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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聚氨酯泡沫保温层是易燃物。
一旦点燃,火势会迅速蔓延,并释放出含有剧毒氰化物的浓烟。
这是我作为质检主管,入职培训的第一课。
陈明明和谢琳,显然都忘了。
火光在我眼前炸开,浓烟瞬间呛入我的口鼻。
我没有躲,反而朝着烟雾深吸了一口气。
灼热的空气涌入冰冷的肺部,剧烈的咳嗽让我找回了一点知觉。
我必须保持清醒。
火灾会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报。
消防系统会向库内喷洒高浓度的二氧化碳。
在救援到来之前,我可能会先死于窒息。
我拖着开始僵硬的腿,拼命向着门口爬去。
每移动一厘米,都像是用刀子在刮我的骨头。
对讲机里,陈明明和谢琳的尖叫和咒骂已经变成了惊恐的哭喊。
“疯子!你这个疯子!”
“烟!好大的烟!咳咳咳……”
“陈明明!怎么办!警报响了!整个厂区都听到了!”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快跑!”
脚步声,碰撞声,哭喊声。
他们丢下对讲机,逃了。
把我一个人,留在这片火海和毒烟里。
我笑了。
肺部火烧火燎地疼,但我还是笑了。
这样也好。
黄泉路上,有他们两个垫背,不亏。
我趴在地上,意识在毒烟和低温的双重侵袭下,逐渐涣散。
就在我即将闭上眼睛的时候,那扇我以为永远不会打开的门,轰然巨响。
一道刺眼的光,照了进来。
有人冲了进来,不止一个。
是消防员和穿着保安服的王叔。
“这里有人!”
“快!抬出去!”
我被一副担架抬起,在剧烈的颠簸中,我看到了监控室。
那里空无一人。
陈明明和谢琳,真的跑了。
我被抬上救护车,氧气面罩扣在我脸上。
我贪婪地呼吸着,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公司大老板张总那张铁青的脸。
她身边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是谢琳。
她被抓回来了。
“秦妍!”
张总冲到救护车边,抓住我的手。
“我的宝贝怎么样了?!”
我看着她,扯下面罩,用尽最后的力气。
“罐子……罐子没事。”
“但是……保温层烧了,制冷系统也停了。”
“现在,每一秒都在升温。”
“你的宝贝儿子……快被煮熟了。”
张总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松开我,像疯了一样冲向冷库。
“快!通知专家!准备液氮!无论如何要保住它!”
我看着她的背影,重新戴上面罩,闭上了眼睛。
陈明明,谢琳,张总。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5
我在医院醒来。
重度失温,加上吸入性肺损伤。
医生说我能在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是个奇迹。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
今天是国庆节,也是中秋节。
本该是万家团圆的日子。
我的父母早逝,唯一的亲人,就是我的未婚夫陈明明。
那个想让我死的未婚夫。
病房的门被推开。
陈明明和谢琳走了进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陈明明的父母。
“妍妍,你醒了!谢天谢地!”
陈明明的母亲扑到我床边,挤出几滴眼泪。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就算你不同意明明和小琳的事,也不能放火自杀啊!”
我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颠倒黑白。
他们一家人,都擅长这个。
陈明明的父亲板着脸,一副长辈的口吻。
“秦妍,这件事你做得太过分了!”
“公司损失惨重,张总很生气。”
“明明和小琳的工作都丢了,还要面临巨额赔偿!”
“你现在满意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们在说什么?”
我的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
“什么叫我放火自杀?”
谢琳立刻躲到陈明明身后,露出委屈的表情。
“妍姐,我们知道你生气。”
“但你也不能说谎啊。”
“监控录像都拍到了,是你自己开枪点的火。”
“我们想拦都拦不住。”
陈明明也跟着点头,脸上满是痛心。
“妍妍,我知道你怪我。”
“但我们真的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过要伤害你。”
“是你自己情绪太激动,才做了傻事。”
“现在闹成这样,我们一起承担,好不好?”
“你跟警察,跟张总说,就说是一场意外。”
“看在小琳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也看在我们快结婚的份上……”
“闭嘴!”
我终于忍不住,嘶吼出声。
“谁跟你快结婚了?”
“陈明明,你还要脸吗?”
我的吼声牵动了肺部的伤,剧烈的咳嗽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陈明明的母亲立刻上来拍我的背,假惺惺地说。
“哎呀,别激动,身体要紧。”
“明明也是为了你好。”
“你看你,脾气这么大,哪个男人受得了?”
“小琳多好,又温柔又听话,还给我们家怀了孙子。”
“你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占着位置不放,像话吗?”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我心里。
不会下蛋的母鸡?
我们在一起三年,一直没要孩子,是因为陈明明说他还没准备好。
他说想等事业稳定了,再给我一个安稳的家。
原来,都是谎言。
他不是没准备好,他只是在等另一个女人,为他生孩子。
“滚。”
我指着门口,用尽全身力气。
“都给我滚出去!”
“反了你了!”
陈明明的父亲勃然大怒,扬手就要打我。
一个穿着警服的身影,挡在了我的病床前。
“警察办案,闲杂人等请回避。”
两个警察走了进来,表情严肃。
陈明明一家看到警察,气焰顿时消了一半。
“警察同志,这是家事……”
“我们接到报案,秦妍女士涉嫌故意纵火,危害公共安全。”
为首的警察看了我一眼,又转向陈明明。
“陈明明,谢琳,你们二人涉嫌非法拘禁,蓄意谋杀。”
“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
6
警察局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
我隔着单面玻璃,看着隔壁的陈明明和谢琳。
他们还在演。
“警察同志,冤枉啊!”
“我们真的只是跟她开玩笑!”
“对啊,就是那种整蛊直播,现在网上很火的。”
“我们没想过她会当真,更没想过她会放火。”
“她平时压力太大了,精神有点不稳定。”
他们的说辞,和我父母当初说的一模一样。
我看着他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警察拿出了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了一个视频。
那是匿名人士提供的直播平台录屏。
视频里,陈明明的狂笑,谢琳的娇嗔,一清二楚。
“我们直播挑战把公司的‘冰山美人’关进冰库,看看她能撑多久!”
“妍姐,给直播间的家人们笑一个嘛!”
视频播放着。
陈明明和谢琳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他们的身体开始发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这是合成的!”
谢琳突然尖叫起来。
“这是秦妍伪造的!她懂电脑!她想陷害我们!”
“对!是伪造的!”
陈明明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警察同志,你们不能相信她!她就是个疯子!”
警察关掉视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这段视频,连同直播间四十万观众的实时弹幕,我们已经提交给了技术部门鉴定。”
“另外,那位‘榜一大哥’,我们也已经找到了。”
“他对于自己‘花钱看杀人直播’的行为,供认不讳。”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明明和谢琳的脸上,血色褪尽。
他们瘫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不……不是的……”
谢琳还在喃喃自语。
“我怀孕了……我不能坐牢……”
“我是孕妇……你们不能抓我……”
陈明明猛地抬起头,看向我这边的玻璃。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秦妍!”
他嘶吼着,扑向玻璃,用头狠狠地撞击。
“你这个毒妇!你好狠的心!”
“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毁了我!”
“我只是想找个我爱的女人!我有什么错!”
“你毁了我!毁了我的孩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警察冲上去,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他还在不停地咒骂,挣扎,像一条疯狗。
我静静地看着他。
心如止水。
陈明明,你没有错。
你只是想杀了我而已。
而我,也只是想让你们付出代价。
我们都没有错。
7
事情的结果,比我想象的要快。
证据确凿。
陈明明因故意杀人未遂、非法拘禁,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谢琳因为是胁从犯,并且有孕在身,判了三年,监外执行。
那家直播平台,因为传播血腥暴力内容,被勒令整改,罚款千万。
榜一大哥,涉嫌教唆犯罪,也被刑事拘留。
而我,因为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为求自救而采取的紧急避险行为,不负刑事责任。
但毁坏了公司财物,民事赔偿免不了。
张总在确认了她的“宝贝儿子”安然无恙后,终于想起了我。
保温层和制冷系统的维修费用,是一笔天文数字。
她把我告上了法庭。
开庭那天,陈明明的父母也来了。
他们冲到我面前,对我又打又骂。
“你这个扫把星!害了我们全家!”
“我儿子被你害得坐牢!你还想怎么样!”
“你赔!你把我们儿子的青春赔给我们!”
法警拦住了他们。
我看着他们扭曲的脸,只觉得可笑。
他们的儿子想杀人,他们不觉得有错。
我为了活命,毁了点东西,却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法庭上,张总的律师咄咄逼人。
“秦妍,你作为公司的质检主管,明知冷库保温层的重要性,却依然选择用最极端的方式将其点燃。”
“这已经超出了紧急避险的范畴!”
“你的行为,给我的当事人造成了近千万的经济损失!”
“我们要求你,全额赔偿!”
千万赔偿。
这四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这几年所有的积蓄,加上我父母留下的房子,也远远不够。
这是要我用一辈子来偿还。
我的律师在为我据理力争。
“当时情况危急,我的当事人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失温症状,意识模糊。”
“在那种情况下,她无法做出最理性的判断。”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
“点燃保温层,触发火警,是她当时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唯一有效的求救方式。”
法庭上,双方激烈辩论。
我看着张总那张冰冷的脸,突然开口。
“张总。”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我。
“我有一个问题。”
“那批货,真的是从非洲部落酋长那里买来的吗?”
张总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和本案无关。”
“有关。”
我盯着她的眼睛。
“入库那天,所有的文件都是我经手的。”
“报关单上写的,是科研样本。”
“捐赠方,是一家位于瑞士的生物基因公司。”
“捐赠,意味着免费。”
“张总,你花了两个亿买的东西,为什么报关单上写的是免费捐赠?”
“你是想偷税漏税吗?”
法庭上一片哗然。
张总的律师立刻站起来反驳。
“反对!被告在恶意引导,污蔑我的当事人!”
法官敲了敲法槌。
“被告,请注意你的发言,不要提出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我没有理会。
我继续看着张总,一字一句地问。
“两个亿的货物,用‘免费捐赠’的名义入关,可以省下多少税,张总您比我清楚。”
“这件事一旦被税务和海关查出来,您的公司,会面临什么后果?”
“您确定,还要为了这几百万的维修费,和我纠缠下去吗?”
张总的脸色,从铁青变成了煞白。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我知道,我赌对了。
这个所谓的“酋长之子”,根本就是她为了掩人耳目,编造出来的故事。
她不敢让这件事,被深挖下去。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对她的律师说。
“我们撤诉。”
8
我从法院走出来,阳光刺眼。
我赢了。
虽然丢了工作,赔光了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
但我活下来了,而且不用坐牢,也不用背负千万债务。
这就够了。
我在一家小餐馆,点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为死去的爱情?为破碎的信任?还是为劫后余生的自己?
我很快找了一份新的工作。
在一家小型的物流公司,依然做质检。
生活很辛苦,但我过得很踏实。
谢琳仍时不时给我发消息。
因为孩子的原因,陈明明的父母对她特别照顾。
一口一个儿媳妇的叫着,不管谢琳要什么,他们都竭尽全力满足。
甚至都没时间照顾已经入狱的陈明明。
“他们心里已经知道陈明明废了,现在我才是陈家唯一的指望!”
“我过上了你向往的好日子,秦妍,你肯定很嫉妒我吧。”
直到谢琳预产期快到了,她才消停下来。
可刚消停了没几天,陈明明的妈妈又忽然给我打电话。
“秦妍!谢琳生了块黑炭!她说都是你搞的鬼!”
“你现在马上到医院来,必须给我们家一个说法!”
黑炭?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滋长。
我立刻打车去了那家医院。
刚到妇产科的楼层,就听到了走廊尽头传来的激烈争吵声。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是陈明明母亲的尖叫。
“我们陈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东西!”
“我儿子还在牢里受苦,你就在外面偷人!”
“说!这个黑鬼是谁的种?!”
紧接着,是谢琳虚弱但尖锐的反驳。
“我没有偷人!”
“这就是明明的孩子!是你们陈家的种!”
“你胡说!”
陈明明的父亲也怒吼起来。
“我们家祖上八代都是纯正的汉族人!怎么可能生出个黑人!”
“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我靠在墙边,听着里面的争吵,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病房的门突然被拉开。
陈明明的母亲冲了出来,满脸泪痕,神情癫狂。
她看到了我,先是一愣,随即像疯了一样扑过来。
“是你!秦妍!是你这个贱人!”
“是你克我们家!是你害了我们!”
“是不是你诅咒明明!才让谢琳生出这么个鬼东西!”
我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撞在墙上。
护士和医生赶过来,七手八脚地拉开她。
我推开人群,走进病房。
谢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头发凌乱。
她见我真的来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那个刚出生的婴儿,就躺在她身边的婴儿床里。
小小的,皱巴巴的,皮肤是纯正的巧克力色。
很健康,也很……特别。
“怎么?”
我走到她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认识了?”
谢琳咬着嘴唇,不说话。
“孩子很可爱。”
我看着那个婴儿,轻声说。
“就是肤色,不太像陈明明。”
“你胡说!”
谢琳突然激动起来。
“他就是明明的孩子!就是!”
“是吗?”
我笑了。
“那可真是有趣了。”
“陈明明心心念念,不惜杀妻,也要得到的‘继承人’。”
“竟然是个……混血儿?”
“我没有!”
谢琳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抓起床上的枕头,朝我扔过来。
“我告诉你,就算孩子是黑人又怎么样!”
“那也是顶级基因!比你这种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强一百倍!”
她的话,让整个病房都安静了。
陈明明的父母,像被雷劈中一样,呆立在原地。
顶级基因?
这个词,如此熟悉。
我猛地想起了什么。
那个价值两个亿的,来自非洲部落酋长的,百年一遇的顶级基因。
我看向谢琳,一个荒谬到极点的猜测,浮现在我心头。
“谢琳。”
我的声音在发抖。
“当初去非洲出差,接洽那个部落酋长的人,是你和陈明明吧?”
谢琳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的眼神开始躲闪,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
我死死地盯着她。
“入库的时候,我检查过交接记录。”
“上面有你们两个的签名。”
“你们不仅是接洽人,还是全程的护送员。”
“从非洲,一直到公司冷库。”
“你们,是唯二接触过那个酋长的人。”
陈明明的父亲,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颤抖着手指,指着谢琳。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
谢琳彻底慌了。
她从病床上挣扎着坐起来,语无伦次地辩解。
“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那个酋长很厉害!”
“他们都说他的基因是百年一遇的!”
“我……我也想沾一点……”
“我想,如果我们的孩子,能有一点点那种顶级基因……”
“那明明一定会更高兴的……”
“我没想过会这样的……我以为……我以为只会聪明一点,强壮一点……”
“我怎么知道……怎么知道会变成黑人啊!”
她的话,像一颗炸弹,在病房里轰然引爆。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明明的母亲,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他的父亲,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而我,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报应。
这真是天底下,最精准,也最讽刺的报应。
陈明明为了这个所谓的“顶级基因”,抛弃我,算计我,甚至想杀了我。
他以为他得到了全世界。
结果,他只是为别人,养了九个月的孩子。
还是一个,他最看不起的,他以为是“野蛮”和“落后”的非洲人的孩子。
他心心念念的“继承人”,从一开始,就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梦寐以求的“温柔乡”,不过是一个愚蠢又贪婪的女人的痴心妄想。
他的人生,他的骄傲,他的一切。
彻彻底底,成了一个笑话。
9
陈明明是在监狱里,知道这件事的。
是他的律师,在一次会面时,告诉他的。
我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表情。
我只知道,从那天起,他就疯了。
他开始在监狱里不停地攻击别人,见谁咬谁。
嘴里永远只重复着一句话。
“我的儿子……”
后来,他被鉴定为精神分裂,从监狱转入了精神病院。
陈家,彻底垮了。
陈父因为刺激过度,中了风,半身不遂。
陈母受不了打击,整日以泪洗面,逢人就说秦妍是个扫把星,谢琳是个狐狸精。
而谢琳,在医院闹剧之后,就被陈家赶了出去。
她没有工作,没有钱,还要抚养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她想把孩子扔掉,但又不敢。
她想去找孩子的亲生父亲,却连那个酋长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来找过我一次。
抱着那个黑皮肤的婴儿,跪在我家门口,求我原谅。
求我借钱给她。
“妍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帮帮我吧。”
“他也是一条生命啊。”
我看着她怀里那个安静睡着的孩子。
他很无辜。
但他母亲的愚蠢和贪婪,注定了他一生的悲剧。
我没有心软。
我只是平静地告诉她。
“当初,你们把我关在冰库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一条生命?”
我关上了门。
门外,是她绝望的哭喊。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听说,她带着孩子,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城市。
靠着打零工和微薄的救济金,勉强度日。
一年后,我用所有的积蓄,加上向朋友借的钱,开了一家小小的贸易公司。
依然做质检,但这一次,我是为自己工作。
至于张总,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偷税漏税的事情最终还是被捅了出去。
公司被罚得底朝天,名声也彻底臭了。
而那个她寄予厚望的“AF-001”,在进行人工授精时,被发现因为解冻过程中的一次微小失误,已经完全失去了活性。
她花了两个亿,买来了一管废液。
她的继承人计划,彻底泡汤。
又一个中秋节。
我一个人,坐在新公司的办公室里。
窗外,是万家灯火,月色如水。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
看着天上的那轮圆月,我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再也没有冰库的寒冷,也没有浓烟的刺鼻。
只有自由和新生。
我的人生,也像这轮明月。
即使曾被乌云遮蔽。
但终究,会重新变得清亮、圆满。