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苑?赏春宴?”
凌霜微微蹙眉。太后设宴,皇室宗亲、勋贵子弟齐聚,这无疑是汴京顶级的名利场,也是各方势力交织、眼线密布的是非之地。令牌图案指向那里,绝非巧合。
“看来,有人给我们递了张请柬。”凌霜语气带着冷嘲。这幕后之人,手段倒是迂回,先是派死士刺杀,失败后立刻转换策略,想将他们引到一个人多眼杂、更容易下手或是设局的地方。
赵桓颔首,眼神晦暗不明:“太后近年来深居简出,突然设宴,本就蹊跷。如今看来,这潭水比想象的更深。”他看向凌霜,“这一趟,恐怕是龙潭虎穴。”
“龙潭虎穴也得闯。”凌霜神色平静,“敌暗我明,与其被动接招,不如主动入局,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把戏。”特警的本能让她习惯于在危险中寻找主动权。
赵桓看着她毫无惧色的脸,心中那点因局势不明而产生的阴霾,竟奇异地散了些许。有这样一个胆大心细、身手不凡的“盟友”在身边,似乎再险恶的局面,也多了几分底气。
“好。”他不再多言,“这三日,你专心梳理府务,外面的事,本王来安排。”
送走赵桓,凌霜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王府内务。柳侧妃的挑衅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被压下,但涟漪未平。她必须趁热打铁,彻底掌控王府内院。
她再次召见了所有管事,地点依旧在前院花厅。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无人敢迟到,无人敢敷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敬畏与惶恐。
凌霜没有废话,直接让众人呈上重新理清的账目和核实后的人员名册。
她翻阅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但这一次,她没有当场发难,只是偶尔在某页停顿,用朱笔轻轻勾画一下。被她勾画到的管事,无不冷汗涔涔,面如死灰。
厅内鸦雀无声,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凌霜合上最后一本账册,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人。
“三日期限未到,本王妃今日不处置任何人。”她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有些事,需得立下规矩。”
她随即宣布了几条新规:所有采买需三家比价,入库出库需双人核对签字,人员调动需经她亲自批准,月钱发放与绩效考核挂钩……条条框框,将原本模糊不清、容易滋生腐败的环节全部卡死,引入了现代管理的雏形。
管事们听得目瞪口呆,这些规矩闻所未闻,却莫名地觉得……似乎很有道理?至少,以后想从中捞油水,难度大大增加了。
“规矩已立,望诸位好自为之。”凌霜起身,“散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躬身退下,心中对这位新王妃的敬畏更深了一层。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今日风波已过时,凌霜却单独留下了内院负责采买和库房的两名管事,以及……柳侧妃院中的管事嬷嬷。
那嬷嬷姓钱,是柳氏从娘家带来的心腹,此刻被单独留下,吓得两股颤颤,几乎站立不稳。
凌霜没看她,只是对那两名管事淡淡道:“将柳侧妃院中近三年的用度明细,以及对应入库的记录,单独列出来,现在就看。”
钱嬷嬷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两名管事不敢怠慢,连忙翻找账册。很快,一笔笔账目呈现在凌霜面前。
凌霜目光如电,迅速捕捉到其中的异常。柳氏院中的用度远超规制,许多名贵药材、绫罗绸缎的采买记录,在库房入库记录上却对不上号,或者干脆没有。其中,几笔采购“极品血燕”和“东海珍珠粉”的巨额支出,更是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两样东西,并非柳氏这个位份所能享用的,而且据她所知,赵桓“病中”也基本不用这些。
“钱嬷嬷,”凌霜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面如死灰的嬷嬷,“解释一下,这些超出规制的用度,以及去向不明的药材珍宝,是怎么回事?是柳侧妃私自动用了,还是……经由你的手,流到别处去了?”
“王妃明鉴!老奴……老奴不知啊!”钱嬷嬷扑通跪地,磕头不止,“都是侧妃娘娘吩咐的,老奴只是照办……”
“照办?”凌霜拿起那几笔珍珠粉的账目,“据本王妃所知,柳侧妃并无服用珍珠粉养颜的习惯。而这些珍珠粉的采买时间,恰好与宫中某位贵人赏赐下来、本该入库珍藏的东珠遗失时间吻合。钱嬷嬷,你是觉得本王妃查不到宫中的记录,还是觉得……你可以替柳侧妃扛下这‘偷盗御赐之物’的罪名?”
偷盗御赐之物!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钱嬷嬷彻底崩溃了,她没想到凌霜连宫中赏赐的记录都了如指掌!(这自然是凌霜结合原主模糊记忆和昨日快速阅读宫中赏赐清单得出的推断,意在攻心。)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钱嬷嬷涕泪横流,“是侧妃娘娘!是她指使老奴做的!那些东西,大部分都让她偷偷送回柳家补贴家用了,还有一部分……一部分用来收买府中下人,打探王爷的消息……那珍珠粉,也是她偷梁换柱,用次品换了宫中的赏赐,真品早就送回柳家了!”
她为了活命,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柳氏如何利用王府资源补贴娘家、如何窥探王爷行踪、甚至如何与府外某些官员夫人“交际”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
证据确凿,供词俱全。
凌霜没有迟疑,直接下令:“来人,将钱嬷嬷押下去,看管起来。所有涉案账目、物品,全部封存。”
她随即起身,带着一队护卫,亲自前往柳侧妃的院落。
柳氏还在为早上的事情愤愤不平,摔了一地瓷器,见到凌霜带人闯入,先是一惊,随即色厉内荏地叫道:“沈清澜!你想干什么?这是我的院子!”
凌霜懒得与她废话,直接将账册和钱嬷嬷的画押供词扔到她面前。
柳氏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你……你血口喷人!”她还想狡辩。
“人证物证俱在。”凌霜语气冰冷,“柳氏,你身为王府侧妃,不思恪尽职守,反而贪墨成性,窃取御赐之物,窥探王爷隐私,勾结外官……条条都是大罪。你是自己认罪,还是本王妃请宗人府来定你的罪?”
听到“宗人府”三个字,柳氏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瘫软在地,涕泪交流地求饶:“王妃姐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您看在王爷的份上,饶我这一次……”
凌霜丝毫不为所动。她很清楚,对这种人不狠,就是对自己残忍。
“柳氏罪证确凿,即日起削去侧妃位份,打入冷院,等候发落。其院内一应人等,全部拘押,严加审讯!”她直接下令,雷厉风行。
护卫们立刻上前,不顾柳氏的哭嚎挣扎,将她拖了下去。
处理完柳氏,凌霜回到主院,将事情经过简单告知了赵桓。
赵桓对此并无意外,只是淡淡道:“柳家近年来在朝中上蹿下跳,贪得无厌,柳氏在府中作为,本王早有耳闻,只是懒得理会。如今由你处置了,倒也干净。”
他话锋一转,看向凌霜:“不过,你动作如此之快,倒是让本王省了不少事。只是,打掉了柳氏,她背后的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凌霜自然明白。柳氏不过是个马前卒,真正的对手还隐藏在幕后。
就在这时,德安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一张制作精美的烫金请柬。
“王爷,王妃,琼林苑赏春宴的正式请柬送到了。”
赵桓接过请柬,打开看了一眼,眼神微凝,随即递给凌霜。
凌霜接过,只见请柬上除了惯例的邀请文字外,在角落处,用极细的笔触,勾勒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图案——那是一座简略的塔,塔下,是几道波浪。
与令牌夹层中的图案,一模一样!
凌霜瞳孔微缩,抬头与赵桓对视。
赵桓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冷意:
“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在宴席开始前,就给我们划下道了。”
“这赏春宴,是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