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至炼气七层带来的力量感尚未完全熟悉,谢清辞便不得不暂时放下巩固修为的念头。因为苏婉,醒了。
消息是赵灵儿带来的。小丫头几乎是冲进西厢房,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谢师妹!苏师姐醒了!师尊说她已无大碍,可以回去静养了!”
谢清辞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立刻起身:“我去接师姐。”
当他再次踏入霓裳阁那间静室时,苏婉正靠在温玉榻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婉清明。见到谢清辞进来,她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浅淡却真实的笑容。
“谢师妹。”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苏师姐。”谢清辞快步上前,在她榻前停下,目光仔细地在她脸上逡巡,确认她真的好转,才松了口气,“你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适吗?”
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苏婉心头一暖,轻轻摇头:“好多了,只是灵力还有些滞涩,需要时间慢慢恢复。这次……多亏你了。”她指的是谢清辞在她昏迷期间的照顾,以及最后将她从废墟中抱出。
谢清辞摇了摇头,语气诚恳:“若非师姐舍身相护,我早已在雷劫下灰飞烟灭。该说感谢的是我。”
两人目光交汇,一种历经生死后无需多言的默契在静默中流淌。站在一旁的赵灵儿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酸涩又冒了出来,她忍不住插话道:“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就别互相谢来谢去啦!苏师姐,我们送你回婉荷苑吧?那里你住得习惯,也方便我和谢师妹照顾你!”
苏婉看向云霓长老,带着请示之意。
云霓长老端坐于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最终落在苏婉身上:“回去静养也好。婉儿,你伤势初愈,不可动用灵力,需好生将养。”她又看向谢清辞和赵灵儿,“你们二人,要好生看顾师姐。”
“是,师尊(师叔)!”两人齐声应道。
于是,谢清辞再次小心翼翼地将苏婉抱起。这一次,苏婉虽然依旧有些羞赧,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僵硬,反而下意识地轻轻靠向他的肩头,寻找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谢清辞臂弯微微一顿,随即更加稳妥地托住她。
赵灵儿在一旁看着,嘴巴微微噘起,但还是上前帮忙拿着苏婉的随身物品。
三人离开霓裳阁,朝着婉荷苑走去。一路上,偶尔遇到的云缈峰弟子纷纷侧目,目光复杂地看着这奇怪的组合——重伤初愈被“谢师妹”横抱着的苏师姐,以及一旁亦步亦趋、表情有些委屈的赵师妹。各种猜测和议论在私下悄然流传。
回到婉荷苑,将苏婉安顿好,谢清辞便主动承担起了熬药、打理杂事的工作。赵灵儿则叽叽喳喳地陪着苏婉说话,试图驱散她养伤的沉闷。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雷劫之前,但某些东西已然不同。
苏婉对谢清辞的依赖肉眼可见地增加了。她习惯了谢清辞每日定时送来汤药,习惯了他用那丝奇异的、带着生机的灵力帮她舒缓经脉的滞涩,甚至偶尔会在与他目光相接时,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超越师姐妹情谊的柔和。
谢清辞则将这份照顾视为对恩情的偿还,以及……一种责任的转移。苏婉因他重伤,他必须确保她完全康复。同时,在照顾苏婉的过程中,他也能暂时忘却外界的压力,获得片刻心灵的宁静。只是,怀中温软的触感和鼻尖萦绕的幽香,时常会提醒他这宁静之下潜藏的危险。
赵灵儿则成了婉荷苑的常客,几乎每日都来报到。她有时会带来各峰最新的消息,有时会搜罗一些稀奇古怪的灵食点心,试图逗苏婉开心,也试图拉近与谢清辞的距离。她能感觉到苏师姐和谢师妹之间那种无形的、旁人难以介入的纽带,这让她有些失落,却也激发了她某种不服输的劲头,对谢清辞越发殷勤起来。
这一日,赵灵儿又神秘兮兮地跑来,压低声音对正在煎药的谢清辞和榻上的苏婉说道:“我听说,揽月峰的柳如烟师姐,为了这次论道大会,特意去剑冢秘境历练,据说得到了一缕上古剑仙的残韵认可!”
苏婉闻言,微微蹙眉:“柳师姐的‘幻月剑舞’本就已得真传,若再得上古剑韵,恐怕更难对付了。”
谢清辞默默添着柴火,心中却在快速分析。柳如烟,炼气八层,主修幻剑之道,攻击诡异莫测,是夺冠热门之一。他的“水衍雷罡”虽具麻痹之效,但能否突破对方的剑舞幻影,还是未知数。
又过了几日,赵灵儿带来更劲爆的消息:“百花峰的苏萱师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株变异的‘梦魇妖藤’种子,已经用自身精血培育成功了!据说那妖藤能释放无色无味的迷幻孢子,金丹以下修士吸入,顷刻间便会陷入幻境!”
苏婉脸色微变:“梦魇妖藤?此物极为阴毒,防不胜防。苏萱师姐此次,看来是志在必得。”
谢清辞眉头紧锁。苏萱,炼气七层巅峰,擅长香毒之术,本就难缠,如今又多出这诡异妖藤,更是棘手。他的混沌道体虽能吞噬化解大部分毒素,但对这种直接作用于神魂的迷幻之物,效果如何尚未可知。
这些消息,如同一块块巨石投入湖中,在谢清辞心中激起层层波澜。对手的强大和层出不穷的手段,远超他之前的预估。他原本制定的“表演”剧本,在真正的实力差距和诡异手段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仅仅依靠伪装和取巧,真的能闯入前十吗?就算勉强闯入,若是赢得太过狼狈,又如何能称得上“无可争议”,如何能让云霓师尊满意,让那些虎视眈眈者忌惮?
压力,如同无形的蛛网,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越收越紧。
这天夜里,谢清辞伺候苏婉睡下后,独自一人站在婉荷苑的池塘边。月光下,池面如镜,映出他眉头深锁的倒影。
“看来,光是‘表演’还不够……”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必须要有真正的,足以震慑他人的实力展现。”
他需要更快地提升修为,需要更熟练地掌握“水衍雷罡”,需要将《百变幻形》运用到极致,更需要……挖掘混沌道体更深层次的力量。
然而,就在他凝神思索之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一丝熟悉阴冷气息的神识,如同夜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掠过婉荷苑,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退去。
萧辰!
谢清辞猛地抬头,望向执法堂的方向,眼神冰冷。这家伙,果然从未放松过对他的监视。这无声的警告,仿佛在说: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前有强敌环伺,后有恶虎窥视。
谢清辞缓缓握紧了拳头,指尖那缕淡紫色的电光再次若隐若现。
他没有退路。
论道大会,已不仅仅是为生存而战,更是他打破困局,向所有觊觎者和压迫者,宣告自己存在的第一战!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了那瓶剩下的万年石乳。
冒险,或许会万劫不复,但按部就班,则注定沉沦。
他选择,险中求胜!
就在他准备再次服用石乳冲击更高境界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谢师妹,你睡了吗?”是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谢清辞动作一顿,将石乳收起,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打开了房门。
月光下,苏婉披着外衫,站在门口,清澈的眼眸望着他:“我看你房中还亮着光,可是在为何事烦忧?论道大会固然重要,但切勿给自己太大压力,伤了身子。”
她的关心如同涓涓细流,润物无声,瞬间冲淡了谢清辞心中翻涌的戾气和孤注一掷的冲动。
他看着苏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美的脸庞,心中某个坚硬角落,似乎悄然软化了一丝。
“多谢师姐关心,我没事。”他笑了笑,语气放缓,“只是思索一些修炼上的问题,这就休息。”
苏婉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确认无恙,才微微点头:“那就好,早些歇息。”
送走苏婉,谢清辞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万年石乳,最终没有再去动它。
有时候,放缓脚步,或许是为了更好地积蓄力量,为了……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人和事。
夜色更深,婉荷苑重归宁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宁静之下,是即将到来的、决定命运的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