角求自己出面。
近来因秦家小娘子的事,贾珍本就心烦。
前些日子偶遇 ,从此魂牵梦萦,恨不能立时得手。
可自己年岁已长,又有妻室, 毕竟是官家嫡女,纳妾绝无可能。
思来想去,唯有让儿子贾蓉娶她过门,届时还不是任他摆布?
这些年对贾蓉疏于管教,这小子越发不服管束。
近来贾珍一直在整治贾蓉,势必要将他彻底压服,即便日后娶了媳妇,也不敢背着老子动她一根手指。
唯有如此,他才能真正将秦家那小娘子收入囊中。
贾蓉虽是个没骨气的,可到底是宁国府嫡子,一时半会儿还未能叫他低头。
这些日子,罚跪、痛打、鞭抽轮番上阵,总算初见成效。
但要让他彻底服帖,还得费些功夫。
贾珍甚至盘算着让下人们动手,朝他身上吐唾沫,彻底碾碎他的自尊和羞耻心。
只等贾蓉彻底屈服,他便立刻向秦家提亲。
只是这驯服的过程,少说也得一年半载。
他生怕秦家在这期间将姑娘许了人家,特意派人盯着,稍有风吹草动便能知晓。
因一时得不到秦家小娘子,贾珍整日心痒难耐。
如今贾宝玉主动送上门来给他解闷,倒是正合他意。
驯服贾蓉急不得,但收拾一个贾颜,还不是手到擒来?
听完贾宝玉的打算,贾珍却摇了摇头。
“宝玉,你这主意行不通。”
“你二哥虽出自荣国府,可成年那日已被你母亲分了出去,如今不过是贾家旁支。”
“贾家旁支多以做工、经商为生,你若因他出身荣国府就不许他做买卖、当管事,族里其他人岂能答应?”
“除非你能让你母亲将他接回荣国府,否则这理由站不住脚。”
贾宝玉闻言,难免失望。
他知道母亲绝无可能将二哥接回府中——当初既已分出去,再接回来岂不是自打脸面?
更何况,母亲向来瞧不上二哥,更不会松口。
既然接不回来,贾珍便没法直接勒令贾颜辞去管事一职。
虽有些遗憾,但贾宝玉也能接受。
他本意就是让贾颜自己丢尽颜面,当不成这个管事。方才的提议,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珍大哥说得是,是我想岔了,二哥回府确实无望。”
“珍大哥可有什么别的法子,能让贾颜没脸再当林妹妹的管事?”
贾宝玉自幼顺风顺水,从未遇过挫折。
贾颜算是头一个让他吃瘪的,因此全无应对之策。
而对贾珍来说,这等争风吃醋的勾当早已司空见惯。为夺女子,更龌龊的手段他都使过。
他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胸有成竹道:
“放心,包在我身上,定叫那贾颜灰头土脸,再没脸在林姑娘跟前当差。”
贾宝玉顿时眉开眼笑。
“多谢珍大哥!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今日我帮你,来日保不齐也有求你的时候,你可不能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