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校尉,第一次都是这样,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将军,您却好像一点事也没有。”
贾荀轻轻一笑。
“或许我天生就适合做这个。”
“慕容兰,你去看看战损统计好了没有。”
“是。”
慕容兰离开后,贾荀转向顾廷烨。
“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顾廷烨微微点头。
“还好,缓一缓就没事了。”
贾荀接着说道。
“我刚才留意到,白羊部落还有不少活口,待会儿我怎么处置,你都不要出声。”
“就算你有意见,也不许说出来,明白吗?”
顾廷烨心中虽疑,仍点头应下。
大约半个时辰后,慕容兰回到大帐。
“将军,统计已完成。”
“此战我军共斩白羊部落两万一千三百二十一人,其中青壮三千一百五十二人。”
“我军阵亡七十一人,伤一百二十四人。”
“白羊部落尚有俘虏四千余人,多为老弱妇孺,请将军指示如何处置。”
贾荀闻言起身。
“走,去看看。”
三人走出大帐,来到营前。
原本空旷的营地,此时挤满了白羊部落的俘虏,四周则是严密看守的周军骑兵。
贾荀走到队列前方,士兵们纷纷让开道路。
三人来到俘虏面前,贾荀对慕容兰示意。
“慕容兰,叫他们部落主事的人出来。”
“末将领命。”
慕容兰随即用蛮族语言对俘虏们喊道。
“我乃大周北疆行营骑兵军营云骑尉慕容兰,这位是昭武校尉贾荀将军。”
“你们白羊部已被我军攻破,现在,谁是主事之人,自己站出来,我们将军有话要问。”
慕容兰重复两遍后,一名蛮族男子愤然起身。
“看你样子也是蛮族人,为何帮周朝人打我们?”
慕容兰听后,一箭将其射杀,随即斥道。
“呸,我乃归义之人,是大周子民,岂与你们这些茹毛饮血的蛮族为伍!”
“我再问一遍,白羊部落有没有主事的人?自己站出来,若没有,我就送你们全部上路。”
这时,一名蛮族汉子走了出来。
“白羊部落都尉阿斯尔,拜见各位周朝将军。”
慕容兰打量了阿斯尔一眼。
“怎么,白羊部落现在由你这个小都尉主事?”
阿斯尔无奈答道。
“回将军,白羊王二十天前已带本部勇士前往王庭,部落由白羊王之弟阿古拉掌管。”
“你们进攻大帐时,阿古拉和其他头领皆已战死,如今部落中我职位最高。”
慕容兰将阿斯尔的话转述给贾荀后,贾荀心中一惊,立即问道。
“慕容兰,他说白羊王二十天前就去了蛮族王庭?”
“是,”慕容兰点头,“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顾廷烨闻言,神色顿变。
“现在才七月初,往年蛮族都是八月末、九月初才入侵,为何这次集结这么早?难道……”
贾荀神情凝重。
“看来情况有变。北疆行营上下都以为蛮族会像往年一样,八月末才发动进攻。”
“但从现在的情形看,以蛮族行军速度,他们离北疆前线已经不远了。”
“事态紧急,不容迟疑。”
“慕容兰,速选五十名精锐骑兵,每人双马,快马加鞭奔赴北疆,将战报火速呈送各位将军。”
“遵命!”
慕容兰不敢怠慢,立即照办。
片刻后,慕容兰回到营地。
“将军,已办妥。”
贾荀略一点头。
“很好,现在处置俘虏。”
“我军孤悬敌境,无力看管俘虏,若放他们走,无异于纵虎归山。”
“传令全军,将所有俘虏就地正法,不论男女老幼,格杀勿论,取其首级,在营门外堆筑京观。”
顾廷烨心有不忍,欲开口劝阻,却想起贾荀先前叮嘱,只得将话咽回肚中。
贾荀军令既下,慕容兰等将士雷厉风行。
营地里凄厉的哀嚎持续了一刻钟,随后陷入死寂。除了周军骑兵,白羊部落已无一生还。
慕容兰完成任务,回到大帐复命。
“将军,白羊部落已清理完毕。”
贾荀神色平静。
“好,将士们征战一夜,都已疲惫。”
“在营地四周布置哨岗,其余人今夜就在白羊部落休整,明日巳时中拔营出发。”
“遵命。”
慕容兰离去后,帐中只剩顾廷烨与贾荀二人。
顾廷烨终于按捺不住。
“将军,杀俘不祥啊。”
“即便是凶残的蛮族,内部争斗也会放过孩童。”
“我们如此杀戮,未免太过残忍,有违天和。”
贾荀目光深沉,直视顾廷烨。
“廷烨,今日攻破白羊部落,你也亲眼目睹他们是如何对待我大周子民的。”
“他们在边境烧杀抢掠,何曾手下留情?”
“你觉得那些孩童无辜,可曾想过——”
“他们赖以成长的每一分根基,都浸透着我大周子民的鲜血。”
“若留他们性命,十年二十年后,他们便是蛮族新的战士,不知又要夺去多少大周子民的性命。”
“蛮夷之辈,如同禽兽,圣贤之道对他们毫无用处。”
“妇人之仁,最是要不得。”
“好了,连日征战,想必你也累了。”
“今晚就在此好好歇息,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顾廷烨微微颔首。
他明白贾荀所言在理,心中却仍难以释怀。
贾荀心知肚明,也不多言。
其实若有选择,贾荀又何尝不想留下这些俘虏。
封建时代,劳动力何其珍贵。
若能留下白羊部落这些俘虏,日后充作苦力也是好的。
可惜眼下条件不许,贾荀只得将他们尽数处决。
至于那些孩童,仇恨的循环永无休止。
与其让他们怀着对大周的刻骨仇恨苟活于世,不如在此做个了断。
一家人,终究要整整齐齐,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此时,千里之外,蛮族联军正在安营休整。
果然如贾荀所料,蛮族王部已提前召集草原三十六部,意图出其不意,提前一月对北疆前线发动突袭。
联军王帐内,虽已深夜,蛮族大头领挛鞮冒顿仍未就寝,正凝神细察行军地图。
一旁的蛮族屠耆(太子)兼左贤王挛鞮稽粥见父亲彻夜劳心,忙劝道:
“父亲,夜已深,还请保重身体,早些安歇吧。”
挛鞮冒顿摆了摆手。
“无妨。稽粥,你看,此处距北疆前线尚有二千五百余里。”
“以联军行军速度,至多十五日便可抵达北疆前线。”
“你说,我军此次突袭,能否一举击溃北疆周军防线?”
挛鞮稽粥脱口而出:
“父亲这次集结了草原三十六部,联军超过三十万骑兵,大军所向必然无人能挡。”
“攻破北疆易如反掌。”
挛鞮冒顿闻言,摇头叹息。
“天真。若大周当真如此不堪一击,我蛮族早已占据中原,何必在这苦寒草原挨饿受冻。”
“我蛮族人口不足百万,大周却有数千万子民。”
“大周虽缺乏骑兵,难以深入草原作战。”
“但凭借北疆坚固城池,每次交战都让我蛮族损兵折将。”
“有信心固然重要,但过分自信便是狂妄。”
“在我们蛮族崛起之前,草原的主人是胡族与月族。”
“那时我族在两大强族夹缝中求生,举步维艰。”
“可最终,他们都被我们驱逐到了遥远的西漠。”
“他们当年何等强盛,为何落得如此结局?”
“正是因为他们目中无人,从不将我蛮族放在眼里。”
“周人有句谚语: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正是这个道理。”
“更何况我们此次面对的并非兔子,而是一头真正的雄狮。”
“稍有不慎,我蛮族就会步上胡族与月族的后尘。”
挛鞮稽粥听后,面露惭色。
“多谢父亲指点。”
挛鞮冒顿轻拍儿子肩膀。
“永远不可轻视你的对手。”
“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挛鞮稽粥点头,继而发问:
“父亲既然没有必胜把握,为何还要大举集结三十六部进攻周朝北疆?”
挛鞮冒顿带着儿子走到营帐前,望着草原上星罗棋布的帐篷。
“你看,这就是草原三十六部的全部兵力。”
“今年草原遭遇大旱,牛羊损失超过三分之二。”
“若我按兵不动,各部必定会自发前往北疆劫掠。”
“或许少数部落能侥幸抢到过冬物资。”
“但更多部落会在北疆损兵折将。”
“当他们发现北疆难以攻克,只会白白牺牲,你认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挛鞮稽粥沉思片刻答道:
“他们会转而劫掠其他部落。”
挛鞮冒顿颔首。
“正是。为了生存,我蛮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既然抢不到周人,那就抢夺同族。”
“整个草原将陷入混乱。”
“作为蛮族王部,我们挛鞮氏也难以独善其身。”
“挛鞮氏能统一草原,不仅依靠本部五万精锐骑兵,更得益于草原的稳定秩序。”
“一旦秩序崩溃,挛鞮氏便将面临危机。”
“因此,即便此次南下没有必胜把握,我也必须召集三十六部出征,让他们看到生存的希望。”
挛鞮稽粥不解地问:
“可若是进攻北疆失利,草原同样会陷入混乱啊?”
挛鞮冒顿眼中寒光闪烁。
“若进攻顺利,自然皆大欢喜,各部获得充足物资,挛鞮氏的王位依旧稳固。”
“若进攻受挫,我们就要趁机削弱其他部落的实力,避免他们在寒冬时节威胁挛鞮王部。”
挛鞮稽粥震惊地望向父亲。
原来父亲早有这般谋划。
他想起不久前在王庭大会上,挛鞮冒顿曾慷慨陈词,向各部首领描绘攻占北疆后的丰厚收获。
那番王族与各部落生死与共的誓言犹在耳畔回响。
此刻,挛鞮冒顿却以行动为儿子上了深刻的一课,年轻的挛鞮稽粥初次领悟到如何成为真正的部落首领。
翌日破晓,草原三十六部便开始拔营进军。
正午时分,贾荀所部经过整夜休整,已恢复最佳状态。
在从白羊部落搜集足半月粮草后,贾荀下令将搜获的金银财宝埋藏于隐秘之处。
随后骑兵纵火焚毁了整个白羊部落。
这个长期侵扰北疆、恶名昭彰的部落,除被白羊王带走的七千骑兵外,其余族人尽数覆灭于贾荀部队之手。
唯有营门前那座由数万蛮族首级垒成的京观,还残存着白羊部落最后的痕迹。
三日后,北疆行营帅帐内。
英国公正在批阅军报,宁远侯顾颜开神色凝重地步入帐中。
“宁远侯,所为何事?”
“大帅,昭武校尉贾荀所部九日前出关,已全歼蛮族三十六部之一的白羊部落。”
“其部获知重要军情,传信骑兵正在帐外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