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缕金青气流还在空中轻颤,托着鹅卵石悬停不动。地底的节奏变了,三个短,两个长,停顿,再三个短——像谁在发摩斯电报点外卖,还特地点了“不要香菜”。
陈铭雷没动,指尖微收。
气流如丝线收回指腹,石头“啪”地落地,滚进草丛。他眼帘低垂,体内最后一圈周天运转悄然闭合,小成之境彻底稳固。呼吸沉入丹田,再吐出时已无半分波澜,连洞口蛛网上粘着的露珠都没震落一滴。
他缓缓起身。
膝盖弯曲、脊柱拉直、肩胛回缩——整套动作流畅得像是机器出厂设置,每一寸肌肉都听从调令,不再有往日那种“我人到了但劲没到”的尴尬延迟。他活动了下手腕,咔吧一声脆响,惊飞了三米外一只打盹的麻雀。
这不是以前那个练八极小架会脱臼的陈铭雷了。
这是刚完成系统升级,正准备上线实测的2.0版本。
他迈步走出山洞。
脚掌踩上泥土的瞬间,有种奇妙的错觉:不是他在走路,而是大地主动承托着他前行。每一步落下,力量精准回收,不溢不散,仿佛全身装了反重力缓冲器。村口那棵老槐树还在视线尽头,枝叶稀疏,树皮皲裂,跟半个月前他进去时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空气。
鸟不叫了,蝉不鸣了,连风刮过树叶的声音都压低了八度,像是全村WIFI突然降速到2G。
他知道,有情况。
果然,还没走到坡底,就听见集市方向传来一阵嚷嚷。
“今天这摊子不交五十,别想收!”
“你讲不讲规矩?这片地是谁罩的你心里没数?”
“哟,老头你耳朵聋了是不是?我刘哥说话你也敢装听不见?”
陈铭雷脚步没停。
声音越来越近,画面也逐渐清晰:五个男人围在村口卖豆腐的老张摊前,中间一个穿花衬衫、敞怀露肚腩的正是刘地痞。他左手拎着半块卤豆腐当零食啃,右手拍着三轮车货架,震得豆花直晃。旁边几个跟班叉腰站着,脸上写着“我很凶”三个大字。
老张缩在角落,手里抹布搓得快冒烟了,嘴上赔笑:“刘哥您高抬贵手,今早生意还没开张……”
“没开张?”刘地痞把豆腐渣吐地上,“那你车里怎么还有货?说明你卖得出去!既然卖得出去,就得按规矩来——保护费,月结。”
围观村民越聚越多,没人说话。
这种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就在刘地痞伸手要去掀盖布时,人群外传来一声轻响。
是鞋底碾过碎石的声音。
不高,不急,却让所有人下意识回头。
陈铭雷站在五米开外,双手插兜,身形笔直。阳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一双平静得不像话的眼睛。
刘地痞愣了一下。
这人他认识。
陈家那个天天在山顶扎马步的傻小子,以前练功摔跤,全村围观笑了一礼拜。有人说他爸留了个煎饼摊,结果这娃非要去修仙,被嘲讽“练武能当饭吃?”
现在这人出来了。
但他身上少了点什么。
比如那种“我正在努力证明自己”的紧绷感。
又多了点什么。
说不上来,就像你看见一台旧手机突然刷起了4K视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哟。”刘地痞咽下最后一口豆腐,抹了把油手,“这不是咱们村的‘武道宗师’吗?闭关回来了?”
他故意拖长音,转头对跟班笑:“兄弟们,知道什么叫闭关吗?就是躲起来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偷偷练点花架子,假装自己很厉害。”
众人哄笑。
陈铭雷没笑。
也没生气。
他就站在那儿,像根插进土里的铁杆,风吹不动,雷打不摇。
刘地痞被这眼神看得有点发毛,但面子不能丢。他往前跨一步,抬手就朝陈铭雷胸口推去:“哎,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手掌即将触碰到衣襟的刹那——
陈铭雷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前。
不闪,不避,不怒,不语。
只是一挡。
砰!
不是爆炸,不是轰鸣,而是一种极闷的震动,像有人用拳头砸了下鼓面,声音不大,却传得极远。
刘地痞整个人猛地一震,双臂发麻,胸口像是撞上了高速行驶的共享单车,双脚离地往后滑了三步,“咚”地坐倒在泥地上,屁股底下溅起一圈尘土。
他身后四个跟班更惨。
前冲惯性让他们集体来了个“叠罗汉”,最上面那位直接趴在了豆腐车上,脑袋陷进豆花堆里,抬头时满脸白浆,活像刚做完面部SPA。
全场死寂。
老张手里的抹布掉了。
一只鸡从旁边跑过,嘎了一声,也停下来歪头看。
刘地痞坐在地上,胸口发闷,喉咙发甜,一口气提不上来,脸憋成猪肝色。他抬头看向陈铭雷,眼神终于有了点真实情绪:
不是愤怒。
是懵。
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推人,而是在推一堵会反弹的墙。
而且这墙还是智能的,带压力感应和自动反击功能。
陈铭雷收回手,轻轻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
“以后。”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杂音,“别在这闹。”
说完,他没走,也没看任何人,转身走向老槐树。
树根盘结处有个天然凹槽,他熟练地盘腿坐下,背靠树干,闭目养神。
姿势标准得像是手机支架摆拍。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说话。
刘地痞终于喘过气,扶着车架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灰,盯着陈铭雷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一句:“……你给我等着。”
他挥手招呼手下:“走!”
几人狼狈撤离,其中一个头上还挂着豆芽,边走边甩。
人群渐渐散去,该卖豆腐的继续卖豆腐,该买菜的挑白菜。
但没人敢靠近那棵老槐树。
陈铭雷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气息内敛。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右手食指微微翘起,在膝盖上轻轻点了三下——短、短、短,长、长。
地底的震动,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