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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条关于“林业局内部简报”的神秘短信,像一道刺破浓雾的闪电,短暂却清晰地照亮了前路,印证了雷云天最坏的猜测——山坳村集体林地的问题,已经引起了县级业务主管部门的警觉,甚至可能已经上报到了市一级层面!

危机迫在眉睫,但也意味着机会正在显现。雷云天深知,必须在石振强等人察觉并采取更彻底的掩盖措施之前,拿到足以一锤定音的核心证据。他布下的两条外部暗线,此刻必须发挥关键作用。

等待是煎熬的,尤其是在风暴来临前的死寂中。雷云天表面上依旧按部就班地处理着日常公务,批阅文件,甚至开始约谈那几个“老大难”信访件的当事人,摆出了一副被石振强成功“困住”于琐碎事务的假象。他需要麻痹对手,争取时间。

两天后的深夜,雷云天放在枕边的私人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震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是一个来自省城的陌生号码。他立刻清醒,按下接听键。

“老雷,是我,省测绘局的老周。”电话那头传来他同学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你要的东西,有眉目了。通过高分遥感影像对比和最新航拍图分析,你标注的山坳村后山区域,近三个月内,林地地表植被覆盖出现异常减少,范围约三十五亩。有明显的机械作业痕迹和临时道路开辟迹象。坐标和对比图我已经加密发到你那个不常用的邮箱了。这东西敏感,看完务必处理干净。”

“太好了!老周,谢了!回头去省城请你喝酒!”雷云天心中一震,强压激动,低声道谢。

挂了电话,他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那个极少使用的私人邮箱。下载,解密。当清晰的卫星影像对比图呈现在屏幕上时,他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黑白与彩色的影像对比触目惊心!原本连绵的绿色林地区域,赫然出现了一片刺眼的、被“啃噬”过的空白地带,如同完整的皮肤上溃烂的伤口。放大后,甚至可以辨认出临时工棚、堆料场以及深入林区的便道轮廓!铁证如山!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的手机又收到一条匿名彩信。点开,是一段晃动的、明显是远距离偷拍的短视频。画面中,可以看到戴着“鑫源矿业”安全帽的人员和带有公司标识的工程机械,正在一片林地进行平整作业!视频拍摄时间显示是前天下午!

是县融媒体中心老陈那边得手了!

技术证据与现场证据相互印证,形成了无可辩驳的证据链!雷云天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愤怒与一种猎手终于锁定目标的冷冽,交织在他心中。

证据到手,如何运用却是一门极其精妙的艺术。直接公开举报?那是最愚蠢的自杀行为,不仅会立刻遭遇疯狂的反扑和毁灭性的否认,更会彻底暴露信息渠道,牵连帮助他的人。

雷云天需要一种更巧妙、更符合官场规则、却能产生更大压力的方式。

第二天上午,他看似随意地走进党政办主任洪三金的办公室。洪三金正对着电脑屏幕,看到雷云天进来,连忙起身,脸上堆起习惯性的笑容:“雷镇长,您有什么指示?”

“洪主任,没什么大事。”雷云天语气平和,仿佛闲聊,“我这两天看一些信访材料,特别是涉及山林土地纠纷的陈年旧案,感觉有些历史遗留问题很复杂,需要更权威的政策依据。我记得县林业局前段时间是不是发过一个关于规范集体林地产权流转管理的文件?镇档案室好像没有存档,你这边能不能联系一下县林业局办公室,请他们传一份电子版过来学习参考?方便我们更好地处理群众诉求。”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为了更专业地解决信访问题,学习上级文件精神。

洪三金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但很快恢复正常,连连点头:“好的好的,雷镇长真是认真负责!我马上联系县林业局!”

雷云天点点头,转身离开。他知道,洪三金一定会第一时间向石振强汇报这个“寻常”的请示。而“县林业局”这个敏感词,此刻在石振强耳中,不啻于一道惊雷!这相当于一种极其隐晦却精准的“敲山震虎”,暗示着:我已经注意到林业领域的问题,并且开始从正规渠道了解信息了。

果然,不到半小时,洪三金就匆匆来到雷云天办公室,脸色有些不太自然:“雷镇长,县林业局那边回复说,那个文件是内部工作指引,不对外公开传达…不过他们口头表示,近期会加强对各乡镇林业工作的业务指导…”

雷云天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遗憾的表情:“哦,这样啊。那就算了,等工作指导来了再学习吧。辛苦洪主任了。”

洪三金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雷云天知道,这条“无害”的信息,此刻一定让石振强阵营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猜测之中。他们根本摸不清雷云天到底知道了多少,是虚张声势,还是已经掌握了什么。

恐慌之下,必有昏招。下午,党委书记石振强亲自召集了一个小范围的“紧急碰头会”,只有胡光远、洪三金等几个核心亲信参加,地点就在他办公室的里间,气氛凝重。

“他怎么会突然问起林业局的文件?!”石振强脸色铁青,压低声音咆哮,“是不是山坳村那边走漏了风声?还是县林业局那边有哪个不开眼的透了口风?!”

胡光远擦着汗:“不应该啊…山坳村那边,李老棍(村支书)拍着胸脯保证捂得严严实实…县局林政股的股长老刘,是咱们的人,他不可能…”

“不可能?那雷云天是凭空猜到的?!”石振强烦躁地打断他,“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光远,你马上亲自去一趟鑫源矿,告诉孟总,后山那个点,所有机械人员立刻全部撤出来!现场给我恢复原样!能恢复多少恢复多少!暂时停工,避避风头!”

“现在停工?那…那前期投入…”胡光远有些犹豫。

“蠢货!是钱重要还是乌纱帽重要?!留下把柄,大家都得完蛋!”石振强厉声骂道,“三金!你立刻去档案室,把所有涉及林地、矿山审批的档案,再彻底清查一遍,凡是可能授人以柄的,该调整的调整,该‘遗失’的‘遗失’!绝不能让他抓到任何纸面上的东西!”

“是!是!”洪三金连忙应声。

“还有!”石振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光远,你不是和县里那几个老上访户熟吗?想办法,点拨一下河口村那个李老四和马兰村的李寡妇,让他们闹得再凶一点!天天去堵雷云天的门!让他焦头烂额,没精力再东查西查!要让他知道,在关山镇,不安分,就寸步难行!”

一场疯狂的掩盖、销毁证据、并转移视线的反击行动,悄然展开。

然而,石振强绝不会想到,他这番“紧急部署”,几乎完全落在了雷云天的预料之中。

傍晚,雷云天正准备下班,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来人是党委副书记秦睿婕,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神色如常。

“雷镇长,这是县委办刚发来的一个会议通知,需要您阅知。”她将文件递过来,语气平静。

雷云天接过文件,是一份关于召开全县乡村振兴工作推进会的普通通知。但在文件下方,秦睿婕用铅笔,极其轻微地、看似无意地划了一道横线,横线旁边,用极小的字写了一个时间:“明早九点”,和一个车牌尾号:“**C457”。

雷云天目光一凝,瞬间明白了!这是秦睿婕在用极度隐蔽的方式向他传递信息:明天上午九点,石振强或胡光远等人,会乘坐尾号为**C457的车辆,有重要的秘密行动!很可能是要去鑫源矿或山坳村现场指挥掩盖证据!

他不动声色地将文件收起,对秦睿婕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秦书记。”

秦睿婕没有多说,转身离开,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异常。

雷云天坐回椅子上,心中波澜起伏。秦睿婕再次在关键时刻,冒着巨大风险,给了他至关重要的信息!这条隐藏在体制内的暗线,正发挥着难以估量的作用。

他立刻拿出手机,给县融媒体中心的副主任老陈发去了一条经过加密的短信:“明日九时,重点关注车牌尾号**C457车辆动向及目的地,取证即可,切勿靠近。”

他要让老陈的记者团队,去“偶遇”并记录下石振强等人匆忙掩盖证据的举动!这将是证明他们“做贼心虚”的最有力辅证!

放下手机,雷云天走到窗边。夜色下的关山镇,宁静而压抑。但他知道,平静之下,一场决定胜负的暗战,已经进入了最激烈的交锋阶段。他手中的证据和信息,正汇聚成一道锋利无比的光刃,即将刺穿那看似坚固的黑暗壁垒。

破壁之时,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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