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6
她一脸委屈和不平。
“这个项目能成功，虽然薛冉姐是主要负责人，但我们其他人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尤其是我的环保理念，为项目注入了绿色灵魂，避免了大量不必要的包装污染！”
“所以我认为这不应该是薛冉姐的个人荣誉，功劳是大家的，奖金也应该来平分！”
陈书琪和李婷婷立刻声援。
“对啊！筱筱天天宣传环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们一起加班熬点的，凭什么奖金她一个人拿？”
总监一看这情形，立刻和起稀泥，笑着对我说。
“薛冉啊，你看，大家都是一个团队的，项目成功离不开每个人的付出。”
“你作为老大，是应该大气一点，荣誉证书可以是你一个人的，但奖金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其他人，皆大欢喜嘛！”
我看着这群无耻之徒，气笑了。
“总监，您是不是失忆了？”
“在仓库的时候，是谁亲口说‘从来没想过要分功劳’、‘奖金当然是我一个人的’？需要我提醒你们吗？”
“当时客户代表张先生也在场，需要我现在打电话请他作证吗？”
叶筱筱强辩道。
“那……那是当时情况特殊！而且只是口头说说，怎么能算数？”
“公司的规定，项目方案上白纸黑字写了，所有参与项目的人员，都有资格按贡献度获得奖金分成！”
她似乎找到了依据，腰杆都挺直了些。
陈书琪义正言辞。
“就是！口头说的话哪能作数！”
李婷婷理直气壮。
“薛姐，你别太独了！”
我点点头，不再废话，直接连接会议室投影，点开了一段监控视频。
“口头说话不能作数是吧？行。”
“那我就让大家看看真相吧！”
视频里叶筱筱偷偷潜入仓库，擅自用不合格的“可降解材料”替换了客户指定的产品包装。
她一边换还一边对着手机自言自语，我知道她平时有记录环保行动的习惯。
“哼，薛冉这个目光短浅的女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环保！”
“这些塑料垃圾就该被淘汰！看看我找到的纯天然纸浆模塑，这才是未来的趋势！“
”虽然……虽然现在还有点容易受潮，但为了地球，客户承受一点点损失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负责任！防水的？假环保！”
视频播放完毕，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筱筱身上。
叶筱筱面无人色，浑身发抖。
我嘴角含着讥讽的笑。
“你为了自己的环保理念，不顾公司利益，公司没有追究你的责任就算好的了，所以你现在还要说自己有功劳吗？”
陈书琪和李婷婷也吓傻了，她们没想到叶筱筱的还说了这么蠢的话。
总监的脸色铁青，额头冒汗。
他猛地一拍桌子，不是对着叶筱筱，而是对着我。
“薛冉，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筱筱方法不对，她的初衷是好的，是为了环保！”
“她只是太年轻太激进，你至于这样上纲上线，非要毁了她吗？！”
“这个奖金，你必须分！这是命令！否则你这个季度的考评别想好了！”
他试图用职权强压我，保住叶筱筱，也顺便分一杯羹。
我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忽然笑了。
慢慢走向会议室的入口，打开了门。
7
“总……总裁？！”
总监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陆总看都没看他，直接走进来坐到了主位，声音冰冷地开口。
“李总监，我怎么不知道，公司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一言堂了？”
“胁迫优秀员工分享奖金？包庇损坏公司财产、险些造成重大损失的实习生？甚至用考评来威胁？你这总监，当得可真威风啊！”
总监双腿一软，差点瘫坐下去，脸色惨白如纸。
“陆总，您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够了！”
陆总厉声打断。
“刚才我在门外已经什么都听见了，也看见了。”
“李总监，即刻停职，接受内部调查！”
“叶筱筱，严重违反公司规定，造成重大风险，予以开除！”
“陈书琪、李婷婷，是非不分，煽风点火，扣除季度奖金，留司察看！”
陆总看了看我，最后说道。
“薛冉临危不乱，保护公司财产，维护公司利益表现出色。”
“二十万奖金全额发放，并额外奖励十万，并且升为部门总监，以后有事可以自己向我汇报！”
陈书琪和李婷婷瑟瑟发抖，悔恨交加。
前总监失魂落魄，和面如死灰的叶筱筱，一起被保安请了出去。
陆总走后，同事们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和祝贺。
而看向陈书琪、李婷婷，则充满了鄙夷。
“哇，冉姐，没想到总裁会出现给你撑腰呢！”
“对呀，以前总监仗着天高皇帝远总是作威作福，没想到这次被逮个正着!”
“冉姐，以后你当领导可要多多关照我们呀！”
我接受着大家的恭维，脸上始终挂着温和又略带疲惫的笑意。
其实陆总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我之前故意去偶遇他。
然后假装打电话给家里人，说出自己的遭遇，话里话外都是自己可能会被穿小鞋。
暗示如果这次的事总监还是维护叶筱筱，即使我舍不得这个公司，也会考虑辞职去对手公司。
其实我也是在赌，赌大领导的格局。
刚才从门缝看到门口有人，却迟迟没有进来时，我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可这还不够，叶筱筱还没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一圈人都听见。
“唉，事情闹成这样，真是没想到……”
我微微蹙眉，露出一副惋惜又无奈的表情。
“其实筱筱她……初衷也可能是好的吧？虽然方式极端了点，结果也……唉。”
几个同事立刻附和。
“薛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她都那样害你了你还帮她说话！”
“就是，什么初衷好，就是又蠢又坏！”
我连忙摆摆手，露出一抹宽容却又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
“别这么说，也许在筱筱心里，我们这些为了生活奔波、计较奖金的人才是庸俗的。”
“她和书琪、婷婷她们，愿意为了所谓的‘环保理念’付出代价，甚至不惜损失金钱和前途，这份执着……嗯，也算是一种‘贡献’吧？”
“虽然这贡献的代价有点大，差点让公司损失几百万，也陪进去自己一年的收入，换我确实做不到。”
8
我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打圆场，但每个字都像沾了蜜的毒针。
“保护地球妈妈嘛，总是需要有人做出牺牲的，不像我这个俗人，还得操心房租水电，想着下个月的房贷和生活开销。”
我自嘲地笑了笑，眼神无意地扫过陈书琪和李婷婷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我这番言论，瞬间引爆了同事们对叶筱筱那套理论积压已久的不满：
“我呸！什么保护地球！她就是打着环保的旗号偷懒、占便宜、刷存在感！”
“就是！整天正事不干，就知道指手画脚，打印一堆没用的倡议书浪费纸！真环保就别用手机电脑啊！”
“自己穷就算了，还想拉着别人一起穷！什么玩意！”
“陈书琪、李婷婷也是傻，跟着她瞎起哄，现在好了吧？奖金没了还得倒贴！”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难听，每一句都像耳光一样扇在陈书琪和李婷婷脸上。
她们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愧、难堪。
我清楚地看到，陈书琪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李婷婷则死死咬着嘴唇，身体微微发抖。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轻信了叶筱筱那张破嘴。
就在这时，叶筱筱抱着她那装满了“环保遗产”的纸箱，经过会议室门口。
我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轻声感叹，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惋惜。
“唉，筱筱只是失去了工作，再找就是了。”
“就是可惜了书琪和婷婷了，要赔上一年的薪资，三年都没有晋升机会，也不知道筱筱心里会不会过意不去……”
这句话，像重锤一样砸在她们心上。
她们刚刚才因为上一个项目的失误，被公司罚没了大半年的项目奖金和绩效，差点连房租都交不上。
原本指望着这个项目能稍微回点血，现在倒好，不仅一分钱没拿到，反而又背上了新的、更重的处罚。
这意味着接下来至少一年，她们都要勒紧裤腰带，过着入不敷出的日子，还要战战兢兢生怕再出错被直接开除！
凭什么薛冉能独揽三十万奖金，步步高升？
而她们却要因为叶筱筱这个蠢货的错误而承受这一切？
如果不是叶筱筱非要换什么狗屁环保材料，如果不是她煽动她们去逼薛冉，她们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嫉妒、愤怒、怨恨、恐惧……种种情绪在陈书琪和李婷婷心中疯狂发酵，几乎要将她们点燃。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们杀气腾腾的眼神，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掩盖住嘴角那一抹冰冷的笑意。
好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9
表彰会草草结束。
同事们议论纷纷地散去，看她们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我去人事部办理新的工作证，经过她们身边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都是她……都是叶筱筱这个害人精！”
陈书琪死死盯着外面慢慢收拾个人物品的叶筱筱，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要不是她那些极端环保的破主意，我们怎么会……”
李婷婷也红着眼睛，声音哽咽，想到未来灰暗的日子，她就一阵绝望。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是同样的疯狂和不甘。
她们需要发泄，需要找一个承担所有罪责的出口。
她们尾随着抱着纸箱、踉踉跄跄走向电梯间的叶筱筱。
在通往楼梯间和无障碍卫生间方向的僻静走廊，陈书琪猛地冲上前，一把将叶筱筱推搡在墙上。
纸箱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那些打印精美的环保倡议书、她的“环保”水杯、再次刺痛了陈书琪的眼睛。
她歇斯底里地吼道，完全不顾及这是在公司。
“叶筱筱！你这个扫把星！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你赔我们的奖金！赔我们的工作！你那些狗屁环保理念害死我们了！”
李婷婷也上前撕扯叶筱筱的衣服，情绪彻底失控。
叶筱筱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懵了，随即也爆发出怨毒的尖叫。
“放开我！你们自己蠢，关我什么事！我的理念是崇高的！是你们不懂！是薛冉那个贱人害我！”
“崇高？崇高你妈！”
陈书琪口不择言，一巴掌扇在叶筱筱脸上。
“你崇高到把我们全害死了！你赔钱！”
“对！赔钱！不然今天你别想走！”
李婷婷也加入了撕打。
三个女人瞬间在走廊里扭打成一团，尖叫声、咒骂声、撕扯声不绝于耳。
她们都红了眼，将所有的失败和愤怒都倾泻在对方身上。
扭打中，她们跌跌撞撞地撞开了楼梯间的防火门。
公司所在的这栋楼，楼梯间是经典的“回”字形天井设计，中间是巨大的空腔。
从顶楼可以直接望到一楼地面，每一层的走廊都对着这个天井，装有玻璃护栏。
叶筱筱被陈书琪和李婷婷死死堵在走廊边缘，背后就是那面巨大的、隔开走廊和天井空洞的玻璃护栏。
她退无可退。
“你们疯了！放开我！”
叶筱筱恐惧地尖叫，她能感觉到背后玻璃传来的冰凉触感和下方巨大的虚空感。
“赔钱！不然我们就去找总裁，说一切都是你主谋，我们都是被你逼的！”
陈书琪恶狠狠地威胁，用力推了她一把。
“对！把你那些极端的想法全都说出来！”
李婷婷也用力一搡！
就在这一推一搡之间，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扭打的力量太大，或许是叶筱筱重心不稳，她整个人猛地向后撞去，直接翻出了护栏外。
叶筱筱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身体瞬间失去依托，朝着楼下那巨大的空洞坠落！
陈书琪和李婷婷完全吓傻了，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们眼睁睁看着叶筱筱掉下去，甚至不敢探头往下看那恐怖的景象。
“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两人崩溃的尖叫。
“死……死人了！她掉下去了！”
李婷婷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像筛糠。
“不关我们的事！是她自己没站稳！快跑！快跑啊！”
陈书琪反应过来，她拉着几乎瘫软的李婷婷，魂飞魄散地逃离了楼梯间，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她们没有看到的是，叶筱筱并没有直接摔到一楼。
在坠落的瞬间，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挥舞手臂，竟然奇迹般地、死死抓住了下一层走廊玻璃护栏最下方的金属支撑框！
她的身体悬在半空，脚下是几十米高的恐怖深渊。
她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指甲劈裂，手臂肌肉撕裂般疼痛，巨大的恐惧让她连呼救都几乎发不出声。
我正好准备回工位，经过九楼走廊。
通过打开的门，看到那只死死抓着金属框、已经发白流血的手。
10
然后，我对上了叶筱筱向上望来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绝望，以及一丝看到救命稻草般的乞求。
她张着嘴，用尽所有力气，却还是显得微弱。
“救我，求求你…”
我看着她悬在半空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她眼中从未有过的卑微乞求。
前世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飞速闪过。
她偷换我的药，她组织人阻拦叫救护车，她在我父母面前高谈阔论“碳足迹”阻挠赔偿，她和那群人在北极光下的嘲笑……
此时，我的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恨意和复仇的快感。
我缓缓地走近，叶筱筱的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然而，我在距离玻璃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
我没有伸手，没有呼叫，只是冷漠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挣扎。
看着她眼中的希望一点点熄灭，转化为更深的绝望和难以置信。
我甚至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极淡、极冷的微笑。
然后，在叶筱筱无比惊恐和怨毒的目光注视下，我慢条斯理地拿出了手机，按下了报警电话。
“喂，110吗？这里是流星大厦A座，有人意外坠落，目前悬在9楼外侧，情况非常危险，请立刻派救护车和消防过来救援。”
我报出了准确地址和情况，语气冷静得可怕。
电话挂断。
叶筱筱已经到极限了。
手指因为脱力和血液流失，正一点点滑脱。
她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样子刻进地狱。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终于，她的手指彻底松开。
那最后一道充满无尽怨恨和不甘的目光，伴随着她急速下坠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几秒后，楼下传来一声沉闷而恐怖的巨响，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尖叫声。
我脸上的冷漠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
我猛地转身，朝着办公区跑去，声音带着颤抖和哭腔大喊：
“来人啊！快救人啊！有人从楼梯间掉下去了！快叫救护车！！！”
我的呼喊声瞬间引爆了整个楼层！
同事们惊慌地跑出来，保安也闻讯赶来，乱成一团。
当大家冲到楼下，看到的已经是惨不忍睹的景象。
从9楼的高度坠落，结果可想而知。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赶到，拉起了警戒线。
陈书琪和李婷婷根本没跑远，她们惊魂未定地躲在楼下卫生间里，就被迅速锁定并抓获的警察逮了个正着。
面对审讯和楼梯间的监控，虽然角度拍不到具体推搡，但能证明她们一起进去以及仓皇逃离。
她们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互相指责，很快就将争执和意外推搡的过程全盘托出。
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等待她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叶筱筱的极端环保执念，最终以一种无比惨烈和讽刺的方式，吞噬了她自己，也将她所谓的“志同道合”者一同拖入了深渊。
而我，在众人眼中，只是一个恰好路过、第一时间报警呼救、甚至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受害者同事。
重生归来，所有的仇怨，至此，终于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